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收获颇丰,莫玥因为意外“猎”了一只狍子兴奋不已,齐紫皓也陪她玩的开心,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顶着一身雪回到庄子。
春兰她们早就准备好了姜汤,两人暖暖得喝了一碗,又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时厨房把他们今天打回来的猎物也差不多做好了,摆了一桌子菜。算是莫玥生辰最正经的一顿饭。
齐紫皓照例挥退了下人,从府里出来,两人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说说笑笑把饭吃完,下人收拾掉碗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齐紫皓坐在床上,把莫玥搂在怀里,从枕下掏出一个长匣子来。
莫玥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齐紫皓微微有些不自在,“打开看看。”
“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生辰礼物?”莫玥一边嘟囔一边打开匣子,却是一副画轴,随着画轴慢慢展开,她的眼睛也瞪的越来越大……
这是一幅她的肖像画,画上的她歪头扶着头上的蝴蝶簪,微微仰头笑容璀璨,而身后,是集市模糊的背景……莫玥就想起在西北逛集市的那天,她初初对他动心的情景……
画面的背景都有些刚硬,显然是出自于男人的手笔,只是女子却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齐紫皓伸手握住莫玥的手,十指交握,两人的无名指上,那一对一模一样的和田玉戒指散发着静谧的光芒,蝴蝶簪、手套、扳指还有肖像画……莫玥终于明白了什么,抬头怔怔的看着齐紫皓。
齐紫皓看着她,眼眸渐渐深沉,缓缓的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温柔的道,“玥儿,我也一样……”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方,你爱恋我的时候,我也一样爱恋你……
莫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烈的撞了一下,是啊,若不是一样的爱恋,西北的点点滴滴,他怎么会记得这样清晰……路边摊的镀金簪子、不合适的手套、粗糙的戒指……
这一瞬间,那些日日对着抽屉里那些廉价而又珍贵的纪念品挣扎的痛苦,忽然就像今天他送的这些精致贵重的东西一样,替换成了美好而甜蜜的幸福……
莫玥忽然落下泪来,这个男人,让她怎么爱才好……
齐紫皓收紧手臂,缓缓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呢喃道,“别哭……”
莫玥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吻上他的唇……
莫玥的生辰过后,郑老就到了齐府,他和齐紫皓配合显然不是一两次了,而且在西北的时候和莫玥也算合作过一次,所以了解了情况之后,郑老轻车熟路的上道,安心的在齐府住了下来,莫玥拨了个有花园的院子给他,平日里就弄弄草药,偶尔过来给她把个脉,日子倒是过的逍遥。
十一下旬,齐紫皓和莫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马上就要到年关,齐紫皓每天要去听管事报账,莫玥的商楼也装修好了,准备来年开张,所以年前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钱掌柜几乎天天来报告进展,还有年底要准备的各家节礼,这个可不像府里琐事,做错了顶多是妯娌下人们笑一笑,公卿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节礼也有讲究,弄错可就闹大笑话了,莫玥是第一年准备,十分谨慎,每天都要去老夫人那里请教,再加上纳贵妾的事情,莫玥忙得晕头转向。
其实纳妾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院子已经翻新完毕,主要就是闫家那边,还常常过来量屋子,看一些细节的问题,看能给她们家小姐再添置什么。说起来,寻常纳妾不过就是一座院子,一顶小轿的事儿,奈何闫若的身份实在有点高贵,闫太后又护短,成婚当天的礼仪是妾礼,太后出于怜惜,婚前的准备反而比正经嫁女更加繁琐精细。
这样一来,闫家就常常过来,本来,她们要过来莫玥还需要装虚弱,现在倒也不用装了,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满脸倦色,每次躺在床上接见闫家下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睡,有几次还真的睡了过去……
以至于每天晚上都等不到齐紫皓回来就撑不住睡了,而且睡得极沉,是那种推都推不醒的。齐紫皓见她累的厉害,就有些心疼,倒不折腾她,只搂了她规规矩矩的睡觉。
进了十二月,莫玥累得更加厉害,每天都困得睁不开眼,让她睁个眼就跟受刑似的,恨不得时时黏在床上才好。
终于到了十二月初十这一天,莫玥痛苦的被齐紫皓从床上挖起来,齐紫皓看着她皱着小脸苦闷的模样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笑,“天天忙什么呢?怎么累成这样?要不今天就歇着吧,反正什么都准备好了。”
莫玥勉力撑开眼睛,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没事,今天也不怎么忙,过了今天再歇吧,不要让闫家人挑毛病。”
齐紫皓伸手帮她穿好衣服,洗漱之后莫玥才终于清醒了些,吃过早饭去福寿堂请安,齐紫皓照例去外院和管事们对账,莫玥回玉曦院安排一天的琐事,比起之前来,反倒不太忙。
纳妾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礼仪,到时候一顶小轿抬进来了事,就在外院摆几桌,和齐紫皓要好的朋友过来祝贺祝贺就行了,女眷自然不会来,没有哪个夫人会为纳妾吃宴席的。
跟之前准备陪嫁相比,闫家个时候十分低调,毕竟做妾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并没有什么跟闫家有牵扯的客人,因此莫玥今天还是比较轻松的,就等着傍晚新人进来之后敬茶就行。
白天众人照例该做什么做什么,下午莫玥通知了几个姨娘吉时过来,因为也算是喜事,就连远在清心院的秦姨娘也一并通知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之后,莫玥就有些撑不住了,跟春兰知会了一声,回到内室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莫玥被人推醒,睁开眼睛就是齐紫皓无奈的脸,“怎么这么能睡?”
莫玥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惊,“什么时辰了?”猛的坐起来,只觉眼前一黑,脑中忽的嗡嗡作响。
“玥儿?”齐紫皓见她神情不对,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她急道,“怎么了?”
莫玥扶着额头等待眩晕过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事,可能最近有点忙,休息休息就好了。”
齐紫皓皱眉,不满的道,“一会儿让郑老过来看看,明天起就好好歇着,你那商楼,明年再弄不迟,哪有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莫玥乖乖点头,她也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
春兰挑帘子进来报道,“侯爷,夫人,姨娘们来了。”
莫玥点点头道,“先招呼着。”
齐紫皓和莫玥两人都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出来,莫玥自然是代表正室的大红色,齐紫皓则穿着一身亚麻色绣金边的直缀,外罩一件牙白色绣着暗金祥云的敞怀锦袍,倒是显得精神了许多。
两人从内室一出来,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不用说,自然是秦姨娘,这目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莫玥心中一叹抬头看去,就见秦姨娘规规矩矩的立在厅中央,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以往花枝招展的风格也变成了素淡雅致,倒是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韵味,一双妙目痴迷的盯着齐紫皓,发现莫玥在看她,眼神闪了闪,就规规矩矩的低下头去。
莫玥暗暗摇了摇头,秦姨娘的执拗,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吧?倒是成长了一些,至少不会跟她对着干了,可学会隐忍的秦姨娘对莫玥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事。看来,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人送走了,之前是不方便送她出去,后来又一直没顾上,等过了年吧,一过年就把她送走,否则的话,以她的智商和胆子,交在闫若手里,实在是把锋利的好剑。
“夫人,侯爷。”众人行礼。
齐紫皓点点头,在上首的位置坐了,莫玥跟着在另一边坐下,道,“都坐吧。”
三位姨娘就在各自的杌子上坐下,众人刚坐定,就听丫鬟来报,“轿子进二门了!”
屋内三个姨娘屏息凝神,白姨娘满脸不安;孙姨娘迅速的抬眼看了莫玥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秦姨娘轻咬着红唇,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瞟齐紫皓,扫过莫玥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莫玥根本没注意到这些,这一会儿功夫她又打了两个呵欠,倒是齐紫皓把她们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一会儿,轿子就听到了正房门口,司仪唱道:“吉时到——”
帘子挑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扶着穿着一身紫红嫁衣的新人走进来,头上盖着同色的鸳鸯盖头,虽看不见容貌,但行动间体态婀娜,尽显世家贵女的风范。
且不说新人如何,单那妈妈就穿得极其体面,枣红色的锦缎比甲,头上的带着一支白玉簪子,耳朵戴着指甲盖大小的翡翠耳钉,这一身简单又贵气,新人虽看不见模样,但光这一身在烛光下流光莹莹的嫁衣料子,就足够让人吃惊了,这是有名的流光锦,江南每年进贡十匹,全部都给宫中贵人用的……
屋里的人脸色各异,不约而同的看向莫玥,不管以前想象了多少,这一刻她们亲身感受到了闫家的身份。
温妈妈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垂下的眼睑中闪过一丝不屑,小心的扶着自家姑娘在齐紫皓和莫玥面前跪下来。
李妈妈笑呵呵的上前揭开盖头,屋中就是一静,闫若的打扮算得上简单,只梳了个堕马髻,髻上插着一支包金边的玉兰花玉簪,其间点缀着几颗南珠,耳上坠着一对玉光莹莹的翠绿蔷薇,再无多的首饰,可是她容貌实在漂亮,就算这样简单的打扮,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尤其盖头揭开,她的眼睑随着徐徐掀起的时候,眼底那灵动潋滟的波光,让人惊艳,再联想到她的身份和如今的处境,本是天之骄女,却不得不给人家做妾,惊艳的同时,哪个男人都会生出几分怜惜来吧……
还是孙姨娘先反应过来,笑道,“闫姐姐可真漂亮,侯爷好福气。”闫若虽然是最后进门,但确是贵妾,因此她们都得称她一声姐姐。
齐紫皓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秦姨娘见孙氏一句话把侯爷的注意力抢过去,心里恨的咬牙,虽然对于这个贵妾不甘心,但还是不甘落后的福了福道,“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齐紫皓的目光如她所愿淡淡的看过来,但秦姨娘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僵住,那眸子里并没有半点喜悦,甚至带着冷冷的寒意,秦姨娘一愣,立刻恭顺的垂下眼睑,才发现孙氏的表情也是讪讪的,不由暗自懊恼,怪自己沉不住气,心中又有点疑惑,难道侯爷竟然不喜欢这位贵妾么?还是嫌她们冲撞了她?
孙姨娘和秦姨娘碰了钉子,没人敢再开口,屋里的气氛就有片刻的尴尬,温妈妈疑惑的看了齐紫皓一眼,奈何他的表情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还是李妈妈打破沉静,笑道,“闫姨娘该敬茶了。”
夏荷就端了一杯茶递给闫若,闫若双手接过茶,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递到齐紫皓面前,声音甜美而娇柔:“侯爷请喝茶。”
齐紫皓嗯了一声,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就随意的放在桌上,倒是让温妈妈又多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侯爷对自家姑娘多有怜惜么?怎么看着有点敷衍,难道是端方内敛的缘故?
夏荷又递了一杯茶给闫若,闫若如法炮制,递到莫玥面前,“夫人,请喝茶。”
“嗯。”莫玥点点头,伸手去接茶,然而倾身的瞬间,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晃,一下子倒在椅子上……
“夫人!”齐紫皓脸色大变,飞快的抢过来,闫若不可避免的被撞了一下,歪在一边,手中的茶到底还是洒了。
齐紫皓看着莫玥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焦急的拍着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慌:“玥儿,你怎么了?玥儿!”扭头对春兰道,“还不快去叫大夫!”
“哦,哦!”春兰也被吓住了,也顾不得礼仪,飞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