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郡,郡城,雕花楼。
衡山郡最大的销金窝,便在雕花楼。能在衡山郡敛财,没有郡守陆地方点头,肯定是不行的。
雕花楼四楼雅间,花甲之年的陆地方一手一个搂着娇滴滴的美人,望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笑道。
“马老弟,咱们兄弟几十年的情义,没必要算那么清楚的。”
马天圆摇头笑道:“那哪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该陆大哥拿的一文钱也不能少。”
只见陆地方哈哈大笑着,打案子上拿起两个银元宝塞到美人手中。
“赏你们的。”
马天宇笑道:“还不谢过陆大人。”
马天宇舍得给钱,从不缺斤少两,那是因为陆地方每年花在雕花楼的银子怕是要堆成小山了。这一出一进,人交下了,钱也回来了,何乐而不为。
而对于陆地方来说,也没啥不舍得的。他膝下无子,除了一个侄儿,便再无血脉。攒那么多钱干嘛,留给谁,不如一世快活,痛痛快快的。
吃喝嫖赌,陆地方占全了,活到六十多岁人还是那么硬朗,无他没啥烦心事。
山高皇帝远,这些年他陆地方俨然便是衡山郡的土皇帝,除了需要给马天圆些面子,他谁的面子也不用给。想干嘛,便干嘛。
看上哪家小娘,也不用管嫁没嫁人,拖进府里便是他的人。赌输了银钱,也不要紧,手头紧了自会有人给他送来。
这样快乐似神仙的日子,想不身体棒,对他来说还真是件难事。
花酒喝的正开心呢,却见雕花楼的小厮走了进来,在马天圆耳畔低语几句。
马天圆起身抱拳笑道:“陆大哥玩着,小弟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就不陪着了。”
陆地方也没当回事,毕竟衡山郡这快地界,还没人敢触两仪四象门的霉头。
马天圆走出雅间,却脸色一沉,冷声道:“人在哪。”
雕花楼后宅,一间偏舍内。马天圆看了衣服上挂着血渍的老妇人一眼,不由扭头道:“你师妹伤成这样,为何你还好好的。”
一名灰袍老者,忙躬身道:“门主不知,师妹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了。”
“不得了!在衡山郡这块地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夫提鞋。”
马天圆说着作势往后一靠,便见那小厮忙跪了下去,当起了人肉椅子。
灰袍老者头更低了,费力挤出一句话来。
“是铸剑山的九天飞狐。”
马天圆眉头一皱,冷声道:“人在哪。”
灰袍老者忙答道:“刚刚进城没多久。”
马天圆起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老妇人,冷声道:“绑了你师妹给人家赔礼去,若是九天飞狐不肯谅解,就让你师妹自尽好了。还有,九天飞狐在衡山郡的一切开销全免,直到恭恭敬敬送走为止。”
灰袍老者瞥了师妹一眼,却不敢求情,只好躬身领命。
灰袍老者姓云,名启,从辈分上来说,乃马天圆的师弟,只不过二人并非一个师傅。
两仪四象门,以剑和掌闻名于世。云启学的是剑,两仪剑法也算不错,只不过他这一脉,当年输得很惨。一部分师兄弟战死,一部分逃了,只有他和师妹等几人留了下来。
现在四象一脉独大,马天圆又是个阴毒性子,便把生孩子 没屁 眼的阴毒事都交给了他这一脉。
云启这些年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没办法,不干两仪一脉就得被马天圆连根断了。
衡山郡城,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栈内,慕品山山刚刚安顿好,便见小二敲了房门,送进一桌美食。
看着忙前忙后的小二,幕品山皱眉道:“我并没点吃食,贵店这是何意。”
小二忙笑道:“酒水钱已经有人付过了,客官只管放心享用。对了,房钱也付过了,客官想住多久便可以住多久。”
慕品山点了点头,并没苛责小二,难为一个跑堂的小伙计是没用的。不管是谁,做了这一切,总是要露个面才有意义。那么等待既省时也省力,便是最好的选择。
慕品山看着满桌子的山神海味,反倒没了胃口,不由唤来房老汉,帮着消灭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
这么一桌子吃食,房锁住就算大婚时候都没吃过,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也太浪费了,而夫人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小口。
房锁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老汉吃不下可以拿到外边去吗。”
慕品山不由好奇道:“这是为何。”
房锁住叹了口气,说道:“进城时看到的那些孩子太可怜了,反正也吃不了,丢掉了也是浪费,不如让那些孩子吃顿好的。”
慕品山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不用问了,尽管拿给孩子们吃。”
衡山郡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多了,这些孩子沿街乞讨,只为了一口冷饭。如今听说有管饱的地方,便一窝蜂的涌向客栈……
客栈对面酒铺里,云启看着客栈被孩子们围了里外三层,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云启本打算先恭敬慕品山几天,然后登门赔罪,到时也好说话。没曾想,慕品山倒是狠,不闻不问来者不拒。
这可就苦了云启了,他这一脉本就不富裕,兜里的银子跟脸蛋一样干净。他都不舍得大吃大喝,现在倒好,全都便宜那些小兔崽子了。
云启起身搭着师妹的脉门,轻声说道:“这一关怎么也得过,若是过不去,师妹也莫要怪师兄无情。毕竟咱们这一支还有数百弟子呢。”
老妇人被慕品山打伤内府,这阵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她能怪谁,只能怪自己一对招子不够亮,认不得真神,害得自己重伤,弟子残废。
老妇人是被云启绑着登门的,态度很是谦卑,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
可这些在慕品山眼里什么都不是,既然开黑店谋人钱财性命,那么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没有什么好原谅的。
慕品山甚至都没正眼看云启哪怕一眼,只是瞧着老妇人说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祸,怨不得别人。我那日没有一剑将你们斩杀,已算网开一面了。”
听了慕品山的话,云启咬了咬牙,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却忽然发现眼前好像有一堵墙,怎么也跪不下去。
“你不应该跪我,要跪也应该去跪衡山郡的老百姓。若是老百姓肯原谅你们两仪四象门,这篇我慕品山就算翻过去了。”
云启晓得再多说也是无意,不由抱起五花大绑的师妹,躬身退出了客栈。
客栈外,云启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他里外不是人,慕品山不肯原谅,门主那便说不过去。若是这么跪了,便是承认了两仪四象门犯的那些错,到时即便慕品山翻篇了,门主那也不会翻篇。
云启耷拉个脑袋,傻愣愣的站在客栈外,直到有人朝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呸!猪狗不如的东西。”
在内被人欺压,在外被一个女人羞辱,云启本已压不住火头,此时听见有人骂他,顿时恼羞成怒。
“哪个王八蛋,可敢再骂一句。”
“呸!叛徒,狗东西。老子今天就骂你了……”
云启回过头,刚要拔剑,却忽然愣住了。眼前是个半百之人,可那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人很像几十年前逃走的师弟。
“你,你是——胡清扬师弟。”
胡清扬吹胡子瞪眼道:“哪个是你师弟,我胡清扬可没有欺师灭祖的师哥。”
云启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师弟我……”
却见此时,魏无心和胡柳儿走了过来。
“师傅,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叛徒云启。要不要弟子打发了他。”
胡清扬笑道:“不急,过几日人到齐了,咱们上山好好会一会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
云启打量着胡清扬身旁的年轻人,不由眼前一亮。
剑眉朗目,虎背熊腰,阴阳双剑虽未出鞘,却能感受到一股深冷的寒意。
“师弟,这是你徒弟,怕不是修为已然八品。”
胡清扬抬头望天,冷笑道:“何止八品,你太小看我胡清扬了。”
几人正说着,忽然楼内传出一声冷哼。
“不怕死的就继续说。”
魏无心脸色一变,忙拉着师傅远远躲开。显然这家客栈是住不了了,因为里面住着不得了的人。
胡清扬见状,忙也跟了过去……
慕品山所住客栈,现在是郡城里最特殊的存在。两仪四象门,为了确保无人打扰那个说动手就拔剑的女人,特地派出弟子守在一旁,但凡泼皮无赖敢靠近,都要一顿棍棒伺候。
这一切,客栈内的慕品山全都知晓,只不过装作不知而已。在慕品山看来,两仪四象门做什么都没用,不能因为恶人对你好,恶人便不是恶人了。
慕品山还从两仪四象门弟子口中听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门主要过六十大寿了。慕品山觉得离开衡山郡之前,她应该去贺寿,而且要场面足够大才好。因为她男人就喜欢干这种砸人脸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