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一夜未眠的徐丽安还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明浩,一脸倦容。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秋儿端着醒神茶进了屋,见到徐丽安后大吃一惊:“娘娘,您就这么熬了一夜?”
徐丽安锤了捶酸痛的香肩:“还没有陛下的消息吗?”
“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秋儿将茶水倒好,细心地试了试温度,方才递到徐丽安面前:“我刚去打听了,陛下昨儿个下半夜就已经悄悄回了【麒麟殿】。”
“回来了?”徐丽安一振:“那他电话为什么一直接不通?”
“应该是没电了吧。”秋儿一边替徐丽安轻轻揉着腿,一边说:“陛下好像喝醉了,听说是郑特助给送回来的。”
“郑特助?这么说,陛下昨天晚上就是和郑特助出去的?”
秋儿愣了愣,嘴碎地嘟囔道:“说也奇怪,这陛下干嘛非要瞒着您跟郑特助一块儿出去呀?难不成,是有什么连您也不能知道的大事儿?”
徐丽安心不在焉地喝着茶,脸上写满了不安……
在【麒麟殿】中,长相极似宁娘娘的小丫头静静地躺在熟睡中的明浩身边,轻轻端详着他的脸,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明浩似有所感,微微扭了扭头,那小丫头不禁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
明浩一愣,懒洋洋地睁开眼。
“陛下,您醒了?”
明浩猛然一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哇!你……”
看着眼前这个赤身裸体的曼妙少女,他心中顿如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怎么了陛下,昨晚不是好好的么?”
明浩猛然坐起,头也不敢回:“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丫头也委屈地坐起身,牵起被子以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上半身:“昨夜陛下久久未回,我心里甚是不安。所以,就在东花园等您到下半夜。没想到您喝得那么醉,我……我就帮郑特助把您扶回来了……”
这丫头的话犹如前世倩影,如此熟悉又不可触摸,在不经意间打动着明浩千疮百孔的心,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段熟悉的言语……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您到底上哪儿去了呀?”十多年前的宁娘娘也曾常常在深夜的东花园等待着青春年少,放浪不羁的明浩回家
“陛下?”小丫头的一声呼唤,将明浩从温柔的过往中强行拉回。
“怎……怎么了?”
眼见明浩如此无情,小丫头的眼泪倏地便流了出来。
“你……哭什么呀?”明浩忙转身,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我昨天喝断片儿了,我……”
那小丫头突然收住了眼泪,反过来善解人意地安慰起明浩来:“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直到永远……”
明浩突然注意到她胳臂上一朵小而栩栩如生的桃花瓣纹身,遂一把抓了过来:“你这是?”
小丫头反问道:“陛下也喜欢桃花儿么?”
明浩一愣:“只是一个故人,有一个和你非常像的纹身……只不过,她是纹在右臂,你的却在左臂上。”
“看陛下刚才那么紧张,那人一定很重要了?”
明浩没有回答,轻轻放开了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容。”
“宁容?”
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陛下,宸妃娘娘派人来问您怎么样了?”
明浩恍然,紧张地示意小丫头宁容不许出声,回话道:“去告诉娘娘,一会儿我就去!”
待门外侍者的脚步声远去后,宁容突然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太夫人那边会起疑的。”
“哦……”
六神无主的明浩似要嘱咐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而那小丫头似乎早已明白了明浩心中顾虑,道:“我一会儿偷偷地溜出去,不会让人发现的!”说完,冲明浩婉儿一笑。
明浩也笑了笑,向她指了指后门的方向:“真是不好意思,待会儿就麻烦你从那边出去。”
“嗯,我懂!”
宁容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便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出了屋。明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突然悲不自胜,那种逆流而来的悲伤久久不能自愈。他失落地抚摸着身边余温尚存的被褥,嗅着枕头上仅存的一丝芬芳,怎么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由于醉酒的关系,明浩上午便没有去公司,只是吩咐小郑坐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电话联系,自己便径直到了徐丽安那儿。盼山盼水,终于把明浩盼来的徐丽安看着自己丈夫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也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免不了几句责备:“以后你要出去喝酒也得事先跟我说一声啊,不然多让人担心?”
明浩一把抱住徐丽安:“遵命,老婆大人!”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非得这么晚溜出去喝酒?”
徐丽安本是关心的一问,恰巧戳中了明浩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他脸色一沉,放开徐丽安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儿?”徐丽安不断地追问。
“嗯!”明浩顺水推舟,编了个谎:“实在很头痛!”
徐丽安温柔地扶他又坐了下来,帮他按摩着胳膊:“公司的事儿我实在帮不上什么,不过我觉得您应该找个机会和夫人好好谈谈。毕竟在公司,她的地位也是举重若轻的。”
明浩不禁笑了笑。
“笑什么呀?”
“夫人?”明浩反问:“我夫人不就在眼前吗?”
“讨厌!”徐丽安推了丈夫一把,佯装娇嗔道:“在跟您说正事儿呢!”
“你就一点儿不吃醋?”明浩突然侧目问道。
徐丽安一愣,心中有些犹豫,半开玩笑地说:“就算对前妻,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吧?”
“那我再娶一个呢?”
“你!”
“开玩笑啦!”
明浩的笑总是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彷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陛下,娘娘,明彦殿下来请安了!”
明浩一振,如五雷轰顶般僵住了。而这一突兀的变化,徐丽安却一点也没发觉,反而开心地直唤他进殿。
当小明彦在女佣的带领下礼貌地走进来时,明浩眼中却净是纠结与逃避。
“怎么啦,小宝贝?”徐丽安母性泛滥,向他大开双臂:“快过来吧!”
小明彦缓缓走到徐丽安面前,眼神却怯懦地游荡在明浩阴晴不定的脸上。
“您这是怎么了?咱们明彦来向您请安呢!”徐丽安不解地问。
明浩逼着自己摸了摸明彦的头,又迫不及待向女佣挥手道:“快带下去吧!”
在明浩的坚持下,徐丽安虽然觉得怪怪的也不好在人前和他争执,只得眼睁睁看着女佣将一脸委屈的明彦带走。
她失落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心事重重的丈夫,道:“快去公司吧,宫里有我呢!”
明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儿电话联系!”
看着明浩心神恍惚的背影,徐丽安总感觉有事被瞒着。但她深深了解自己丈夫的秉性,所以谨慎的她也没有主动开口刨根问底,她相信必要的时候,明浩一定会主动跟她谈的。
而就在明浩被这些家事搞而焦头烂额之时,袁氏已和乾老爷秘密来往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在当地历史悠久的歌剧院包间内,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也是为了迁就袁氏的高雅喜好。
这天,舞台上正上演着著名歌剧《图兰朵》,舞台下的乐池中,迷你交响乐队随着指挥双手的舞动整齐划一地奏出动人的旋律……
一幕唱毕,袁氏称心如意地合掌道:“今天这出《图兰朵》果然甚合我心!”
“太夫人喜欢就好,说明老夫订票的眼光也不差嘛!”乾老爷子忙哈哈附和道。
趁着幕间休息,袁氏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公事:“已经一个礼拜了,不知老爷子那边准备得如何?”
乾老爷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袁氏已然大致明白,再问:“以您之见,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为好?”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老夫仔细算了一遍,算上所有支持咱们股东的股份,刚好跟他持平!”
“噢?”袁氏眼光异样地看着乾老爷:“咱们俩家加起来也压不过他?可是,我见公司里死心塌地忠于他的部僚也不多呀?所以咱们才会想到以股权罢免他这个法子!”
“您忘了吗?”老爷子提醒道:“还有一个寰太后啊,活生生从咱们身上分了股去!”
“哼,这个扫把星!”袁氏啐道:“等有朝一日夺回龙氏,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太夫人也不用这么着急,咱们还是有胜算的!”他解释道:“咱们只要能跟他股份持平,罢免他就指日可待!”
“怎么说?”
乾老爷深沉一笑,道:“听说太夫人手上有一枚‘恩赏丞相’玺,是先帝亲赐的?”
袁氏一愣,大方承认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股份相当也就意味着在董事会上,他一人独大的首席权被压制住了。夫人您再拿出这枚先帝传下的金玺,历数他近几年来的领导无妨,代先帝下旨当众罢免他!”
“果然高招!”
两人一拍即合,舞台上又唱起了下半场。而二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各自盘算着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