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结束以后,龙夫人在乾老太的百般奉劝下无奈回了一趟娘家。
在乾老爷子的书房中,长兄乾云,乾老太夫妇如三堂会审般看着孤立无援的龙夫人,就像是在审判一个家族的罪人。
“有什么就快说,这个关键时期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龙夫人开门见山道。
乾老爷子转身,将一陶瓷花瓶猛砸了过来
龙夫人顿然惊诧地一闪避,花瓶噗呲砸碎在了她脚边。乾老太吓坏了,可也不敢有任何帮腔,只得焦急地不断跟女儿使着眼色。
“你翅膀硬了?能飞了!”乾老爷子横眉怒目,怒斥道:“别忘了,今天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老夫所赐!老夫我能把你捧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就能把你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是吗?”龙夫人立马针锋相对地回以犀利:“如果您有这么大能耐,何必跟我在这儿发这么大的火?今天公投的事儿,您忘了么?”
“贱丫头!”老爷子再次操起桌上摆件砸向龙夫人。
“老爷!”乾老太噗通跪了下来,抱着丈夫的脚苦苦哀求。
龙夫人悲痛交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都凉了:“妈,您这是在做什么?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是不会领您情的!您就跟我回龙家吧,啊?”
乾云冷冷一笑:“看你这架势,是真要跟咱们爹断绝关系了?”
“不都不许胡说!”乾老太茫然无措地挥舞着手,竭力阻止道:“你们都是我乾家的儿女!你们这样,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活呀!
“自己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乾老爷怒踹乾夫人,对其怒目而视:“老夫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事业,今天差点被她给毁了!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你居然还敢当着我面叫女儿?”乾老爷子怒不可遏:“好!你跟她一起滚出乾家滚!”
龙夫人不亢不卑,忙去扶乾老太:“妈,跟我走!”
“别碰我!”乾老太一把推开了龙夫人:“你不要碰我!”
“妈?!”龙夫人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情绪失控的母亲:“您跟我回龙家,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乾老太发疯似的紧扯住自己的头发,涕泪纵横,像个无助到极点的孩子:“不要啊……不要……”
“妈,您别这样!”龙夫人肝胆俱裂,一把抱住母亲却还是被无情地推开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妈!”乾云赶紧也凑了过来,体贴地安慰道:“您放心吧,我永远是您的儿子,会照顾您一辈子的!”
乾老太缓缓站起身,彷徨地环顾着四周,冰冰冷冷,无所依凭。她一句话都没说,跌跌撞撞地向屋外走去。
看着母亲伛偻的背影,乾氏兄妹都痛彻心扉。唯独只有黑面的老太爷则还是一副铁石心肠,不屑一顾的嘴脸,似乎所有人在他心里都只是过客,只是一枚棋子,过了就算了,用过了扔掉也不可惜。
龙夫人将眼泪擦净,转身瞪着乾老爷,嘴角故意挤出一丝轻蔑冷漠的嘲笑,终于还是让乾老爷子从心底感受到了点点触动。
“老夫真是后悔,没能早早看清你这条白眼儿狼!”乾老爷愤然谴责道:“老夫苦心养育你,栽培你!即使你不能再生育了,也想尽办法把你嫁到龙家,让你坐上龙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到头来,老夫得到了什么?这是多么好的回报啊!”
龙夫人将上次那张没写数目的支票揉成纸团,在乾氏父子眼前晃了晃,又转头向长兄乾云道:“他是我们的父亲,可是也是世界上最可怕最自私的父亲!我尚且还有一个龙家可以依靠,可你呢?劝你尽早看清楚想明白,回头是岸吧!否则,你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滚!都滚出去!”乾老爷子终于开始咆哮:“老夫明天就向全公司人书面澄清,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乾某人的女儿!滚回你的龙家去,等着陪他们一家子殉葬吧!”
龙夫人毫无畏惧,将支票捏成的纸团狠狠砸向乾老爷,毫无留恋地走出了乾家大门。空旷的书房中,似乎还残留着这一家子曾经争吵过的回音,不过这已经过去了,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这晚,寰太后的半山寓所充满了欢声笑语。明浩一派的党羽们在太后的寓所中尽情庆祝着初战告捷的胜果,都争先恐后向朵儿公主敬着酒,表示祝贺。而独独只有寰太后却怎么都乐不起来,她很早便回了内殿,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张张翻看着相册中明浩从小到大的脸,独自啜泣。
当朵儿公主应付完所有应酬后才倏然发现,太后早已不在厅中。她连忙赶去内殿,想跟太后告个晚安,但守在门口的女仆却说太后十分钟前便已出去了。
“出去了?这么晚了她没说去哪儿了吗?”公主忙追问。
女佣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太后也没说,出去的时候只有王司执陪着。”
朵儿公主一听,心中甚是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寰太后有什么事都会跟自己商量着办。而此时,夜如此之深,她却瞒着自己去向不明……
寰太后在王氏的陪同下穿过九重大殿,来到了供奉龙氏祖宗牌位的祠堂。远远看去,祠堂大门前站着两名宫女,难不成这么晚了还有人像她一样来祠堂祭祖?
她赶紧招呼王氏扶自己走上去,两名宫女见太后驾到忙不迭请安。
“里面是什么人?”太后问。
“回禀太后,是夫人!”一名宫女轻声答道。
寰太后一愣,和王氏对看了一眼,忙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夜,昏沉沉的,似乎憋得太久,让月光都泄不出一丝光亮……
龙夫人跪在先帝明洪的排位前,合着双手祈求着:“父王,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就请给我任何一种提示,让我知道明浩他在哪儿……如果他不在了,也请您告诉我!让我把他带回宫来,落叶归根……”
寰太后热泪盈眶,一步步靠了过去,首先惊动了守在一旁的梁特助。在太后的抬手示意下,梁特助则没有啃声。
龙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先帝的排位,自顾自地诉说着心里的苦:“我嫁到龙家七年了,没有为龙家生下一儿半女,也没有做好为人妻子的角色……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放下一切,照顾好自己的丈夫,顾好这个家!父王啊,我求求您告诉我,明浩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求求您了……”
“陛下!”寰太后突然从旁也跪了下来,眼神真挚地看着先帝道:“诚如夫人所言,我这个老太婆也没能替明浩管好这个家,罪过啊!”
龙夫人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寰太后。
寰太后牵起夫人的手,两人都缓缓站了起来:“老生没有想到,原来您心里这么苦!”
“我的丈夫失踪了生死未知,不苦?难道该开心吗?”
“老生明白!”寰太后抱歉地眼神下滑:“老生知道,在明浩回来之前,是不该越过他立继承人的。可是您也替老生想想,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老生没那么大的能力,只能在这上面稳住龙氏的基业!只希望日后到了下面见到先王,他不会责怪老生太过无能!”
龙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们龙家的事比天还大,那我算什么?”
寰太后一愣。
“我在你们龙家七年了!”龙夫人毫不掩饰地抱怨着,如滔滔不绝的洪水:“七年之中,您有把我当自家人看待过一次吗?有吗?无论我做什么,您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宁儿嫁进宫后,您就想着法子刁难她,不待见她,甚至在陛下面前说了她多少坏话?就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宁儿死了,陛下再娶馨娘娘,您就一个劲儿撺掇着陛下去亲近她,恨不得把陛下囚禁在【沉香宫】中!您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寰太后哽咽无语,自责地低下头,任凭龙夫人如何发难。
“我跟陛下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是那么地爱他!现在我们之间有了隔阂,这都是拜您所赐!”
这次,寰太后一反常态地认怂了,她本可以拿家族大业来作为反驳龙夫人的挡箭牌,为自己开脱,但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也是女人,能推己及人感受到龙夫人心中的矛盾和痛苦。不可否认,她的确做过很多事,导致了明浩和龙夫人之间,以及和之前的宁娘娘之间关系的疏远。她是罪魁祸首,责无旁贷。而抛开维护家族利益的借口不谈,她心中多少对龙夫人和宁娘娘,乃至后来的馨娘娘都心存醋意的。她对明浩,除了外在的母子情外,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缭绕在心底。那种想把明浩占为己有,一生相守的深厚欲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太可怕,深不见底了……
枫叶千枝复万枝,湖桥掩映暮帆迟。在这个清冷的夜,很静。心的冰凉让情绪万千,沉思那些被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错过的。那种痛,会蛰伏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里,会趁人不备跑出来,刺痛你。
维克托突然给朵儿发来短信,说是想约她明天见个面,好好谈一谈。这几天忙着大事,她全然都把儿女私情都抛诸脑后了。此时,她心中只盼着能早点通过龙氏新的继承人法案,好让自己早点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太女的宝座。对于早已过气了的维克托,说实话,她心底是嫌弃到了极点。她甚至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眼拙,看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于是,她简单地回复了俩字,让维克托明天进宫一趟,两人当面说清楚。
朵儿公主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更深露重,落花成冢,焦虑与不安令她彻底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