如果要问一名合格的神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那自然是始终保持高深莫测的形象。
说出来的话也得故弄一番玄虚。
若是说完之后再吐上一口血什么的，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到时候对方哪怕再怎么对你说出来的话存有疑虑，下意识也会多思虑几分。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所以苏云也非常忠实地遵循了这些被无数神棍界前辈们验证过的至理名言。
他转头望向殿外无穷高远的天穹。
用落寞的语气说出了一番令凌书剑有些动容的话。
“凌小子。”
“你以为天机推演之道是凡俗街头那些身有残缺者为了混口饭吃瞎编出来的谋生伎俩么？”
苏云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回想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些可以借鉴的经典名场面。
“老夫虽然侥幸窥探到了几分天机。”
“但事涉三十万修士的生死！北荒第一重镇幽云城的命运！”
“甚至还有将来人、妖两族之间大势改易的因果！”
“天机反噬之下，又岂是区区老朽之身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的语气愈发沉重，浑身上下都透出某种颓然无力的味道。
“老夫之所以不以真身见你们，而是以这圣心宗暗子的身躯作为临时傀儡之用。”
“便是因为天机反噬之下, 我本体已然受到重创陷入沉睡之中，这一缕分神已是我最后能为我族留下的后手了。”
凌书剑闻言大受触动，心头莫名涌起一丝酸楚之意。
他望着似乎陡然间显露出一身迟暮之气的苏云，忍不住向前踏了几步，迟疑着问道：“前辈，您……”
苏云久经影视作品的熏陶。
看到凌书剑这样的反应，自然知道他心中已经又信了几分。
一般到这个时候，神棍就应该想办法退场了。
否则接触得太多, 反而容易让逼格掉下来, 不如早走为妙。
所以他并没有理会凌书剑的举动，而是仰天作叹息状，喟然道：“以蝼蚁之身强窥天机，尚能留我一线生机，已然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便是身死魂消，只要能挽回我族未来大势，老夫也绝不后悔！”
苏云控制秘偶再次望向凌书剑，用无限感慨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番话，尽量让这个前辈高人冒死传递消息的感人故事有始有终。
“凌小子，我知你心中尚有一些疑虑，但万万不要隐瞒老夫所说的消息，否则老夫这番心血便算是白费了。”
“城中应还有一位叫做江大鹏的小辈，依老夫推算，今日他必会接到圣心宗传讯命其返回山门，你若想验证老夫所说真假, 费些心思留意便是。”
“老夫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幽云城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了！”
说完这话之后，苏云便果断将“灵体之线”的感应快速收回，并顺便触动了被设置在这名圣心宗暗子身上的神魂禁制。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响从这具秘偶身上传来。
在千分之一个弹指的短暂光阴里，整具秘偶之身便从内到外尽数被震成了细细的齑粉，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
一道幽幽的叹息在大殿里轻轻回荡，语声之中透着一种让凌书剑心绪骤然沸腾的决然信念。
这一刻，凌书剑对苏云方才所说的身份再无怀疑。
至少最后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沉情感。
若非是对人族有着难以割舍的归属和眷恋，那便绝无可能表现得出来。
“前辈……”
凌书剑怔怔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齑粉，眼底不由得掠过一抹沉痛的眸光。
…
另一边。
装完逼就跑的苏云并没有觉得多么刺激。
反而因为刚刚不知不觉太过投入，把自己也弄得心情沉重了许多。
“*******，*******。”
他默默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内心不断涌动。
若是有一日，我也面临着先辈们昔日要面对的境况，我又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苏云想着想着，不由得怔住了。
人潮不断涌动，他渐渐远离后方巍峨伫立的监察殿，向着繁华的东区一路远去。
…
内城。
镇守府中。
一股极为凝重的气氛在这座防护严密的城池核心之地悄然扩散。
无论是化神后期的刘启星，亦或是元婴后期的程忠、陈元升、韩世修都没有开口说话，生怕打扰了凌书剑的讲述。
直到凌书剑将自己传讯东洲监察殿总部同僚秘密调查到的圣心宗修士一事说得清清楚楚。
再将方才和苏云秘偶见面的整个过程描述得清清楚楚。
沉默许久的刘启星终于在其他人纷纷动容的神情中霍然抬首，将目光落到了凌书剑身上。
“凌书剑, 方才那位前辈可有提及他的名讳或尊号？”
不管苏云留下的“预言”究竟是真是假，至少那份真挚深沉的情感是决然做不得假的，是以就连堂堂化神后期的刘启星也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因为苏云所说之事若是真的，那么这位前辈无疑正在陷入因天机反噬造成的重大劫难之中，能不能挺过去尚且是未知之数。
便不能寻到他施以援手，至少也该让他的事迹能在将来留于青史，被后人铭记才是。
可惜令在场众人感到遗憾的是，凌书剑怔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大人，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沉默片刻之后，管家程忠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哒~哒~哒~”
刘启星手指轻扣桌面，思忖片刻后下了决断：“眼下我们尚无法证明方才那位前辈所说诸事是否会应验，暂且先按兵不动。”
“接下来我会亲自将这城中所有修士查探一遍，找出圣心宗安插的一应暗子。”
刘启星目中闪过一缕肃然杀机，冷声道：“一旦妖族真的挥军进逼，你们立即以雷霆手段拿下徐自盛以下所有嫌疑之人，禁锁周身法力真元，全部关入囚龙狱！”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众人闻言顿时心头一震，知道这位镇守大人已经动了真怒。
是以他们立即向前一步，齐声领命：“谨遵谕令！”
刘启星吩咐完此事之后便不再耽搁。
他轻轻阖上双眼，浩瀚如汪洋的神识力量立即悄然散出，在秘法的作用下隐秘朝着整座城池每一个角落寸寸扫过。
包括元婴期以下一切驻守修士！
包括镇守府中的亲卫和全城三千二百名黑甲玄卫！
包括整座城池三十余万处于各个修为阶段的修士！
尽皆在这股强横神识扫过之后无所遁形，就连神魂中是否隐藏有特殊禁制和异常之处也悉数暴露出来。
好在苏云此时的神魂空间已经处于大能设下的神魂壁障保护之下，再加上有【0-08】的遮掩。
哪怕是在刘启星的神识之中，他也只是一个气息稍强些的炼气后期修士罢了，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刘启星的探查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彻底结束。
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身前虚空都仿佛扭曲了一下。
一时之间，就连凌书剑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两道灼烈神光之中正在炽烈燃烧的怒火。
“好一个圣心宗！”
“若非此番得到前辈高人警示，老夫尚不知这全城内外一应修士中竟藏有圣心宗暗子一千三百余人！”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