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儿感到自己在一种前后都看不到尽头的无助当中游荡,似乎怎么也走不出去,一个漆黑的地方,四周都没有一点光亮。
他想低头看看自己,然而如此黑的地方,低下了头,也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低不了头,似乎他本就没有头,他想伸手摸摸自己,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手也没有感觉,腿也没有感觉,他的身子不见了。
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听不到一丝声音,也看不到一点东西,刘苏儿在惶惑,我在什么地方?我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还能再离开吗?
他仔细回想以前的事,却似乎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第一次想到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死。
可是很快,他连想法都没有了。
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先听到的声音,他坐在一个极大的房子里,有人在门外喊他,刘苏儿起身去开门,可是走了很远,都走不到门旁,他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从什么感觉都没有,忽然就到了什么感觉都回来,刘苏儿才知道,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时候,是多么幸福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的,全都是无边的痛苦,在火中烧,在冰水里冰,一会热,一会冷,而且全身疼痛,是那种极度的疼痛,他只呻吟了一声,就牵扯到更多的疼痛,他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否这些疼痛已经习惯了,刘苏儿感到自己能够承担这些痛苦了。
可是眼睛还是肿的睁不开,从眼皮的缝隙中,刘苏儿看到了光,不知是灯光,还是在白天,耳中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在刘苏儿听来,全都是嗡嗡嗡的声音,他似乎全都听不懂了,刘苏儿猛然记起了自己是谁,也记起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忽然感到一阵战栗,难道我这么痛苦,就是因为我还是没有逃脱,而被女真人捉了回去?
刘苏儿简直有些绝望了,他感到身上背绑着,有人不断地用针扎自己,有人用刀子割自己的肉,刘苏儿清楚地知道这些毒刑,可是他却连动也动不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狠毒,若是让我能动弹了,我要将你们全都杀光,全都杀光!
然而多日来,他都是丝毫不能动弹,时不时有人撬开他的嘴,用汤匙给他喂了些粥食和草药,可是刘苏儿心中一点感激都没有,只想着你们让我活下去,就是为了更多的折磨我,他本不想吃,绝食而死,可是脸上也非常酸痛,嘴巴牙齿被人用东西一撬就撬开,他想不吃都不行。
又过了几日,他忽然能听到他们的说话,从他们的话语中,他似乎感到这些人并非女真人,说的乃是汉化,但谁知是不是女真人冒充的?
又过了两日,他的眼睛能够勉强睁开,看着一些模糊的人影,他渐渐看出这些人并非女真人,但谁好说不是女真人假冒的?他心中的戒备可是一点都没有放下,但再有人来喂他东西吃,他也愿意吃了,反正拒绝不了,又何必拒绝?
至于针刺和刀割,刘苏儿也渐渐惊讶地发现,原来针刺,不过是大夫对自己针灸,而刀割也不过是在处理他的伤口,他的疼痛一日比一日消减得厉害,他心中的愤恨仇怨也慢慢地变得淡了。
有人和他说话,刘苏儿不言不语,防止这些人看出自己的情况,暗地里,他慢慢培植内力,感到离开他许久的内力又渐渐地回到了他的体内,他不声不响地做这些事,内力渐生,他的伤好的快了,脑中也变得清明起来,也许这些人并非女真人,而是真心在救我,他有时候会这么想。
而他觉得这帮人将他紧紧绑住,则更是天大的误解,这些人有人为他接骨,自然要绑上,防止他乱动,骨头错位,并非将他绑起来,得知了这些后,他的戒备之心大减,他仔细思索自己昏迷前那天夜里所做的事,感到要真是女真人将自己捉住,早就对自己痛加折磨了,而这几个陌生人显然对自己很好。
最痛的地方,除了左腿小腿上箭矢的贯穿伤外,还有自己胸口两处伤痛,这两处伤痛的来由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估计是自己从山上滚落下来时,被山石硌断了肋骨吧。
这天中午,忽然来了一位小女孩来喂他吃药,这药极苦,刘苏儿不怕毒,也知道这不是毒,而是能够治疗自己的伤药,他睁开眼,发现喂自己的女孩不过十二三岁,他眼神中透露出了感激之意。
小女孩一勺一勺地喂他喝完药,转身就要离去,刘苏儿喊她:“喂!”
声音沙哑,连他自己都感到难听,他估计自己是咽喉也受了伤,其实是他受伤时大喊大叫的惨叫,让他喉咙变得嘶哑。
小女孩转过身来,见他能够开口说话,露出绝非作伪的欣喜之色,她来到床前说道:“你能说话了?太好了,我伯父说你能说话后伤口就好得快了。”
刘苏儿继续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女孩说道:“这是药郎村,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从河里湿淋淋地出来?若非你是被我们药郎村的人看到,别的人就是遇到了你,你也未必能救得活。”
刘苏儿肯定自己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村子,他忍不住反问了句:“药郎村?”
小女孩点了点头:“我们村子里几乎人人都是郎中,所以被称为药郎村,不仅如此,我们村中不种粮食,只种草药,否则就算有人帮你治伤,没有这么多草药也救不活你啊。”
刘苏儿说道:“大恩不敢言谢,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道:“我要灵芝,你别笑我,我们村子里的很多小孩都叫药草的名字,有的叫蝉壳,有的叫当归,有的叫胡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姓胡呢,嘻嘻。”
刘苏儿说道:“既然这里人人都是郎中,那么你也是位女郎中啦?”
灵芝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承认了:“我们村里的医术都是一代传一代,大人外出行医时都带着我们孩子,我们耳濡目染,多多少少的都懂些,也会把脉,也会开方子,就是接筋驳骨有些生疏,不过你不用担心,你骨头断了,是由我大伯给你接上的。”
刘苏儿笑道:“真是了不起,唉。”他一笑,感到脖子疼,灵芝帮他挪了挪枕头,问他:“你是怎么收的伤?”
刘苏儿防备之心没有尽去,他说道:“我上山玩,恐怕是被猎人当成了猎物,射在我腿上,我就从山上滚下来啦,似乎滚到了河里,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灵芝说道:“那你只好认倒霉了,你好好躺着吧,我还要出去帮忙。”
等灵芝走后,刘苏儿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什么药郎村和女真人绝对扯不上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