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派的武功繁杂,所用到的兵器约有刀,剑,短枪和索命刺,其中短枪和索命刺的招数相仿佛,所以算成一种武功,只是刀剑招数太过复杂,而万古流和康长恨的时间有限,因此只能择一种兵器习练。
万古流说道:“兵器谱中,剑为君子刀为王,又有人说剑为百兵之首,刀为百兵之王,枪为百兵之祖,三年时间,你只能练一种,这一种兵器能不能学有所成,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想学哪个?”
康长恨说道:“那种学来最快?”
万古流答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练刀最快,但刀法虽最易上手,却并不容易练精,江湖上用刀的人最多,所以克制刀法的武功也最多。”
康长恨又问:“哪种兵器杀人最利索?”
万古流笑道:“所有的兵器杀人都利索,你既然为了复仇,那就学索命刺吧,地牢中条件所限,咱们也没有刀剑来练,索命刺么,随便折断这栏杆上的一根铁棍就可以用,只不过在练索命刺之前,你须得先跟我练三个月的内功,三个月的轻功,有了内功和轻功为底子,才好学习如何用兵器。”
练武时的残酷就不必说了,习武之人人人尽知,只不过康长恨所下的苦功夫比起常人要多出两倍而已,所吃的苦比别人多十倍而已。
康长恨后来跟净禅师太说起这段经历,用到在地狱里熬炼来形容,只不是他心中逐渐升腾的仇恨之火在支撑,他根本撑不下去,十一派的索命刺功夫又带着很重的邪性,随着康长恨本事的越来越强,他的性子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三个月的内力和三个月的轻功略有小成后,万古流便让他从地牢栏杆不起眼的地方拗断一根铁棍当兵器,习练索命刺的招数,万古流双腿齐根而断,双臂又被铁索锁住,他无法跟康长恨演示招术,只能出口指点,好在康长恨悟性极高,学来也没有多少困难。
在学习索命刺招数时,康长恨忽然问道:“我不过学了三个月的内功,就能拗断铁棍,师父内力强过我千百倍,为何不将手臂上的锁链拉断,好得自由?”
万古流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锁住我的铁链非是寻常铁链,而是用陨石玄铁混以精钢打就,若是能够拉断,我早就出去了,还会在这里遇到你?”
康长恨这才恍然,他心中起誓,自己若能够从这里逃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万古流救出来。
地牢中无日月,不过是困极了累积了方才休息一会睡上一会,凡是清醒的时候,他都在刻苦练武,他的脑中除了武功的招式,就是母亲逐渐老去的情形,就是宫小青迫于无奈嫁给他人的情景。
那是股要将仇人全都杀光也不能泯灭的恨意呀!
活死人囚笼中的伙食不好,但万古流为了这个弟子,常常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康长恨一半,若在以前,康长恨每顿饭多吃这么多,身材也会渐渐丰腴,可是他练武练得太艰辛,食物全都化作汗水和力气挥洒而出,人仍旧是一副清瘦的书生模样,只是此时的书生亦非昔日的书生。
三年过后,康长恨越练越觉武功之道,无边无涯,恐怕就算在地牢中再练三年,也是不够,三年之后,他心中充满了矛盾,既想着再练一段时间,出去后手刃仇人更有把握,又想立刻出去,去见见母亲和宫小青,然后去报仇。
万古流看出他两难的境地,这天他对康长恨说道:“索命刺的招数你全部已经学会,所谓精深与否熟练与否,在这里还是在外面习练都没有多少区别,在你离开之前,我有些事不得不跟你说。”
三年的时光,让康长恨对这位身负残疾的师父有了亲如父子的感情,三年的时间里,万古流对他悉心教导,没有一点私藏,别说是全心教导自己的师父,就算是没有感情的两个陌生人,在一间牢房中相处三年,也会有着比他人产生更深厚的情谊,康长恨说道:“师父,我……我要再留下来多陪陪你,若是我走了,留你一人在此,岂非让师父更加寂寞,更加孤单?”
万古流眼中涌出了泪花,他侧过脸庞不让康长恨看到,语气故作冰冷地说道:“傻孩子,你在这里陪我有何用?你还要为你母亲尽孝,还要去找你心爱的姑娘,你陪我在这地牢中腐烂么?等你在外面报了仇,混出名堂,再来救我出去也不迟!”
康长恨摇了摇头:“偿若我一个人逃走,他们定然会折磨你,我……我在外面又怎能安心?”
万古流坚定地说道:“你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从前学的那些孔孟之道,统统都给我忘了吧,你只要谨记为师的话,心肠刚硬些,别生那妇人之仁,我在这里便能踏实,我这次要跟你谈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听过后,望能引以为戒。”
康长恨见万古流语气不容再说,只得含泪说道:“师父请说。”
万古流说道:“你刚来的时候,我不跟你说我的事,是怕你知道后,对习武不利,会因此分心,现在你学有所成,我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一年前,有一位名叫单不修的人来看我,想来你也能想到,我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都是拜他所赐。”
康长恨点了点头:“师父,此人如此奸恶,等弟子出去后,我想办法帮你杀了他!”
万古流摇了摇头:“你才多大道行?想杀他?你有你自己的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为我报仇,而是希望你引以为诫!”其实他刚开始教康长恨时,是希望让康长恨去为他复仇的,可是三年下来,他对康长恨也生出了亲过父子的师徒之情,此时感到离别在即,竟然不忍心让他冒险,所以便不让他再去对付单不修。
康长恨点了点头:“是,师父。”
万古流说道:“这单不修在害我成这样之前,我们其实已经结拜,算得上是八拜生死之交,我来自十一派,而他出身崆峒派,我们虽非师兄弟,但我待他比之师兄弟还要亲厚,他家境不好,我时常会在银钱上帮助他。”
康长恨愕然:“既然当年关系这么好,可是为何我从他来探监的时候,看不到一丝一毫?”
万古流说道:“你听我说下去,别打岔。”
康长恨道:“是。”
万古流接着说道:“崆峒派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这是他引以为傲之处,他生性自卑,对于能够炫耀之处,常常挂在嘴边,我虽然觉得这点不好,可是拜把兄弟之间我从没说过他,怕他心存芥蒂,我虽出身籍籍无名的十一派,但每次两人较量武艺,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后来我仔细思索为何他会这般恨我,多半就是从他嫉妒我开始,他家境不如我,我父母虽然早亡,可是却给我留下了丰厚的家产,他虽然出身名门,武功比起我来,却同样有所不如,他样貌不如我,气度不如我,又时时和我一起出入各处青楼饭局,两人在一起,别人总是忽略他而同我攀谈,且每次都是我来结账,时日久了,他心中怕是逐渐起了异样的心思。“
说到这里,万古流沉默了一会,康长恨答应不打岔,所以也不敢插嘴,只能静静等候。
隔了一会,万古流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江湖人中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起了一点冲突,就是关于女人,所以说,江湖言语多不足信,可笑那个女人还是位青楼女子,当时我和他一起找来女子为我们歌舞,那歌舞伎频繁向我示好,以至于单不修大发雷霆,当时我还纳闷,我们之间至于么?青楼上争吵后,其实我将那名女子让给他陪夜,他却气呼呼地拒绝了,说那名女子狗眼看人低,不知他是崆峒派的,直骂得那名女子哭哭啼啼地离去,我见他有些不可理喻,心中也有点生气,两人当天不欢而散。但是这点不快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乎第二天就给淡忘了,若非后来的事,我几乎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万古流又停顿了一下,康长恨忍不住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万古流说道:“此后不久,有一天单不修来找我,说崆峒派有一武功秘笈,被崆峒派的前辈放在一处隐秘之地,秘笈中记载着崆峒派最高深的武功,希望我能陪他去取,若是能够拿到秘笈,他答应让我一齐观看。我不是崆峒派的弟子,也没有崆峒派武功的底子,学来也是无用,而他所说的取,其实是偷,何况那时我十一派的武功我还没有练到最精深处,又怎会贪他崆峒派的什么功夫?因此被我拒绝了,说这是他崆峒派的门派中事,我一个别派之人不好参与其中,若是被别人知道,怕会引起门派纷争。单不修却竭力劝我不会有人发现,就当是让我为了他而做,因为秘笈所放之地有危险,他一个人怕是不成,所以让我来帮他,我再三推辞,他可怜兮兮地说道除了我,他再无信任之人,我被他缠不过,这才无奈答应了下来。”说到这里,万古流的言语变得激动起来,康长恨心道,两人之间的仇恨,怕就是从偷得这本秘笈而来。
康长恨见万古流身子颤抖,抓住他的手以示安慰,过了一会,万古流才逐渐恢复平静,显然那件事尽管过去了很久,在他心中引起的波澜依然存在,只是变成了一股暗流,暗自隐忍,一旦回忆起来,还是难掩不平之意。
万古流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我怎都想不到,我的好兄弟求我帮他一个忙,竟然成为我踏入地狱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