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有白衣,相对视。瘦比黄花,愁不展。
“妹妹如此愁思,饭菜无味,大郎见了是会心痛的。妹妹且要相信老师的话,大郎是那长命百岁的福相。”
独孤清清虽说劝慰慕品山,可是那些话她自己也是有些不信的。一晃三月,冰冻三尺,这人还在不在谁又说得准。
慕品山望着远山挂白,淡淡的说道:“姐姐也清减了许多。其实,妹妹也看淡了,若是真的回不来,过了年妹妹就回山。孤山作伴,终老此生,倒也无甚遗憾。”
独孤清清没有再劝,因为说什么都跟这山一样满目苍白。总要见到人,人心才能活过来。
慕品山不缠着院长了,就那么守在上善湖看景,呆呆的样子,却是让人心疼。秋冬起初还来作伴,可是被大先生一顿训斥后,便不再来了。
“哭天抹泪的,是嫌你家夫人心里不痛吗。有那多愁善感的时间,不如多看看书,让你家夫人省些心,你家老叶回来见到你修行有成,也高兴不是。”
秋冬一头扎进书院三层楼,便再也没出来。偶尔能见到秋冬的也只有玉满楼了,因为他也是三层楼的常客。
三层楼有很多书,多到几辈子也看不完。院长有时会去三层楼,不过从来没有打扰过秋冬,只是想看看小丫头现在在看什么。
天气凉了,两小也消停不少。上善湖没结冰之前,两小每日都要跳到湖中去寻李太平,从不管湖水有多凉。
现在不跳了,也没心情满山疯玩,每日除了做完大先生交代的事,就是远远看着湖中白衣,跟那发呆。
红莲来过一次书院,他是特意来看梅执礼的。见小丫头心事重重,有些话,有些事,便也不好开口了。毕竟李太平的事,已经狠狠在小丫头心头捅了一刀,若是再把她外祖父故去的事说了,那不是伤口上撒盐么,一个小丫头哪里承受的了。
墨看山倒是每日都会来,不过除了院长和大先生,没人知道他来过。
看着小师妹日渐消瘦,墨看山心里很痛。有几次,他甚至想抽干上善湖,挖下千百丈,撬开帝陵瞧上一瞧,那小子到底是生是死。
生见人,死见尸,怎么也得给小师妹一个交待,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那么干。不是他不敢,不是恐惧天人,他是怕撬开帝陵后,哀鸿遍野,赤地千里。
帝陵中的那一缕神念很强,强到即便他的老师怕也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那是谁的神念,数千年来成就天人者不多,可毕竟还是有几位的。
其实帝陵中的神念,墨看山也好,圣人也罢,心里大都猜到是谁了。只是他们不想,也不愿承认罢了。
世人都传,帝寻长生,却不知只要帝肯舍了人间帝王,便可登天成那逍遥神仙。
帝想长生,却更想成就千古无人可比的丰功伟业。
祖龙宁为千古一帝,不肯登天成仙。肉身灭,神念不散,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特别是李太平还被留在了帝陵,很多人是睡不好觉的。
其实诸位圣人还有弘道帝,最为担心的并非神念发脾气,而是担心……
夺舍。
李太平虽非练武奇才,底子打的却很好。肉身强度,倒也可承受一缕神念而不崩溃。
若是千古一帝重临人间,现在的人间的帝王要如何自处,圣人又要如何面对天人。天下格局又将如何……
地宫已塌,完全被掩埋,包括那口巨大的棺椁。
棺椁被掩埋,可若是有人刨开棺椁内的泥土和碎石,便可看到一个巨大的孔洞,一直向下不可见底的孔洞。
数百丈下,有地宫,有甬道,有楼阁宫阙,有一座一眼看不到头的地下城。
曾经黑暗的地下城,如今有日头高悬。
那是一盏小山般大小的人鱼灯,吊在穹顶之上,将整座城市照亮。
城中街道宽敞,行人小贩随处可见……
李太平在这里生活数月,他经常会去孙家酒肆。因为那里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酒肆高两层,一楼食客已满,二楼倒是还有空桌。不过李太平并不喜欢去二楼,因为那里可是没有一楼热闹。
迈步走入孙家酒肆,李太平先是朝笑呵呵的胖老板打了招呼。
“今天生意不错啊!瞧瞧这高朋满座的。呦!那不是卢家小公子吗。”
说着,李太平来到一名华服公子身旁跪坐下来,扭头微笑道:“卢公子,不介意挤一挤吧。”
“卢公子,你又有什么烦心事,怎的成天愁眉苦脸的。要不跟兄弟说说,兄弟很喜欢助人为乐的。”
看着满桌子吃食,李太平摇头道:“每日都点这么多,却也不见你动筷,多浪费。你瞧瞧旁桌,人家菜少酒也少,不也是开开心的吗。真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算了,我还是跟裴二他们挤挤吧,省得让你影响了好心情。”
李太平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
“卢公子相好的跟人跑了,他怎么高兴的起来。”
李太平白了一眼:“谁说的,可不要造谣,不然卢公子会生气的。”
却听那声音有些发冷的说道:“怕你憋闷死,这才逗你玩,你还来劲了。这满城,除了那两条大蛇就你一个活物,整天还神神叨叨的……”
李太平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你还知道我憋闷啊。你弄了满城的陶俑假人作伴,怎的就不许我自娱自乐了。”
话音刚落,李太平整个人就飞了起来,且不受控制的飞进城中一座高塔内。
登仙塔,高九层,每一层都有着恐怖的禁制,想要更上一层便要破去禁制。
如今李太平身处登仙塔第三层,这里有一具手握横刀,身披铠甲的青铜武将雕像。想要去到第四层,便要胜过武将手中横刀。
那武将口不能言,无欲无情,可李太平每次与其交手,总是感觉那里面似乎住着一具灵魂。其刀法总是刚刚好胜过他,即便这三个月来修为不断提高,结果却依旧不变。
李太平又一次败了,正盘膝打坐时,耳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你在怕什么,为何总是偷懒。你就不想早日离开阴间地府吗。”
李太平笑道:“何曾偷懒,又有何可怕。至于离开,急也没用。”
“塔有九层,一层一天,二层十天,而这第三层我用了三个月,却也见不到登楼的机会。那么第四层,难道要三年。五层呢……”
“怕是,我这一辈子,都上不到九层。”
李太平话音刚落,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是怕我夺舍,对也不对。”
李太平咧嘴笑道:“这么直接干嘛,以后咱们还如何好好相处了。”
那道声音忽然大笑:“夺舍。你高看自己,小看孤了。”
“孤,曾横少六合,天下一统。孤……”
李太平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没必要说那么多次的。”
那道声音冷哼:“知道就好。若不是看在你完美融合蛇血,孤想弄出半个天人玩玩,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还夺舍,你不要脸,孤还要脸呢。”
李太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仰头笑道:“早说嘛,弄得小子整日提心吊胆的。”
“既然胆子回来了,就抓点紧,孤已然醒了好久,有些乏了。”
李太平仰脖道:“神仙还要睡觉。”
“做神仙有什么意思,轻飘飘的什么也不担着。小子,有一天你敢登天成仙,孤便上九天将你打落凡尘。切记,切记。”
李太平笑道:“我可没那个念想。人世间活一辈子,干点喜欢干的不好吗。非得抛下七情六欲修道求仙,也不知求得是啥。长生不死吗。”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道:“长生不死却没什么意思,不如谋个国富民强,万邦来朝,那才叫过瘾。”
话落时,那道声音似乎已然远去。
那些话,李太平不敢全信,因为他不敢确定,那道声音是否真是千古一帝。
若是千古一帝,这话可信,毕竟夺舍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位帝王是不屑的。可要不是,那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甭管是不是,甭管以后如何,且得先打倒眼前这个不哭不笑,不吃不喝,毫无弱点的家伙。
对付有血有肉的人,哪怕对方修为高一些,也是有办法的。毕竟是人就会有弱点,打的久自然可以寻到破绽。
李太平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的生死多了,见过的强者也多了,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说明,只要不轻易放弃,无论多难的事,总是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如今面对板着个死人脸只会砍人的家伙,李太平是没啥好办法的,只能起个外号占些便宜了。
“苦大仇深将军,咱们的一百零一次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了么。”
给城内陶俑起外号,是李太平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的事情。人吗,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让自己开心起来,做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李太平这边话音刚落,却见那陶俑一反常态的,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