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驴马都是公的说了算,先生家里定然也一样。所以,莫说娘子,就算娘也不行。”
裘真说的很认真,他认为这是天下人都懂的道理。
慕品山这辈子特别喜欢用拳头跟人讲道理,如今听了裘真的道理,她却不知如何讲了。
心急如焚,却也不能真动手打一个小孩子不是,更何况还是个死心眼的小倔驴。
独孤清清把裘真从慕品山手上接过来,耐着性子说道:“先生有危险,我和姐姐是去救先生的。你若不带我们去,便是害了先生。”
这句话的杀伤力,却要比恐吓作用大多了。只见裘真回头瞥了一眼,跟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说道。
“可先生说不让我回头……”
独孤清清蹲下身子,轻声道:“真儿已经回头了。那么即便受罚,为了先生的安危,也是值得的。”
慕品山忙附和道:“爷爷不让真儿上山,真儿为何不听话。因为真儿是为了爷爷好……”
小孩子终究不是大人对手,几句话便被二女绕了进去。当裘真走上回头路时,且比二女还要着急……
“给自己挖的坟不错啊!九世修行,其中一世,干的是寻龙点穴的活计吧。坐南望北,有山有水,风水宝地啊。”
李太平最后看了一眼,埋葬千面魔君之地,挥手道:“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做个人吧。”
没有挫骨扬灰,都已经没个人样了,确实也没那个必要了。
两代人的恩怨,今日算是基本结清了。李太平感觉,这天更蓝了,整个人仿佛轻了许多,脚下的步子自然也更快了……
人若心情好,这事便顺,这不李太平刚翻过几个山头,便见到了娘子和红颜知己,还有一脸愧疚的裘真。
裘真看着先生一身破烂,好像确实被人狠狠打过一顿的样子,不由心里越发愧疚。若是听姐姐们的话,早点去找先生,也许先生就不会被恶人打了。
李太平本想与两位白衣来个久别重逢的热烈拥抱,却因小小少年不知眉眼高低横插一杠,而未能得逞。
二女见李太平样子虽惨,身子骨却还硬朗,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只见慕品山前一刻脸上写着担忧,这一刻却化作怒火,一把揪着李太平的耳朵,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独上天下城,独自进昆仑,本事大了,翅膀硬了……”
“娘子,娘子。再揪,就要成一只耳了。”
“揪下一个,还剩一个。得让你长点记性,因为脑袋只有一个。”
裘真见到这样的场面,却也不敢吭声,只能耷拉个小脑袋,为先生求福。
独孤清清笑道:“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得给先生留些脸面。回到家,关了门,九妹想如何,都由着九妹。”
慕品山看着龇牙咧嘴的李太平,冷声道:“回去在收拾你。”
当四人回到那片亮瞎眼的藏剑之地,裘真看到了难以置信一幕。那些剑,在先生随手一挥下,尽数飞了起来……
“小子,带你回家。”
还在惊愕中的裘真,听到先生说了一句话。下一刻,便被先生一把抓着,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震惊,慌乱,兴奋,当裘真不在害怕时,他看到朵朵白云在脚下闪过,大地好像飞驰的骏马……
“先生,姐姐……”
裘真过了兴奋劲儿,这才想起两位漂亮姐姐来。这一转头,不由惊大了眼珠。
白衣御风,只落先生数步,后面还跟着一道银色匹练。
裘家只有祖孙二人,裘真父母在战乱中丢了性命。当裘真回到家时,如果一顶四处漏风的帐篷,也算作家的话。
“爷爷,长命水,孙儿给您打回来了。”
满面风霜的老人家看到全须全尾的大孙子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裘真的小脸蛋,却又忽然扇了裘真一巴掌。
“死东西,叫你不听话,叫你……”
老人本还要打,却舍不得打下去,因为大孙子不哭反笑,手里举着水袋。
“长命水,爷爷快喝。”
老人一把将裘真搂在怀中,老泪纵横的说道:“真儿是爷爷的命 根子,爷爷不求长命百岁,只求真儿健健康康……”
只见裘真挣脱爷爷怀抱,指着身后先生和漂亮姐姐说道:“爷爷,看真儿把仙人带回来了。”
老人家这才注意孙儿身后的确跟着外人,忙不好意思的说道:“小老儿失礼了,让贵客见笑了。快进门喝口水……”
家无长物,磕了牙,缺了口的水碗,却也拿不出三两只。
老人面有愧色,只能一个劲儿的说着,让贵客见笑,赔礼道歉的话。
李太平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只见其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开心的笑道:“透心凉,舒服。老人家您快坐,别忙活了。”
老人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却也晓得,眼前三位绝非普通人。就二女长相气质,又岂是普通百姓家能有的。
当老人听说了孙儿与先生相遇的经历,老人家顿时心里一动,忙拉过裘真。
“还不给先生磕头,没有先生哪还有你小子的狗命。”
裘真依言扣头,刚要起身,却又被爷爷按住。看着爷爷板着脸,裘真瞪大了眼睛,不知为何。
“傻小子,给先生磕了头,就不知道给师娘磕头吗。”
李太平明白老人家的意思,却没有拦着。裘真这孩子他是很喜欢的,只不过会不会成为他李太平的正式弟子,却还要看看。
太平道一脉单传,收徒向来严格,品性不端者一律不收,哪怕武道奇才。
“这孩子和我有缘,就先跟着识文断字,学些粗浅功夫吧。”
老人家大喜,忙要磕头感谢,却被李太平一把扶住。
“能不能入我太平道,还得看这孩子将来。若是不能成人,顶天立地,所学我是要讨回的。”
裘真此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我得给爷爷养老送终,没有我爷爷喝了长命水,也无法长命百岁的。”
老人家脸色一变,叱喝道:“又不听话,找打吗。”
一旁的独孤清清拉过裘真笑道:“傻孩子,你可以带着爷爷一起走啊。先生家里大着呢,哪里住不下你们祖孙二人。”
慕品山板着脸,吓唬道:“以后不听话,可不止爷爷会打,我这个师娘也是会打人的。”
李太平要收徒,不仅缘分到了,更重要的是,太平道实在是香火不旺,加上聂三礼也才二人。更何况他那个师兄就是个不靠谱的,若是今天他不幸战死,怕是太平道的香火就要断了。
未雨绸缪,不能大雨来了才想起来找伞,那就晚了。
回家的路,多了一老一小,想做那神仙之事却也不可。毕竟老人家可不是小孩子,惊吓过后还能不能有命在可是两说的。
今年的开春比往年都要晚,这不到了七月,大兴城周边的麦子才弯了腰低下头。
大乾各地,收成不好已成定局。缺粮是显而易见的,怕是这个冬天会饿死很多人。可是谁会在乎呢,大兴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城外那十五万大军会不会打进城来。
蜀军数日前前打到大兴城下,城外的麦子现如今已然不属于百姓。老百姓吵着闹着希望朝廷出兵,可呼声再高也没用,因为皇城里的那个妇人不点头,一切都是枉然。
彭庚切数次入宫,希望可帅军击退蜀军,却都被皇后以户部无钱粮给打发了。
皇太后不想打码,当然不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空虚,拿什么打。
这几日,只要一上朝,大臣们便吵成一团。当今圣上和皇太后,终究没有弘道帝那份和稀泥的本事,瞪眼拍案子也搞不定那些要翻天的家伙。
“独孤烈你就是一匹夫。”
“南宫敬仁你说哪个是匹夫,你再说一次看看。”
南宫敬仁虽说没再骂,却也不会服软,只见其冷声道:“国库没粮,没银子。怎么着,你那些兵,不用吃饭,不用军饷,就能上阵杀敌吗。”
独孤烈吹胡子瞪眼道:“那就看着叛军兵临城下,看着他们收麦子,把咱们困死在城里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谁,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肯后退一步。
陈兼用力咳了几声,却见那两位丝毫不给面子,只能望向兵部尚书。却见侯文远眼观鼻,鼻观心,如那老僧入定。再娶看六部之首的裴延亭,这位竟然坐在椅子里,打起了瞌睡……
这都火上房的时候了,能拿主意的装死狗,拿不了主意的,却吵个你死我活。
陈兼这位新帝,无奈的起身来道裴公身前,再次用力的咳了几声。
“裴公,裴公,下朝了。”
裴延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新帝,又扭头看了看就快咬到一起的朝臣。晓得圣上不是来叫他下朝的,而是唤他上朝的。
“诸位国公大臣,莫要吵了。你们说的都对,都有理,所差的不过银子罢了。”
陈兼笑了,可裴延亭下面的话,却让很多人笑不起来,特别是侯文远和慕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