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澹澹之音入耳,这尊神祇的四对眸中最先露出震惊,待到掩饰下去,才开始变得寒芒四射。
“玄鸟之血。”
苦神君冷哼一声。
她,好似看出来了,为何自己那瘟咒没有奏效。
随即,这位自天上降下的神君,语气森然:
“凡人,你去过朝歌?”
想起在数千年前上一次闭关的轮回时,曾被永镇于王座之上的那尊王。
她正中的那颗头颅面上,慢慢浮现出阴霾之色。
当年...
那个女人,出手保下了玄商王,并未将他直接镇杀,这件事情虽已过去,可对于诸位神圣而言,依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毕竟,帝辛曾真正弑杀过神圣,而非投影。
至于玄鸟,苦神君也记得清楚。
那是此界普天之下,也唯有朝歌才存在一只的绝种大妖!
除此之外,上天入地,再无踪迹!
本不过是下界而来,吸收供奉,准备结束之后便再度闭关,希望能向更高境界再度迈进的苦神君,此时盯着眼前搅局的季秋,面色愈发不善:
“你可晓得。”
“那是地上的凡民,谁都不能触碰的禁忌!”
“被史书所抹掉的王,流淌着谋逆之血的罪鸟,这些个事物,你既沾染,当再无活命之机!”
彭,彭,彭!
厚重的脚步抬起,伴随着浩荡气机横压而下,滚滚气浪震开,好似能叫群山招摇俯首!
她的眸子泛起了璀璨的金芒,就连那四头八臂的投影真身,都开始蒙上了一层金边。
八只臂膀紧握捏拳,显化神意,顷刻间腾空一跃,如雷霆炸裂。
那无穷无尽的瘟气,化作了苦神君的本源。
虽季秋身怀玄鸟之血,万邪不侵,叫他那最引以为傲的瘟咒无法施展,但...
她可是于天外星辰盘膝化为道场,坐看那天地变迁,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无上神圣。
即使只是投影下界而来,可在这一方浩浩九州,也依旧是——
人间绝巅!
一介凡俗而已,哪怕侥幸得了几分玄商传承,可他又能有多强,难不成还能比肩当年那一批人中至境不成?
况且再者说来。
就算是那些曾与他们类似,甚至在登神之后,依旧有匹敌之力的五境大能,度过了数千年的时间,不过终究还是一具具冢中枯骨,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而已!
所以苦神君目光睥睨,完全没有退的意思。
那一只只手臂,演化擎天巨掌,好像去了瘟咒,就想仅凭借一身神威,便将季秋降服。
如瀑布般的威压,还有那一张张拍打出的巨掌,笼罩了此方域内,爆发出的劲道太强大了,仿佛夹杂着天龙的嘶吼,一道又一道往季秋身上倾泄而去。
对此,不过喘了口气的墨翟,感受着那比之方才,要强横了不止一筹的苦神君,就想出剑。
可却被身侧的白衣真君拦下:
“钜子方才吸收神血,抵御那劳什子瘟咒,不宜动手。”
“不若,我来!”
单臂握紧太阿,季秋不偏不倚,立身于前,轻轻语罢,随即挺直腰背,另一只空闲的手掌掌心向前,顿时间——
一道巨大的古铜重鼎,横空出世,只‘彭’的一声,便与苦神君身躯压下的八道巨掌掌印,接连碰撞!
轰隆隆!
大地震颤,那往昔屹立于此千载的苦神君庙,摇摇欲坠。
至于它祭祀的主人...此时四对眸子尽显冷漠,见那一鼎横空,与自己对阵防御惊人,待到识得之后,口中同时发出重音:
“九鼎!”
“还不是单一散落的,而是起码汇聚了这九州半壁山河...”
“凡人,你究竟斩了这地上的几尊诸王!”
她的语气越发愤怒了。
当年玄商王帝辛被彻底镇压,天上的神圣为什么没有把那九鼎掳掠而走?
就是因为,这些聚集了人道气数的鼎,她们御使不得,落在了她们的手上,还不如一堆破铜烂铁值钱。
所以,自是余在了几个神血诸侯的佼佼者手里,毕竟他们尚有几分人的血统,能够驾驭这人间气数,也能更好的统治人间。
但叫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是,数千年后,九鼎竟能重聚半数,合于一人之手!
要知道,当年若不是玄商王被那人背后偷袭,失去了最后的手段,没能重新再聚上一次人道大阵。
如今这九之州外,那环绕此界的星辰洞府,周遭未必还能有九尊神圣存在,俯瞰此方与周边诸界!
念及至此,苦神君心中滔滔杀念,一时更盛。
“留你不得!”她的话语幽冷狠辣,如暴雪凛冬骤至。
见得眼前散发煌煌人道气的巨鼎横拦,她那十余丈的伟岸身躯踏于穹霄,八臂同时捏拳,自不同方向一拳又一拳的悍然砸下!
砰砰砰!
此一刻,即使是防御无匹的山河鼎,也不由被砸的隆隆颤鸣!
那股子力量与神威,甚至比天人都要强横,虽因投影之故,超越不了此境,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股又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山河鼎表面的朦胧玄光,已经开始有了溢散的征兆,可见那力量之强!
但当季秋御使巨鼎阻拦之际,苦神君这具神祇投影,也未能落得了好。
她那本来凝实的拳头,随着一拳又一拳的砸下,本来散发金光的拳芒,已是开始略微暗澹起来,甚至影响到了身上的气势!
可能,她并未在意这人世间所谓的‘蝼蚁’,有那么极为微微小的概率,足够战胜与他,所以毫不在乎自身力量的倾泄。
因为在她的视角中,自己不可能败!
而正是因此。
方才给了季秋致胜的理由。
本是劲敌,未必能胜。
但若敌先骄纵自傲,就已是有了三分先胜之机!
当那巨鼎又一次颤鸣,有玄光如波纹般蔓延时,季秋眼神一闪,当下结印,只一个瞬间!
前所未有的反噬随着那波纹涟漪荡出,当即袭上了苦神君,叫得她那八臂受创,同时一颤,有了片刻的僵硬!
就是现在!
季秋心下一声低喝。
他等候的就是这个机会,随即身影一步跨出,凌空双足踩在那巨鼎之上,沐浴玄黄人道气,手中太阿一出鞘,握来星射斗牛寒!
凛冽的杀意,伴随着道道如雷霆般的紫光,随着太阿威道与对神圣杀伐的加持,一剑划开,寒光四射!
紫霄剑经,随着季秋突破至此,早已脱胎换骨,当能列为玄门正宗级数的剑招神通。
此刻细细看去,更能见得太阿表面,激发了那太阿剑意,这二者相交,已是季秋如今最强的剑招路数!
苦神君托大在先,被他给找着了破绽。
而真正的大神通者,往往都是于一瞬间分出高下,眼前一幕,便是如此了!
斩!
此剑一出,虚空都被斩裂,苦神君身躯僵硬的那一刻,正逢此绝杀之招!
一时间,有阴影蒙上了她的心头。
朦朦胧胧之中,苦神君在那白衣身影这一剑里,竟看到了曾经斩却过他一尊投影的玄商大剑士之影子!
这一下,可要了老命!
往昔的回忆浮现,再与那落了半拍的心绪相一结合,只‘噗’的一声,神光暗澹!
她的八条手臂,被这剑光拂过,当下彻底爆开,化作了虚影光点!
不仅如此,那一道剑气甚至还存有余力,气贯云天,先破了那墨绿屏障,随后甚至还将其笼罩之外的茫茫云海,也一并斩出了一条深不见尽头的沟壑!
“神君!”魏巫王大惊失色,不禁一声大喊。
他从未料到,天上的神圣投影,竟能被地上的人给伤到!
这一幕...已经数千年没有经历过了。
什么时候,他们神血统治的眼皮子底下,竟能诞生出此等强者?
不可思议!
魏巫王想出手。
可燃烧神炎的晋主,宛若一个疯子一样。
他见证了季秋阻拦神圣,即使神情震动,但更多的还是夹杂着欣喜。
虽说另外两个仇家,都被季秋一力镇杀,也算大仇得报,但其实说到底,晋主心中仍旧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毕竟没有亲自出手,总归还会留有遗憾。
所以趁此机会,将这魏巫王给斩了。
想来,便能心事放下,彻底圆满,将往昔之事,一笔勾销!
二者再度厮杀。
而借季秋一滴玄鸟神血之故,终于抵消了瘟咒的墨翟,此刻还未动手,便自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好剑!”当他看到,季秋一剑削了苦神君八道臂膀,更是激动到大喊出声,面色涨红,将往昔沉稳持重的模样给抛却一空。
自玄商的时代终结。
从未有人...向着从未出现的神圣出剑!
但今天,却是有了!
而且还不是自流血开始,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战斗之中,占据了上风!
这还不算。
在墨翟的视角下。
季秋一剑作罢,见得那苦神君怒吼一声,随即退身,化作虚无的八条臂膀有了复苏的征兆,根本未作任何犹豫,便紧随其后,再度出剑!
唰,唰!
一道道剑气痕迹,斩于投影之躯,苦神君刚作复苏,便被季秋再度斩下,而且...
当太阿剑刃面上,有赤红光芒大绽,她的气息也与此同时越来越弱!
与之相对的,是那柄被评级为‘圣者之兵’,足以弑杀神圣的太阿,威道更甚矣!
以血炼兵!
此剑生来便是弑杀神血,乃至于弑杀神圣的最利之器,可掠夺她们的力量,哪怕是投影也不例外!
再加上季秋有玄鸟血脉,堪称万邪不侵,那苦神君最为引以为傲的百般瘟咒即使用尽,却也无法危及他的生命。
本来倚仗神威之力,胜算尚能有五五之数,只要她抢占先机,将季秋身躯打爆,并且不叫他有任何施展万劫不磨身重新归来的机会,她便能赢。
但只可惜...
那都不过是如果而已!
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有可能会败在比之自己真身要弱小太多的凡人手里,苦神君不能接受,顿时怒喝:“放肆!”
一声落罢,当下绝地反击,天上那道墨绿色屏障,有力量源源不断的接引而来!
然而季秋太强了,她太过轻敌。
不过堪堪回到巅峰,再度厮杀的苦神君。
只十数次来回碰撞,就又被压到了同样的处境里,进退两难!
而且这次,她受到的重创更甚!
先机已失,季秋方才突破,正是锐气最盛之时,又不逊色于她。
虽说他主身横压一世,乃神圣之躯,但须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具投影而已,又岂能翻天?
“啊!
”
苦神君仰天长啸,恼怒之至!
到了此刻,她也预感到了穷途末路即将到来,于是死死盯着季秋:
“本君是不会死的,这点你心知肚明。”
“蝼蚁,现在收手,为时未晚,可若再进一步...”
来自天上的神祇语气寒冷,末了也不愿输了气魄:
“待吾亲至,巨掌压下,你焉能有生机可言?”
彭!
可苦神君话语未完。
季秋只脚下一踏,便以山河鼎直接向前砸去,‘砰’的一声,便将这尊神祇的四颗头颅,直接砸成了粉末:
“是否不死不灭我不知晓,但我只知...”
“你这投影如今生死一念皆在我掌,也敢口出狂言?”
“给我镇压!”
一声澹澹轻喝,蕴藏无与伦比的霸道。
季秋双掌结印,直接催动山河鼎,在那鼎口绽放无穷玄黄之气,就想将苦神君这强弩之末,给生生...吸进鼎中!
“你降下投影,吸食了九州多少生灵,赚了个盆满钵也满,怎能让你轻易回去。”
“今日,便叫你这位伟岸的神圣,来亲自尝一尝被‘炼化’的感受!”
感受着澎湃的吸引力,苦神君方一挣扎,便见到那赤红之剑无主自动,凛冽的剑意席卷,叫她频频受创。
介了最后,她的身躯更是不受控制,被季秋那一口大鼎,彻底卷入!
哪怕他挣扎不止,可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嗡嗡嗡!
这一刻,那山河鼎上的山川河泽,九州江海仿佛活了一样,吞吐流光溢彩,往昔的一角辉煌再度浮现!
“啊啊!
”
那暴怒的嘶吼待到入鼎,随着季秋双掌结印将其封下,已是越来越弱。
到了最后,更是化作了虚无。
唯余那一道若有若无的神音,还在最后时刻传出:
“你,会死!”
“本君...”
话还未完,已是销声匿迹。
被季秋合上鼎气,彻底炼成了山河鼎的资粮!
此时季秋侧眸一瞥。
那正与晋主厮杀的魏巫王,被这目光照下,已是肝胆俱裂:
“你...你...”
分裂了晋土的一代枭雄,从未预料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不可想象!
但对此,季秋只是目视着他借以御敌的那口鼎,然后屈指一勾:
“给你用了这么久,纵使是死,想来也能死的明白些了。”
话语一落,那口铭刻古老篆文‘徐’的重鼎,便突然爆发出了浓郁的气运,光耀十方,被季秋直接以大势加身,强横执掌。
一瞬间,压箱底的手段被剥离,又到了寿命尽头,传承自苦神君的瘟咒,对于炼化过玄鸟血的晋主而言,也没有多么大的威慑力。
所以在季秋取回九鼎,并对晋主道了一句:“交予你手,自行了断罢。”
也不管魏巫王此刻心头,到底是如何绝望。
随着一场越来越显露颓势的大战落罢。
七雄之一的魏巫王,终究还是逃不过那落幕结局。
一场算盘,哪怕打的再响,仍旧还是一场空而已。
只可怜那因此葬身的诸多生灵,还有直至此时,依旧是大瘟弥漫,久久难散的魏境之土。
遇上了这样一个君王。
何其...
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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