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这可不是说笑。上嘴皮挨天,下嘴皮挨地,一开一合就能要人命。
申屠戬卧床好几年了,如今听了此事都能蹦起来。可想而知,老头子被气成什么样。
“造孽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可惜他在呼天抢地也没用,那不争气的东西,此时正盛气凌人的坐在周家上首。跟周安良砍天吹地,大放厥词呢。
周安良也是岁数大了,急于振兴周家,这阵子便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申屠仁王许诺只要周菁嫁到申屠家,便立马给周安良两个二子弄个官身。
周老爷子也是糊涂,大乾朝的官就那么好当,你以为申屠仁王是他爹礼部尚书,说安排一个就安排一个。
周菁听到此消息,在闺房中哭得死去活来。
申屠仁王是个什么东西,没人不知道。若是嫁给此人,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周菁找过母亲,可母亲的话让她更加伤心欲绝。
“你父亲空有才华,却连官袍也没穿上。这些年你也见到了,人都颓废成什么样了,在这么下去,娘真是不敢想!”
“孩子,为了父亲,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家,苦了你了!”
周菁性子软弱,更何况全家人都在看着她,要用她的幸福换换幸福。没得选,真得没得选,她唯有以泪洗面。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辈子算是没有希望了,国子学不去也罢。
候离人来看过周菁,可她也束手无策,毕竟外姓人,管不了人家事。就算她想帮,也插不上手。
申屠永嘉也来看望过周菁,这小子一进门便给周菁行了大礼。
他觉着愧对周菁,是他害了周菁。
周菁眼圈红肿,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紧紧关闭的木窗……
她有想过去死,来个一了百了,她有那个勇气,可却不能那么做。
周家破落了,如今又成了这大兴城的笑话。她只能忍气吞声的活下去,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然周家最后一口气,就得断在她手里。
周菁茶饭不思,已然是第三天,本是朝气蓬勃的小姑娘,这阵子却心如死灰,如那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哭来有人笑。
李家今日比过年还要热闹。甭管奴仆还是婢女,一个个的眉开眼笑,好像捡了银子一样。
黄昏时,钱满仓竟然放了炮竹,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大朗今日成亲呢。
还别说,今日李家貌美如花的小娘来了好些个,可谓春兰秋菊姿态万方。
李家贵客临门,那是因为李家的主人回来了。
李太平落日前到的家,人离着自家大门不下十丈远,便朝着蹲在门前的守门老头挥手……
老人家揉了揉眼,扭头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
“老爷回来了啦……”
当李太平踏入家门时,秋冬第一个跑了出来。小丫头也许真得想老爷了,顾不得夫人也在,就扑进老爷怀里。
李太平张着的手臂无处安放,很是无奈的扭过头。
只见慕品山冷哼一声,秋冬才自觉失态,忙一脸羞红的给夫人请安。
李家老爷回来了,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自然是侯府。
候离人第一个跑了来,见到全须全尾的李太平,心才落了地。
“回来啦。”
“嗯。”
字越少事越大,看似简单,往往都不简单。
一旁的慕品山上前一步,挽上李太平的手臂,娇笑道:“好久不见,离人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阵子慕品山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姐姐才是越发美丽动人了!”
候离人有些不自然,口中的话便显得很生硬。
还好陈不问来得及时,才缓和了院子里的气氛……
李家客人越来越多,钱满仓忙前忙后的,却也不显得累。
主心骨回来了,他这个总管就还能干下去,回候府的时候腰杆才硬。
大摆宴席,酒菜要好,莫要怕花钱。这是李太平交代钱满仓的话,向来抠门的钱满仓,这次没打半点折扣,银子大把大把的花了出去。
李太平忙着招呼来客,便有些冷落了候离人。当他把刚下山的陈治迎进家中,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眼巴巴看着她的小丫头。
“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有心事?”
李太平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晓得,候离人那丫头不会因为慕品山的举动,而苦闷到现在。
只见候离人,伸手拉住李太平的衣袖,把他拽到无人之处。而这一幕,慕品山都看到了眼里。
“大哥,你还记得周菁吗?咱们第一次见识,我替她挡酒的那个小娘。”
见李太平点头,候离人叹道:“她要嫁人了,可我知道,她就算死也不想嫁给那个畜生……”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只存在梦中。我们女子的幸福,看得是命,若是老天爷打瞌睡,也就只能认命,成那苦命人了!”
候离人越发的感伤,仿佛这一刻说得不是周菁,而是她自己。
女子大都感性,就连慕品山也不能例外,所以偷听的女子心中很不痛快。
世间大多女子心中不平时,只能忍气吞声,可这位不一样,她的心气不平时,是有人要倒霉的。
只见慕品山从花丛后绕了出来,张口就是。
“告诉我那个畜生是谁,我去砍了他。”
背对着慕品山的候离人,吓了一跳,即因为人,也因为那句话。
“姐姐使不得,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可不行打杀了!”
慕品山冷哼道:“别说是礼部尚书家的,就算那老头子从病床上跳起来,想要强娶,我也留他不得!”
候离人本以为这位就是吼两句,出出气。却未曾想,这泼辣的女子,提着剑就要出府……
候离人急了,忙推了李太平一把。
“大哥,快,快拉住她,莫闯了大祸!”
李太平心想,就这为的脾气,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住。
可拉不住,他也得拉啊!李太平追了上去,好说歹说,也没劝住正在气头上的慕品山。
众人很是纳闷,拉拉扯扯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闹别扭了……
眼看杀气腾腾的慕品山,就要迈出李家。没办法,也顾不得众人怎么看。李太平从身后一把将慕品山抱了起来,转身便往内宅走……
崔
明道见状,忙嚷道:“喜酒还没喝,高堂也未拜,你咋就这么猴急的要入洞房呢!”
当着众人的面,被李太平抱在怀里,崔明道还如此说,慕品山刚刚胸口堵着的那口恶气,这阵子也消停了。
只见慕品山红着脸,娇羞的骂道:“你要死啊!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李太平不依道:“你不去惹祸,我就放你下来。”
慕品山急忙点了点头,落了地后脸就像熟透的苹果,让人见了垂涎欲滴。
剑西来是个不懂情趣的。在他看来,人会怒,那就说明有人该杀,所以这阵子便找上了候离人。
事情很简单,又很不简单。就连当朝皇子陈治,也没啥办法。
周家人又不是被迫的,被迫的只有周菁。这个官司不好断,最起码你不能说申屠仁王欺凌弱小。
媒人、彩礼,人家一样不缺,可都是按规矩来的。你周家家主点的头,可怨不得申屠仁王。这事就算捅到圣上那,也掰扯不清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若不是清官,是不讲理的山上人,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慕品山这阵子褪去了羞色,冷声道:“一群大男人,没一个硬气的!这事还不好办,打不了申屠仁王,就去打周家,打到他们知晓,周菁身后站着的都是谁。”
别人管不管这事,李太平都是要管的。那毕竟是他娘亲的家里人,周菁那丫头他也是见过的,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
慕品山的话,让他想起来,是该去拜访周家了。
只见其笑道:“明日离人带我和品山去看看周菁,顺便拜访下周家家主。”
陈不问笑道:“那我午时和剑西来再去。”
拜访周家的事,提上了日程,就连陈治这位皇子,也决定去看上一看。不过这小子打算用书院的名义,去看周菁。
这个分量可就很重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呢。再者,若是周菁真得考进书院,哪条大腿粗,他周家还是心里有数的。
候离人这回开心了,她相信以院子里这些人的分量,周家家主想不重视周菁,那是不可能的。
酒宴散了,各回各家。可离家月余的慕品山却没回家,而是很顺脚的回了内宅……
候离人望着慕品山的背影,她很想留下来,可家就在隔壁,赖在这不走实在是说不过去。
小丫头的小碎步,真得是碎的不能在碎了,让送她的李太平,可是头大的很。
李太平送候离人,是因为他要去侯府的地下密室见一个人,一个他心心念的人。
三伏天,密室里依旧阴冷潮湿,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李太平与守卫打了招呼,便站在冰冷的铁门前。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寻思着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生分。
套近乎也是审问的一种技巧,毕竟对付嘴硬的,软的比硬的强。
铁门终究还是被李太平打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