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萦怀冲过去,持剑准备刺死这些孩子,这叫做斩草除根。
北斗先生连忙何止了他:“住手!范兄,不可对孩子下手。”
范萦怀愕然道:“先生不是说除恶务尽么?这些山匪的孩子长大以后……”
北斗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除恶务尽,是指那些杀人如草芥,不将百姓安危当回事的匪徒,这些孩子什么都没做过,以后若能受到好好的教导,未始不会成就另一番命运,而这些女子,多半都是山匪掳劫而至的百姓,这里还有一些劫匪留下的财物,就让这些妇人带着孩子下山去吧。”
这几名妇人死里逃生,对北斗先生和范萦怀两人千恩万谢,她们找来劫匪收藏的财物,然后多少拿走一部分,每人带着两个孩子下山去了。
北斗先生问道:“范兄不会这么巧,从这里经过吧?”
范萦怀这才想起李东壁和伏缨还在山腰间,他连忙将伏缨的事简要告诉了他,并说道:“我这徒儿命苦,跟着我以后遭遇了许多成人都难以忍受的折磨,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请北斗先生救命!”
说着就要给北斗先生跪下来,北斗先生连忙将他扶住,并问道:“现在孩子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看看,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得了他,总之我尽力便是。”
两人见到李东壁和伏缨后,北斗先生一眼就看到脸色发青,昏迷过去的伏缨,他看着伏缨头脸上的银针,对李东壁道:“这是你扎的?”
李东壁点了点头,解释了原委,以防寒毒入脑。
北斗先生赞道:“先生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你且将银针收了,我来试试能不能将他体内的寒毒压制住。”
李东壁手法极快,根本看不出他先拔的哪根针后拔的哪根针,总之这十几根银针仿佛在倏忽之间就不见了,但北斗先生却知道这些银针有着一定的顺序,必须按照顺序起针,否则容易导致伏缨真气走上岔道。
银针抽离后,北斗先生直接出手拍在伏缨头顶的百会穴,他体内沛然莫当的内力缓缓涌入伏缨体内,百会穴乃人身上百穴交汇之处,既是各处要穴之枢纽,又是十分脆弱的要害,两人相斗之际,都会拼命将百会穴保护好,别说身负内力之人击中对方百会穴会致命,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击中别人的百会穴,也会令对方轻则瘫痪重则身亡。
因此北斗先生并没有用外力加之,而是只用内力涌入,他仗着自己浑厚的内力,同时向伏缨各处要穴冲去,要以自己如滚水之沸的阳刚真气,将他体内严寒之气消融。
北斗先生好不吝啬自己体内的内力,他数十年培基起来的内力果然非同小可,很快就将伏缨体内紊乱的寒气克制住,并助其回归各处经脉的正道上。
而伏缨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有血色。
这么明显的变化,就连李东壁和范萦怀都看得出来,李东壁暗赞北斗先生乃是名副其实的高手。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伏缨体内的寒气会被消融时,伏缨丹田内忽然又冲出一股冰冷的内力,这股内里仿佛来自隆冬雪山上的寒冰,又似从九幽处升起来的阴冷,瞬间就将伏缨变暖的各路经脉又重新冻住。
北斗先生脸色变了,他注入伏缨体内的阳气,差不多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一来,北斗先生再不能从百会穴入手,他撤回手,脸色忽青忽白,范萦怀关心则乱,他连忙问道:“怎么样?”
任谁都能看得出北斗先生此举无功,他没有理会范萦怀,而是继续出手,这次他将伏缨平放在一块石台上,然后双手叠加按在伏缨的丹田要穴,企图从他的根本处将寒毒消融。
但说来也奇怪,在北斗先生看来,伏缨丹田之中的寒气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无论他怎么注入阳刚气劲,这些气劲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如同石沉大海,并且这阴寒气劲还将他阳刚真气转化为寒气,更加重了伏缨的寒毒病症。
李东壁见状,猜到了一二分,他对北斗先生道:“单以阳化阴似乎难以解决,不若以毒攻毒,或者……或者釜底抽薪。”
北斗先生得他提点,似乎有悟于心,他放开伏缨,将他扶着坐起,自己则在他身后,双手抱怀,逆练真气,很快,他的双手同样变得冰冷阴寒,接着他一掌怕拍在伏缨的魄户穴上,然后企图以同源的寒气,将伏缨体内的寒毒抽出。
这就是李东壁所谓的釜底抽薪,若能将伏缨体内的寒毒抽离,那么他的病症自然也就好了。
可是同源相吸,力强者胜,伏缨体内两种寒毒,龙蚺胆之寒毒和回春璧之寒毒胶着在一起,实是天下含有的至阴致寒,北斗先生枉费了半天力气,竟丝毫抽取不到一丁半点的寒气,自己的寒气反而被他吸走不少。
这么一来伏缨体内就有了三种寒气。
范萦怀和李东壁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两人都是爱莫能助,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北斗先生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最后一招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这个办法实在过于危险,若不是其他法子都用尽了,他绝不会行险一试。
到了这等地步,北斗先生只能放下一切顾虑,心道,若是不成功便成仁,这孩子如若承受不住,那就只能怨自己命薄了。
北斗先生是个决绝之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他继续逆练真气,让体内的阳气半点也不剩,接着伸掌到伏缨魄户穴去吸他的寒毒,趁着伏缨体内的寒毒和他拉扯之际,他忽然化吸为呼,将全身的寒气全都毫无保留地注入伏缨体内。
别说是伏缨,即便是武功和范萦怀差不多的人,蓦然吸收到北斗先生全身的寒气,也受之不住,说不定还会当场毙命。
但伏缨体内本就寒到了极点,阴到了几点,蓦然吸纳北斗先生注入的寒气后,竟然没有立即毙命,可说是一场奇迹,而更大的奇迹还在后面,随着北斗先生寒劲的注入,伏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北斗先生放开伏缨,让他生死由天,自己再无别的办法。
范萦怀紧张地问道:“北斗先生,他……小徒现在……情况如何了?”
北斗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范萦怀简直要疯了,他不知道?北斗先生若是还不知道,那还有谁能够知道?
李东壁却知道北斗先生做了什么,伏缨的身上很快就冷得结了一层白霜,他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是,衣服也逐渐变硬。李东壁见状,忽然出手如风,在伏缨身上几处大穴尚扎上了银针,并问范萦怀:“我上次给你的那枚定魂丹呢?”
范萦怀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李东壁接过连忙给伏缨服下,但伏缨的嘴巴已经冻僵,无法吞咽,李东壁用银针刺激他的颊车穴,连刺几针下来,伏缨才将定魂丹吞了下去。
三人都紧张地看着伏缨,北斗先生甚至都做好了伏缨活不下来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渐渐昏暗起来,黑风寨的火也熄了,三人盯着伏缨,因为有所专注,谁都没有在意时间的长短。
山中的太阳本就比别处落得早一些,范萦怀几次三番想张口问问情况,但看北斗先生和李东壁两人严肃的神情,也只能憋着耐心等候。
天色更暗了,山林中只能看到轮廓,范萦怀正要去生火,这时,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的伏缨此刻忽然晃动了一下,李东壁大喜,连忙在一旁扶着他,以防他跌倒,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伏缨身上的白霜已经悄然融化,但身子依旧冷得可怕。
范萦怀去生了个火堆,火堆闪烁间,伏缨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说道:“我好冷……”
北斗先生原本是一个极为自制的人,不会轻易产生情绪的波动,但见到伏缨“死而复生”,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连忙给伏缨身上注入一股暖气,这次伏缨体内再无寒气将暖气变冷,很快伏缨的身子便暖和起来。
伏缨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来到火堆旁自己烤着火,他说道:“差点没把我冻死,师父,我刚才是不是被一团冰包裹着?”
范萦怀见他活转过来,惊喜之下竟然喉头哽咽,他点了点头:“不错,你刚才被冰冻着,现在冰化啦,你感觉怎么样?”
伏缨脸上的血色也变得正常,他说道:“好多啦,咦,他是谁?还有,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
他问的是北斗先生,他昏迷前还没见过北斗先生,那时候天还是亮的,等这次醒来蓦然见到身旁多了一个陌生人,天也变黑了,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范萦怀道:“先别问这么多没用的,你试一试运转一周一息功,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伏缨依言运转了几个周天,大周天小周天全都运转了一遍,他说道:“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了?”
范萦怀大喜道:“你这傻孩子,你身上的寒毒被肃清了,已经好了!”
北斗先生甚感欣慰,他说道:“我所能做的,也就如此了,此后他该如何调养,只要请这位神医给开些调理的方子就行了,此事已了,在下便要告辞了。”
范萦怀对伏缨道:“就是这位北斗先生救的你的性命,还不赶紧给北斗先生磕头道谢?”
伏缨刚要跪下,北斗先生袖子一拂,伏缨这一跪便跪不下去,接着北斗先生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子,希望你以后做个好人,便算对我的答谢了,告辞!”
说完北斗先生转身展开腾云功,几个闪身后,便消失在山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