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力量的碰撞终究是距离心脉太近。
即使苏云已经尽可能挡下所有的碰撞余波,王楚薇也不可避免地受了轻伤。
苏云神情一凝,不再顾忌王楚薇的经脉可能会受到的轻微损伤,立即加快了灵力注入。
牢牢占据上风的星辰灵力将那道阴邪真元紧紧锁住,从心脉附近强行扯到了他现在接触的这条手臂之中。
在他手指和王楚薇肌肤接触的位置骤然亮起了一道道梦幻迷离的星辰辉光。
整个房间光明大作,将三人的身形都彻底笼罩在不断明灭变化的星芒之中。
所幸王长明早就激发了房中布置的阵法,苏云的灵力气息并没有向外扩散出去, 也不必担心被其他人感知到。
强横无匹的星辰灵力将被自身捆缚住的那道黑色真元不断崩解、撕裂、碾碎、泯灭。
十数息后。
璀璨的星辰辉光渐渐消退下去。
苏云长舒了一口气,收回探出的右手,向后退了一步,朝王长明拱手道:“幸不辱命!令嫒已经没事了。”
王长明面露惊喜之色,立即上前几步,放出真元往女儿经脉之中探去。
片刻后。
他停下动作, 一脸关切地望向王楚薇,数年来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笑容:“女儿, 你感觉怎么样?”
王楚薇面上犹自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然后掀开床上遮盖的被褥,有些跌跌撞撞地在王长明的搀扶下站住身形。
试着走了几步之后,一片喜极而泣的泪水从她眼中奔涌而出。
她轻轻挣脱王长明的搀扶,转身跪倒在地。
向辛苦奔波数年、为治好自己而耗尽无数心血的父亲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爹爹,您放心吧,女儿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句自己足足等了好几年的话,王长明顿时老泪纵横。
上前扶起行动尚不太利索的女儿,父女二人相视一眼,双膝一弯就想朝苏云下拜。
苏云哪肯受这样的大礼。
他将气势向外一放,立即牢牢托住了二人的身形,任由他们如何使劲都跪不下去。
亲眼见证这样一段感人的经历,苏云面上同样泛起了由衷的笑意。
他看向王长明,语气轻缓地说道:“王阁主,在下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此番出手也是受阁主所托, 当不得如此大礼。”
“令嫒重伤方愈, 稍后灵药的效果过去之后恐怕还会虚弱一段时间,还是让她好好休养吧。”
王长明试了几次始终无法下拜,只能苦笑一声,朝苏云拱手道:“多谢苏道友大恩大德!日后道友但有所需,尽可前来丹阁寻我父女,必然无有二话!”
紧接着。
他面容一肃,以真元化出一道印诀按在眉心,将神念融入其中,神情郑重地念道:“天道在上,法则为鉴!”
“王长明在此立誓,有关苏云道友功法相关事宜必然不会向外透露半句。若有违背,愿受天雷殛顶之罚!”
虚空震动,天穹上传来熟悉的闷雷滚动声响。
淡淡的危机感笼罩下来,苏云曾经在驻地中感受过一次的那种充满威严气息的法则波动再次出现。
王楚薇自由聪敏,见到这一幕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到王长明立誓完毕之后,她也同样依言起誓。
苏云并没有出言阻止这一切。
毕竟修行功法本身就是一个修士最大的秘密之一。
无论是功法表现出来的外在特征还是功法名称,知道的人越少,日后被敌人针对的可能性就越低。
接连两次道誓所造成的动静自然被很多人感知到了。
所幸幽云城范围广大,这股无形气机只波及到了附近街巷,并没有扩散太远,倒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毕竟城中修士超过三十万,偶尔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立下道誓也是寻常之事, 大多数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一切动静消隐下去之后,王长明撤去房间的阵法,吩咐自家女儿好好休息,便带着苏云往阁楼另一侧走去。
片刻后,苏云随着王长明在一处茶室落座。
亲手奉上灵茶之后,王长明起身离坐,再次拱手向苏云致谢道:“此次多亏苏道友出手相助,否则小女只怕性命难保。”
“灵物之事苏道友不必忧心,还请在此稍坐片刻,老夫去寻相熟的老友筹措一番,半个时辰内,必然凑足道友所需之数。”
苏云对此自无不可,反正他暂时也没有能够出城的方案,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阁主不必着急,左右现在时间还早,我在此等候便是。”
“好,老夫去去就回。”
王长明也不再多言,转身掩上茶室门扉,急匆匆下楼去了。
一杯灵茶饮下,苏云顿觉有些无聊。
此时旭日刚刚升上天穹,天光从茶室侧面的窗户照进来,周围一片透亮。
苏云起身来到窗前站定,看着不远处街道上往来穿梭的人流怔怔出神。
进入幽云城后。
这城中的一切都让苏云开始感受到世间的繁华和真实,令他从内心深处真正产生了一种开始融入这个世界的倾向。
尤其是走下云台之时,那些赤霄派弟子的所作所为。
以及王长明父女之间令人感喟不已的艰辛经历。
更是令他心潮涌动,生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城中数十万修士里面。
自然少不了类似于某些魔宗弟子那样受到环境影响,走上歧路,恶事做尽,死不足惜的存在。
但同样也会有像是陈青那样能够坚守自己内心原则,又或是像王家父女这样视至亲如同珍宝、不惜一切的人物。
而占据其中最大多数的。
恐怕还是像刘长青等人一样混迹在最底层,自始至终都身不由己,为了宗门、修真联盟一道命令就不得不上战场和妖族决死拼杀的炼气期修士。
他们修为低弱、他们抱团取暖、他们艰难求生。
他们身上未必没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也未必人人都古道热肠、知恩图报。
但毫无疑问。
他们也同样是某些人在家中望眼欲穿、翘首以盼其归来的父亲、道侣、兄长;
同样是某些人在宗门中苦苦等待音讯的师友、挚爱、手足。
此时自己眼前所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鲜活无比的生命。
“或许我应该试着挽救一下他们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而不是明知道劫难将至,却只想着独自离开,冷眼旁观这或许还有机会避免的恐怖厄难?”
望着或远或近从眼前经过的一张张陌生面孔,苏云心中陡然涌起了这样一种冲动。
他深深地沉默着,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