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并没有在鬼哭狼嚎。
不过确实，她已经没力气嚎了。
炼器的地方也可以炼丹，旁边就有丹炉，姜拂头一次炼丹，只是循着记忆中的步骤做，并不意外地遭遇到了失败的打击。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旁边地火烧得热烈，映得她的脸红彤彤的，满头是汗。
没办法，就只能去寒山石搭建的小空间里待着，等身体降温了再出去。
如此反复若干次后，清心丹终于炼成功了！
看着白色的丹药成色上佳，姜拂也有种满足感。
她是金丹境，炼药所付出的灵力就是要比筑基境的修士多，所以普遍而言，等阶越高的人炼出的药越纯粹，越省力气。
虽然清心丹有了，但绛玉清心铃还要手工打造。
先做模具，再融原材料，细致且考验耐心。
不过在炼器方面有陶老夫人指导，先前听她讲课时也讲到过这些，姜拂理论知识是有的，而且边听边做了笔记，可实际操作起来不免会遇到一些问题。
于是，当秦无霁带着云宝进门时，就看见了她愣愣地坐在一个台前，望着地火出神的模样。
脸蛋微红，红唇饱满，秦无霁眸色愈发深沉，一旁的云宝拎着食盒跑上去亲热叫了一声：“阿拂姐姐。”
“云宝？”
姜拂惊喜地回过神，“你怎么来啦，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呵。”
眼前传出冷哼声，秦无霁缓缓走到她面前问：“你是炼器炼得看不清人了？”
“……”姜拂没理，默默“哦”了一声，“一开始没看到你在嘛。”
“这是你……”
秦无霁顿了顿，“母亲给你带的吃的，怕你饿。”
姜拂现在也不用吃饭，辟谷状态下吃太多沾染凡俗的食物，也需要用灵力消耗。
但她毕竟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不吃东西就想，所以刚开始这阶段还是会吃一些的。
姜拂立即将食盒打开，看到了一些糕点和灵液，都是灵植仙果做的，吃了不仅没有负担，还对修炼有好处。
姜拂笑了起来，将这些吃的分给云宝。
云宝刚拿起一个，秦无霁咳了一声，他浑身一颤，为难地看了眼姜拂，又把糕点放下了，疯狂摇头，吞咽着口水说：“姐姐，我不饿。”
“……”
姜拂无奈看了秦无霁一眼，“这么多，吃一半又不会有什么……”
“嗯。”秦无霁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宝一眼，以眼神无声警告。
姜拂才没这么小气，而且知道云宝真实身份的她也希望能跟他搞好关系，秦无霁对云宝就像个严父一样，而且不近人情，又很凶，姜拂觉得云宝也不知道正常人的感情及七情六欲，没享受过世间温暖，所以顿时就更觉得他可怜了。
看吧，吃点儿东西还需要看他主人眼色行事，太惨了。
姜拂对云宝态度温和亲切，云宝也打心底觉得这姐姐特别温柔，一点也不像主人那么冷酷无情。
眼看着龙崽被姜拂的温柔表象及甜言蜜语所迷惑，秦无霁眉眼间戾气不自觉浮上，随后看向了姜拂手里半成型的法器，问：“在做什么，挂件么？”
“才不是……”姜拂也没有遮掩，“这叫绛玉清心铃，我做好了就送给无忧。”
秦无霁笑了一声，“你怕输？”
“当然，我也不希望她成魔。”姜拂脱口而出，却见秦无霁目光幽暗，似乎戾气更重了些。
姜拂觉得有些不妙，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不应该揭露秦无霁的身份，于是也就没说话了。
秦无霁却主动问：“入魔，有何不好？”
姜拂：“……影响修炼。”
“可入魔修炼得更快。”
“到最后会被天道所不容，会死。”
“人与魔都是会死的，长生不老有什么用，入魔开心快乐，到死时也值了。”
“可是，入了魔后会杀人，会血雨腥风，会一直被人追杀，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并不好过。”
姜拂和秦无霁就入魔的问题讨论下去，一旁的云宝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小心地躲到了一边，保命为主。
秦无霁淡然说道：“人杀他，他也可以杀人，为什么不能？”
“……”
姜拂都快被秦无霁绕进去了。
是，按照他的逻辑，成魔后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死了也就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自己一天不死，就快活一天。
然而这与姜拂从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她眼圈微红，语气却没改，“反正魔若害人，我就会管，只要我有那个本事，就会帮同胞做事。”
“但你的同胞根本不在意，你的同胞会希望你死，你的同胞嫌你多管闲事。”秦无霁说：“就算你因此而死，你所谓的同胞也不会因此感激你，他们觉得这是你活该，姜拂，你告诉我，即便如此，你还会坚持你所坚持的吗？”
眼看着秦无霁身上戾气越重，声音也扬高了。
姜拂手攥成拳，半晌后才说：“我会。”
“……”
长久的沉默后，秦无霁笑了出声，“呵。”
他的戾气似乎消散了，反而用一种很怜悯的目光看着姜拂，微笑着说：“姐姐真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可是……”
“这样的人通常都会短命呢。”秦无霁继续补充道。
姜拂不想再跟他争吵，况且吵完之后，心情也不好。
她明白秦无霁的意思。
因为在秦无霁看来，人族与魔族都是一样的，人不知感激，内心充满罪恶，只是伪装得很好。
所以他认为即便替人杀魔，就算死了，人也不会真心感激。
秦无霁的思想一时半会儿无法扭转，这一点姜拂也知道。
更何况，他是作者笔下的产物，作者给他的设定仿佛是写进他基因里一样，不会被任何东西更改。
姜拂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他有所改变，或者永远也改变不了。
也许，等到最后正邪大战时，秦无霁会跟顾渊同归于尽。
姜拂心想，这大概就是浑天镜原本的打算。
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分辨不清，她究竟是希望秦无霁跟他同归于尽，还是希望他能在这注定的结局中，求得一线生机。
秦无霁不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会认为她自己天真又单纯。
可她望着秦无霁那沉默的背影，也许久未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