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进来,王夫人问管事:“听说前院传言薛大公子喝醉了大声嚷嚷林姑娘如何如何,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管事的一听,愣怔了一下,道:“这个……”
王夫人一看他吞吞吐吐,当即眉毛一竖,呵斥道:“有什么说什么,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不得隐瞒。”
管事神态一凛,赶紧挺直了身子,道:“是。夫人刚才说的事情,老奴在前面没有听说过,不知夫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王夫人瞪眼看着前院管事,老半天都没有说话。
整个事件里唯一没有提前通气的就是这个管事,当时还觉得反正事实在那里,谅这管事也不敢不对当家夫人撒谎。
真是千算万算独独把管事算漏了,明明丫头打听得清清楚楚,薛蟠确实在前院大声喊着林姑娘几个字,管事竟然不肯承认。
王夫人冷冷地盯着管事,神色阴暗沉郁,一字一字地道:“管事可想好了,你确定没有听到什么闲话吗?”
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道:“老奴确定没有听到那些闲话,不知道夫人是从哪里听来的,夫人可否告诉老奴,老奴也好找人去确认一下。”
还没等王夫人说什么,刘夫人那里不高兴了,道:“是从我这里听到的,我的丫头刚才出去如厕,听见贵府里的丫头在说闲话,便多听了一耳朵。怎的?管事要将我的丫头带出去审问吗?”
管事赶紧俯身行礼道:“贵人这话说的严重了,老奴不敢。”
“哼,”刘夫人依旧很不高兴,冷冷地道:“贵府自己的丫头管教不严乱传闲话,不要怪在别人的头上。真要是想管,便先管好自己的人再说吧。”
管事连连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老奴受教了。既然夫人这样说,一会老奴便禀明老爷和琏二爷,请二位爷出面把此事彻查清楚,”
“此事是夫人的丫头先听到的,到那时还得请丫头帮忙指点一下迷津,咱们也好早点将事情弄明白,免得白白污了贵人的名声。”
将贾政和贾琏都搬出来,这是威胁上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刘夫人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就这一会的工夫,又发生了什么她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凤姐儿从外面进来了。
刚才宴席结束大家都到花厅来的时候,她陪着老太君回去歇息,自己也趁机在贾母那里眯了一会。
才睡醒便听说了花厅里的事情,想了想,她没有先去花厅,而是拐去了前院那里。
让丫头去将贾琏叫过来,夫妇俩如此这般的商议了一番,她便拐到了花厅外面的廊下等着了。
贾琏回去找贾政,不知道怎么跟贾政说的,总之没过一会,贾政便怒气冲冲地将管事叫进去,严厉训话,训得管事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然后那边就有人传话,说是王夫人唤管事过去问话,管事便过来了。
凤姐儿一直等在外面的廊子里,有话先让管事进去说。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她们往黛玉的身上泼脏水。
直到在外面听见话说的差不多了,她才进来了。
一坐下,她便笑着对众人道:“没等进来便听见里面这么热闹,有人说林妹妹在街上和薛大兄弟照面,也不知道这是谁故意往歪里传闲话,”
"既然要传,怎么不说说当时琏二爷也在跟前呢?事关林妹妹的清誉,这话怎么能说一半藏一半呢?这不是故意不起好心,想污蔑林妹妹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丫头的嘴这么贱,等让我逮到,看我不扎烂她的嘴,再把她收拾一顿撵出府去。”
王夫人身后的丫头缩了缩脖子,快要吓尿了。
谁不知道琏二奶奶的手段,她可一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凤姐儿接着道:”还有薛大兄弟在前院喝醉的事,明明是琏二爷看见薛大兄弟喝醉了,吩咐两个小厮送他回院子。他不想回去,还要接着喝,被琏二爷强行送走了,”
“薛大兄弟不服气,遂大声抱怨了几句,中间一个字都没提林妹妹。这是谁这么缺德,非得往林妹妹头上扣屎盆子?”
刚才她就问过贾琏了,贾琏说薛蟠喝醉了是单独过去找他的,嚷嚷林妹妹的时候眼前没有旁人,就是传出去也是身旁侍候的人传的。
两口子便将身旁伺候的人恐吓了一顿,吓得他们连连保证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只记得薛大爷过来唠叨琏二爷被琏二爷派人送回去了。
所以凤姐儿现在说的这些话,心里非常有底气。
不怕王夫人还是薛姨妈出去追问。
哪怕问到薛蟠头上,那个废物喝成那副烂样子了,他能记得个什么?
更何况,凤姐儿隐隐觉得,要是薛蟠敢乱说话,恐怕会出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神色匆忙的丫头,也顾不得花厅里那么多人,直接走到薛姨妈的身后,附在她的耳朵上说着什么。
就见薛姨妈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煞白,捏紧帕子的手指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
听着听着,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凌厉阴沉的眸光猛地射向黛玉,眼底的恨意毫不遮掩,就那样袒露在众人面前。
宝钗心里倏地一惊,发生什么了?难道是哥哥?除了哥哥的事情,母亲不会如此失态。
王夫人刚要问怎么回事,薛姨妈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施了一礼,道:“家中有事,我得先回去看一看,诸位尽兴。”
宝钗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薛姨妈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向外走去。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胳膊一直在抖,身子也几乎要瘫软下去。
使劲往上托着母亲的胳膊,宝钗的心慌成了一团。
众夫人一看也不好继续在这待着了,吩咐站起来,借口家里有事,告辞回去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消息便传了出来。
寄居贾府的薛家少爷薛蟠,被人发现晕倒在几条街外的化粪池里。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神志不清地躺在里面。腿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被打断了一条。
头发上衣服上全是茅坑里的脏东西,那臭气可想而知,隔着几条街都能把人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