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痹之症……”
王朔听到颜医师这样说，气一下馁了，人也顿时苍老了许多，他摇摇晃晃的，好半天才站定，“怎的会是肺痹之症……”
“爹，你别急，一定会有法子的。”
王小妹见到王朔的样子，吓坏了，俩父女虽然一直争吵，可毕竟骨肉亲情，哪有真闹矛盾的道理。
她一把扶住王朔，宽慰道：“爹，三哥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别着急啊。”
王勃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本以为从青州带来颜医师能显赫一番，让自己的形象更加丰满，甫一进门就能立一个大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小妹三哥的病竟然如此严重，严重到张神医都无可奈何。
这有些打乱他的计划，不过也不碍事，他与颜医师还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小妹三哥的病迟早还是要靠他们善后。
“叔父，小妹说的对，你保重身子要紧，三哥的病总会有办法的，小侄已经托青州的朋友寻找了，就是翻遍整个青州城，定能找到医治此病之人。”
王朔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站在那里看着榻上的儿子，好半天才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累了，要回去歇息。”
王朔晃悠悠的转身，王小妹赶紧搀扶着他往门口去，王朔抽出手臂，语气透着难掩的悲伤，“小妹，爹累了，这几日都不要打扰爹。”
说罢，王朔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慢离开了。
看着父亲渐渐佝偻的背影，王小妹觉得这个一直很强势的老家主忽然苍老了许多，她的鼻子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程野知道，这个王老家主是不愿再听到那个消息，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生病却无能为力，他无法接受一遍又一遍的给予希望，然后看着希望一遍遍破碎，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太残忍了。
他宁愿这事就此打住，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屋内的氛围有些悲切，王小妹整理了情绪，看着榻上的三哥，转头轻声去问身旁的程野：“程医师，那肺痹之症真的如颜医师所说，无能为力了么？”
她读过一些医书，也知道肺痹之症的厉害，可是她依然不死心，哪怕是天下的医师都治不好，她也要想想办法，她不能让父亲承受丧子之痛，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躺在榻上等死。
程野没有立时回答，他在斟酌如何说出口能不得罪人。
肺痹之症确实如那个颜医师所说，放在那个年代，基本上只有等死的份，吃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最多只是耗命而已。
而且那还是在大户人家才耗得起，这类病一旦病发，便基本丧失劳动力了，要整日躺在榻上静养，还要有人悉心照顾，若是搁在一般庶民身上，陡然失去一个劳动力，一个这样的病人就能拖垮整个家。
所以单就这个时代的条件而言，颜医师所言非虚，至少他还能开出些耗命的方子，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不过对后世而言，这病并不算严重，只要不是拖得太久，用不了几日就能出院。
程野之前已经查看过了，王小妹的三哥是患了肺炎，而且是最常见的细菌性肺炎，只要确定病原体，针对性使用抗菌药物，治疗起来并不复杂。
“是有些麻烦。”程野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词汇，“不过也并非无药可救。”
“真的？”王小妹闻言，立时扑上来，抓着程野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程医师，你说过，你有法子治好三哥的，是吧？”
虽然之前听程野说过了，不过颜医师的话让她又开始犹豫，尤其是几乎所有来瞧过病的医师都是这般态度，程野的话就显得格外孤立了，所以她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方能安心。
程野点点头，“放心吧，小生既然答应治好你的三哥，就不会食言。”
就医师而言，程野的话有些太过英雄主义了，这不是一个医师该有的严谨态度，不过就个人而言，人生中总有些热血的话需要说，也有些热血的事需要做，就当是一个迟到的中二少年的誓言好了。
王小妹重重的点点头，这不光是对程医师的信任，更是对自己的鼓励，她在告诉自己，三哥不会有事的。
王勃站在屋内，就好像一个外人，他本来想安慰一番王小妹，却不曾想王小妹根本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与他说话的意味都没有。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当着叔父的面他还能忍让一下，对于自己这个即将过门的妻子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眼前这个少年就不同了。
他的谦逊不会给予一个下人。
“大言不惭。”
王勃走了过来，看着程野说道：“小妹，你不要听他胡扯，颜医师已经说过了，这是肺痹之症，他一个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家伙，估计连太医监都没进过，哪里有那个本事？”
王小妹一听这话，脸一下冷了，“你的意思是我三哥治不了了，只能等死？”
“小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勃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你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三哥的病我一定能找到医治的法子，就算是寻遍天下药方也在所不惜，可是这小子断然没有这个本事，我知道你担心三哥，可是不能让一个歹人趁虚而入啊。”
王勃的话越说越严重，“小妹，你好好想想，他若是真有本事，又岂会籍籍无名，你莫要让他骗了，害了三哥啊。”
王小妹厌恶的看了王勃一眼，哼了声：“程医师是我请来的，你的意思是我有眼无珠，不识真伪，愚蠢至极了？”
王勃一下愣住了，他没想到王小妹为了袒护那小子，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看着一脸淡然的程野，他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攥起拳头。
便是在青州时，他何曾受过这般气，若不是想留下一个谦逊有礼的形象，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小子，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安然离开王府。”王勃心里狠狠的咒骂一番，又看了眼候在一旁的颜路，切齿道：“颜医师，说话啊。”
颜路实在是有苦难言，一个是王府的小姐，一个是王家的公子，他一个年迈的医师，哪里插得上话。
一句话说错了，便是晚年不保了。
感情的事他纠葛不清，管不着，也不敢管，不过医师方面的事，他倒是能说上一二。
“小伙子，老朽问你，这肺痹之症你有法子医治，可是当真？”
颜路也算是见多识广，又曾跟随张神医修习，虽说只是个外门弟子，可到底是有些能耐，在整个青州众多医师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他听闻程野能治好肺痹之症，是断然不信的。
“当真。”程野说的很肯定。
颜路追问道：“可是如老朽所言，以三五年为期，徒耗性命？”
“非也。”程野笑了笑，道：“十日左右，基本能痊愈，再修养半月，便与常人无异。”
“不可能，绝不可能。”颜路几乎是吼出来，这种空口白话别说是太医监名宿，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药童也不敢这样说。
程野知道颜路是怎么想的，他不想多说什么，这个时候，事实永远胜于雄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