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莫h才恢复情绪,不好意思的呐呐道,“哥哥……”
莫少恒笑着摸摸她的头,调侃道,“被嬷嬷罚着不准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哭过,没想到第一次看你哭是在这种情况下。”
莫h皱皱鼻子,哼道,“我只为我值得的人掉眼泪,我的眼泪金贵着呢,那些嬷嬷想看?没门!”
莫少恒大笑,“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莫h问道,“毕竟中了解元,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吧?父亲知道了,她也会知道。”
“没事,我都安排好了。”莫少恒笑道,“我把她给我配的那两个小厮甩开了,去报喜的时候莫宅只有我和莫大,整个禹城都知道莫大人走马上任了,给了赏银就行了,反正父亲也不关心我,离了禹城,他估计暂时得不到消息。”
“那会试准备怎么办?”莫h问道。
莫少恒缓缓勾起唇角,眼中带着狡黠:“再来一次呗,我去找她,就说我考中举人了,那个朋友可以拿到会试的试题,这次要一千两,到了京城,我置个田庄,给你做嫁妆……不知道她知道我中了举会是什么心情……”
莫h不得不给他泼冷水,“听说京城物价十分高,一千两哪里能置田庄,你就乖乖想着怎么考试吧,她是什么心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过一千两还是要要的,等你中了进士,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了,到时候她找你麻烦,你好想办法……”
说到这里,莫h想了想,道,“我觉得你还是要五百两比较好,张氏若知道两百两银子你真‘买’了个举人,肯定心情不好,你若说要买会试试题她肯定是愿意的,因为总算银子不算白费,能让你闯更大的祸,但她毕竟眼界狭窄,一千两会让她心疼,她一心疼,估计会沉不住气直接会捅到父亲那里去,事情就不好瞒了,若她知道你中了解元,会试你能不能参加还是两说,毕竟这个世界孝字压在上头,即使是继母,她要耍手段太容易了,就生上一场病,让你侍疾都可以轻易阻止你,还是保险一些吧……”
莫h皱了皱眉继续道,“我想了想,你这解元估计瞒不住父亲,毕竟乡试是大事,父亲同僚之间走动估计都会提到……你要是考的普通点就好了……”
莫少恒道,“我怎么能考得普通,若不是三元及第,我怎么能在父亲那里说上话,怎么能让张氏忌惮,不让张氏忌惮我怎么能保护你!”
莫h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来想办法,总会让你考的。”
莫少恒长叹一声,黯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别人家中了解元不知道会多开心,我们反而要使劲藏着掖着,还要被她逼着算计父亲……”
莫h安慰他道,“百样米养百样人,我们总不能遂了她的心愿不学无术走鸡斗狗吧,那才是真正对不起父亲,谁叫父亲遇人不淑呢……”
“遇人不淑……”莫少恒被莫h的形容给逗笑了,“还真是呢,若是个宽厚的继母,一家人和和乐乐该多好。”
“其实也不是坏事,”莫h道,“就当历练了,官场要比家宅斗争复杂的多,你要是连她都摆不平,也当不好官,这样一番历练,你的起点比你的同科高多了。”
莫少恒哭笑不得的道,“难不成我还要感谢她?看看我们家被她搅得,没有一日安宁。”
莫h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不由扑哧笑出来,莫少恒看着妹妹晶亮的眼神,问道,“又想到了什么?”
莫h揉着肚子道,“想到人说妻好一半福,若娶个糟糕的妻子可真是灾难,以后你恨谁,就生个女儿,然后把她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嫁到他们家,保证他们家鸡犬不宁……”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莫少恒大笑,又忍不住点她的额头,“你这鬼精灵,脑袋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想到莫h的话却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莫h隐约听见一声压抑的咳嗽,急忙看向莫少恒,“好像有人。”莫少恒的笑声一顿,迟疑的道,“怎么会有人?”
“我好像听到了咳嗽声……”莫h有些不确定,难道是听错了?
莫少恒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两人立刻站起来四下望了望,莫h忽然注意到,他们这个亭子有一侧削壁一般,下面还有一个亭子,因为天色的缘故,又有灌木丛的遮挡,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
莫h急忙叫了莫少恒,指给他看,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紧张,莫少恒急忙绕到下面,仔细的看了看,没有人的样子,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没有人,看来是你听错了……”
莫h也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
却不知道不远处的羊肠小径旁,一个年轻男子揽着一个中年妇人屏息凝神猫在灌木丛里,妇人见远远的看见两人又坐了回去,指了指那下面的亭子悄声道,“我们再回去。”
男子无奈的道,“娘……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我又不是君子……”妇人不依的道,“快回去,那丫头说话很有趣……”
“娘……”男子不动。
老夫人催促的道,“快点快点,他们又开始说话了……孝字压头,你竟然敢不听娘的话!”
男子显然也想到刚刚女子所说的话,不由勾了勾嘴角,无奈的揽着老夫人轻轻一跃,又落回亭中,然而此时上面的谈话,却让两个人的脸色都郑重起来……
“西北刚刚平定,国家需要修生养息,春闱的策论一定会有这方面的命题,”女子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清脆活泼,是一种端方舒缓,光听这语气,会以为是一个拥有多年政治素养的稳重女子,完全不能和之前的女子联系起来,“外面的事情我不太了解,比较年轻的官员肯定有一些改革提案吧?”
“你怎么知道?”莫少恒叹道,“皇上确实露出了租税改革的口风……妹妹如此聪慧,可惜是女子,若是男子,为兄可是要甘拜下风。”
莫h有些汗颜,她不过是吸取了几千年的经验罢了,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生活,不得不厚颜拿出来,“哥哥快别这么说,当今圣上是位明君,自然要想着使国家富强,国家富强的基础不就是百姓么,而要发展,必定需要打破一些陈旧的制度,所以我才有此一猜。”
“既然是皇上提出来的,又确实有益于百姓,不过新制度会牵涉到贵族的利益,只怕会不容易。”莫少恒叹道。
莫h想了想道,“不,贵族是一方面,百姓也是一方面。”
“百姓?”莫少恒有些不解,“这明显对百姓有利,怎么会困难?”
莫h摇了摇头道,“这也许就是皇上和官员们的死角,百姓无知不明理,他们并不关心谁做皇帝,在他们眼里,县太爷都是了不得的官,他们习惯于被支配,习惯于遵守传统,即使改变对他们有利,在他们能吃饱的情况下,并不会随意改变,若使用强制办法,势必会有暴动,即使最后成功过程也会不易,所以……可以挑一部分最合适的人做试验,别人看到了好处,不用国家下令,他们就会千百个愿意,推行起来会顺利的多……”
莫少恒眼睛一亮,笑嘻嘻的站起来对着莫h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妹妹提点。”
莫h听出他的调侃,皱了皱鼻子,缓缓的继续道,“贵族方面,其实不一定要让他们失去利益,事情的发展其实还有一种概念叫‘双赢’。”
“双赢?”莫少恒疑惑。
“双赢,比如,贵族带头来做,百姓得了力,贵族得了名,或者补偿在其他贵族需要的方面……”
莫少恒猛的站起来,兴奋的道,“等等!等等!我想想,我想想……”
……
一个时辰后,兄妹俩相携下山,走到寺庙后院的时候忽然遇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路边,原来是崴了脚,身边只跟着一个小丫鬟,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莫h想了想,让丫鬟去叫人,她和莫少恒留下来照看妇人,闲聊了几句小丫鬟就找了人来。两人告别离开。
那妇人回到厢房,挥退众人,对着儿子道,“只有十四岁!这番见识,对于一个为官几年的人来说也许正常,可对于一个困于闺阁的女子来说,实在不凡!”
男子想的问题和他娘想的不太一样,再有能耐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子,他想的是莫少恒,“那解元的谈吐却是不凡,听他的文章,务实而不失华丽,剑走偏锋却触动人心,看来三元及第不是问题。”
妇人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官家嫡出的子女,本届的解元,应该好查。”
“嗯,”男子应道,“中了解元都不能声张,可见其不易,虽有抱怨却不失善良本性,这份沉稳和胸襟倒是难得。”
妇人摇了摇头道,“要说胸襟,恐怕妹妹更豁达些。”
男子想到他们的谈话,一个嫡出小姐竟然不准吃不准睡,可见处境艰难,但她却用那样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确实难得。
妇人继续道,“见微知著,从今天一番情形看来,妹妹对哥哥多有引导,哥哥的心胸恐也因那妹妹豁达之故,否则以他们兄妹深厚的感情来说,妹妹若一直苦闷,哥哥怕早就满心怨愤了,女子的性情对男子的影响也是很重要的。”老夫人意有所指道,“可见,妻好一半福确实有道理。”
男子赞同的点点头,然后见妇人忍不住大笑,知道她是想起那番养女儿报仇的言论来,不由也勾了勾嘴角,小姑娘确实挺有意思的。
准备就寝时,妇人笑眯眯的道,“今天这壁角听的太值了……”
男子奇怪的看了妇人一眼,顶多就是有意思些罢了,对于他们这公卿之家来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觉得自己的母亲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想不出什么来,遂也没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