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吃过饭，王小妹带着程野去瞧病。
路过前门的时候，程野注意到院子门前听着一辆马车，是一般大户人家也很少用的四辕车，车前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瞧不清模样，正与身前的男子款款施礼。
那男子程野认得，正是这个宅院的主人，王小妹的父亲，山阳县人人皆知的家主，王朔。
几个下人排着队，小跑着，往返于大堂与门房之间，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程野心下好奇，想问问王小妹是何人如此大手笔，却不想被王小妹瞪了一眼，于是悻悻的闭了嘴。
两人来到后院的厢房，程野一路东张西望，心里直赞叹王家大院的气派，昨日来的匆忙，没有细瞧，此刻跟随王小妹一路走来，着实见识到了古人宅院建筑的气势，奢华中带着细腻，温婉中藏着厚实。
不愧是山阳县王家，这宅院怕是一般庶民几辈子都住不起。
进了内堂，两个婢女候在门前，王小妹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屋内的一个床榻跟前。
程野跟在后面，左右瞧了瞧，屋内放了一个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简，想来此屋的主人是个好书的文人。
王小妹来到榻前，将搭在榻上的布衾往内塞了赛，然后轻轻唤了唤榻上之人，“三哥，我来瞧你了。”
榻上的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听到王小妹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露出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容衬着白皙的面庞实在让人心疼。
程野站在不远处候着，歪着脑袋看向这里，渐渐地皱起眉头。
榻上的男子支着身子想坐起来，不过一翻身便歪过头向一边不断地咳嗽，那瞧起来有些羸弱的身子骨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男子捂着嘴好半天才缓了一些，然后躺在那里歉意的看着王小妹，笑了笑：“小妹，三哥这身病怕是好不了了，唉，想坐起来和小妹说说话都困难，早些年父亲让我多出去走走，增长些见识，别整日窝在屋里，三哥嗜书，哪里肯听话，现在好了，想出门都难了。”
王小妹摇摇头，扶着那男子躺好，抿着嘴道：“三哥只管安心养病，等三哥病好了，小妹陪三哥游山玩水，一展胸中抱负。”
男子轻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病情，父亲请遍了山阳县的名医，药也吃了不少，这病却迟迟不见好转，他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这身病怕是治不好了。
他不想让小妹担心，于是点了点头，又咳嗽了几声，说道：“听说小妹要嫁人了，到时候你三哥怕是没法送你了，这里便提前给你道喜了。希望小妹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王小妹咬着嘴唇，神色有些黯然，“三哥，别说这些了。”
男子顿了下，眉眼挑了挑，道：“怎么，三妹是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听父亲说，上门提亲的是二伯家的堂兄，在朝堂为官，长得也是仪表堂堂，三妹可是觉得他人品有差。”
王小妹撇撇嘴，“我都不曾见过他。”
男子笑了笑，“那便见见也好，好歹父亲张罗了半天，省的人家说咱们不懂礼数，不过，若是他敢欺负我家小妹，告诉三哥，别管是堂兄还是表兄，三哥一定帮你出气。”
王小妹点点头，“我听三哥的。”随即又说道：“三哥，小妹这次到城外帮你请了一位医师，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男子笑了笑，他已经不对治好这身病报什么希望了，毕竟父亲已经竭尽所能，依旧瞧不好自己，为此父亲大发雷霆，还责骂了前来瞧病的医师，不过他知道三妹为了自己东奔西跑，所以不愿驳了她的好意。
王小妹让开半个身子，让程野走上前来，轻声道：“程医师，有劳了。”
程野来到榻前，从容淡定的行了行礼，“小生程野，受王姑娘所托，来给三公子瞧病。”
榻上的男子瞧见程野，愣了愣，这便是三妹请来的医师，这也太年少了吧？
之前父亲为了给自己治病，托人找了许多名医，都是胡子皱纹一大把的，他以为王小妹费尽心思寻来的也是这样的老先生，没想到却是眼前这样的少年郎。
男子虽然不大相信如此年轻之人能瞧好自己，不过还是彬彬有礼的问候一声，“有劳程医师了。”
王小妹在一旁道：“三哥，你可别小瞧这程医师，他可是长生道长向父亲提起过的小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男子看着王小妹笑了笑，那是长生道长安慰父亲的话，没想到小妹真的信了，还一路舟车将此人请了过来，实在是难为小妹了。
程野见男子时不时地咳嗽几声，于是伸手在男子额前探了探，有些发烫，他“啧”了声，又瞧见榻前搭着一块儿面巾，上面有些血痕，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公子起初咳嗽时是否感觉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挠，止不住的想咳，后来便是有异物，咳痰。”
男子见少年脸色严肃，与一般医师不同，也不把脉，直接问诊，不过他说的似乎与自己的症状相差不多，便点点头，“确实如此。”
“痰为白色粘液，其间夹有血丝。”
男子再次点头，榻前的面巾便是咳痰后擦洗用的。
程野低头附在男子胸前听了听，又在对方手臂上轻轻按了按，问道：“是否有头疼，四肢酸痛，胸口疼痛，尤其是咳嗽时，更加严重。”
见男子点头，程野抓着自己的下巴，小声嘀咕着：“高热、全身肌肉酸软，刺激性咳嗽，伴有带血浓痰，呼吸急促，胸痛……”
即使不用拍片子，程野也瞧了个八九不离十，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麻烦也是麻烦，反正放在这个年代是要死人的。
见程野低头沉思，面色有些凝重，王小妹急忙问道：“程医师，可是瞧出什么？”
程野点点头。
“有法子么？”王小妹赶紧追问。
程野抬起头，笑了笑，“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