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鹿收拾心情,转而道:“不说这些事情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齐玄素说道:“‘玄玉’大有妙用,我感觉距离天人只剩一步之遥。”
张月鹿目光一转,打量着齐玄素:“天渊,你认识那位姚坊主?”
“不认识,还是你给我介绍的。”齐玄素摇头道。
张月鹿认可这个说法,又问道:“那她为什么把‘玄玉’丢给你?”
齐玄素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也许是那位姚坊主看我顺眼?”
张月鹿啧了一声:“如此说来,你还挺有女人缘,竟然能入得堂堂姚坊主的法眼。”
“不如你,你还能入得地师法眼呢。”齐玄素振振有词,“再者说了,我是被你青眼之人呢,这不刚好说明你眼光好,正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不要嬉皮笑脸。”张月鹿板起脸,“老实交代问题。”
齐玄素轻咳一声:“我觉得就是运气问题。当时你也看到了,姚坊主把‘玄玉’丢出去之后,我并非第一个接触‘玄玉’之人,各位真人、副堂主能躲都躲了,没躲过去或者来不及躲的,则是被撞飞出去,你总不能说姚坊主故意把‘玄玉’丢给他们。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我本该和其他人一样被撞飞出去,可发生了一点意外,‘玄玉’没撞飞我,反而融入了我的体内,这实是出乎姚坊主的意料之外,却不能说姚坊主故意送给我。”
张月鹿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的确说得过去,再加上她本也不怎么怀疑齐玄素,便认可了这个说法。
齐玄素接着道:“我得了‘玄玉’之后,又补全了巫祝的传承,可我总觉得用‘玄玉’补全散人与你这种天生的谪仙人不大一样。”
接着,齐玄素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张月鹿听完之后,说道:“你说的血肉衍生和阴神出窍,其实谪仙人都可以做到,也不必假于外物,只要专门去学特定的功法。就拿人仙传承来说,武夫之所以能得到‘血肉衍生’的神异,是因为玄圣将这类功法直接编撰整合到了武夫传承的大成之法中,只要道门弟子依照修习,必然得此神异。这类功法对于气血要求极高,只有武夫能够修炼,炼气士、方士就修炼不了,不过谪仙人不受限制。我之所以不会,是因为我没学。也不是道门不许,而是精力有限,必须有所抉择。”
齐玄素顿时哑然。
他想了许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张月鹿继续
说道:“反倒是这种补全手段,无法自己选择,一开始的时候更为全面不假,却是失去了各种可能,可能到了几十年后,反而不如正宗的谪仙人。”
齐玄素听明白了,张月鹿现在精力有限,可如果时间够多,她足够努力,博览道藏,总能全都补上。反而是通过“玄玉”补全自身,不是齐玄素努力就行的,关键在于“玄玉”,这就失去了无限的可能。
打个不是十分恰当的比方,通过补全的后天谪仙人就像是画匠,虽然技艺精湛,但规矩刻板,一切都被框柱了,不能逾矩半步。而先天谪仙人则是丹青圣手,能够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总能出人意料之外。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道门的本意就是批量造就谪仙人,必然要有个统一标准的“模具”,不可能让这些后天谪仙人去自行发挥。
齐玄素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金阙那边是什么意思?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交代。”
“还在议事。”张月鹿语气有些低沉,“七人调查小组除我之外,被全部召回玉京,还有江南道府的李天澜等人,也被勒令前往金阙接受质询。至于我为什么能够例外,是因为我们第一时间发现了知命教的阴谋,又立刻通知了金阙,算是有功,所以不必返回玉京接受金阙的质询。”
齐玄素道:“裴真人、雷真人他们……”
“身在局中,谁又能脱出干系?江南道府失职是罪责难逃,可法不责众,再加上金阙不是某个人的金阙,所以有人说,金陵府之所以会有今日之厄,完全是因为调查组将查案扩大化之故。自然也会有人反驳,到最后又是一笔糊涂账,其用意也很简单,要么就一起受罚,要么就各退一步。”张月鹿缓缓说道。
齐玄素已经不觉得意外。
张月鹿继续说道:“本来你我的这个功劳也在两可之间,若是上面没人说话,功劳也能变成过错,最后是地师发了话,说我们有功,另外两位副掌教大真人当然不会因为我们两个小人物去驳地师的面子,其他人则没资格反驳地师,我们两个这才得以留在金陵府。”
齐玄素笑道:“那我是沾了你的光。”
谁都知道,地师青眼张月鹿,若非张月鹿姓张,恐怕地师早就将她收为全真道弟子了,张月鹿也是感念地师的知遇之恩,动过加入全真道的想法,最后还是顾及到父母师恩,选择留在了正一道。
张月鹿摆手道:“彼此彼此吧,你还是东华真人亲自认可的全真道弟子呢。对了,我
们这次合力击杀知命教的高层头目,一个无量阶段的天人,你一个‘天字功’跑不掉,可能会像我那样被破格提拔为四品祭酒道士,而我大概会升为三品幽逸道士,算是职位和品级相当了。”
齐玄素眼神一亮:“当真?”
所谓破格,也就是无视停年制度,哪怕齐玄素还未跻身天人。
“八成左右。”张月鹿道,“既然认定了我们有功,自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要论功行赏。”
齐玄素开始盘算四品祭酒道士的待遇。
便在这时,张月鹿又从须弥物中取出一个大号信封,说道:“这是你过去几个月的例银和补贴,截止到六月初一,按照五品道士、五个月来算,基本例银是每月五十圆太平钱,候补祭酒补贴每月二十圆太平钱,每月有七十圆太平钱,合计三百五十圆太平钱,再加上一千圆太平钱的安家费,度支堂给你凑了个整,总共是一千四百圆太平钱。”
齐玄素接过信封,打开一开,里面是一沓崭新的大票,还撒发着油墨的香味。
本来齐玄素已经山穷水尽,现如今这笔钱到手,转眼富家翁,这还不算七娘的一千太平钱和省下来的三百经费,如果全都算上,那便是两千七百太平钱。
齐玄素甚至可以考虑在中八坊物色一座租期在十年左右的新宅,并且配备一名仆役。
不过想要在太上坊置办宅邸,那还差得远。
张月鹿的名下有一座位于太上坊且租期长达百年的宅邸,是张玉月以天师的名义送的,价值高达十万太平钱,可见这些世家子弟之豪富。
齐玄素心满意足地收起这个大信封,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张月鹿借给他的“太乙云衣”,便要脱下还给张月鹿。
张月鹿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让齐玄素穿着这件衣裳招摇过市,岂不是等同于向所有人昭告他们两个人有私情吗?她毕竟保守,还是同意下来。
张月鹿从齐玄素手中接过“太乙云衣”,重新穿在身上——虽然她跻身天人,不必借助“太乙云衣”飞行,但“太乙云衣”的护体云气还是有防身之用。
张月鹿略微整理仪容之后,嘱咐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也不必一直守在这里,你好生休养,我先去一趟江南道府,晚些再来看你。”
齐玄素点头应下。
待到张月鹿离开后不久,门又开了一线,探进来一张脸,戴着遮住小半个脸庞的墨镜。
“七娘!”齐玄素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