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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中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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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幽暗的蓝光闪过,正在熟睡的苏菲突然睁开了双眼,下臂撑地弹起上半身,中臂抄起身边的两把弯刀支在面前。被抖落的刀鞘掉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在漆黑的洞窟中往来回荡。

她深吸一口气,上臂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和脖子,让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泛起一层淡青色,涣散的深蓝色瞳孔收缩,瞬间将自己的卧室扫视三遍。

还好,没有敌人潜入到这里,看来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外面的警戒标记。

苏菲略微松了口气,但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她盘卷在冰柱上的长尾一圈圈展开,有力的尾根肌肉收缩抬升上身,六支修长健美的手臂尽情舒展,伸懒腰活动筋骨之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整备自己的武器。

下臂捡起地上的刀鞘挂在腰带上,中臂将弯刀架在面前警戒,上臂从身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骨质长弓挂在背后,一手压住白色长发,一手拿起皮盔戴上,再调整一下被头盔别住的蓝宝石耳钉。身为独居的猎食者,苏菲休眠的时候也未曾卸甲,做工精良的冰棘龙皮甲为了方便三对手臂活动而设计成了侧露的样式,被胸前的半球撑得紧绷。

“艹,皮甲又小了。”娜迦咕哝着用下手调整皮夹的搭扣和绑带,将之拓宽到了预留的最大程度。她今年又生长了近两米,三年前做的皮甲已经变成了性感的露脐装。

上手将有点炸毛的长发重新绑好,然后双手握持晶莹剔透的冰髓长枪,中臂交错将弯刀插回刀鞘,再拿起圆盾和钉锤,下臂各持一根尖底手杖,年轻的六臂娜迦只用了两个呼吸时间就完成了整备,变身全副武装的武器架。

她举着长枪和盾锤,手杖交错撑地,全神戒备地游出了自己的卧室。

充作客厅、厨房和工作室的巨大洞窟同样没有敌踪,几个简单陷阱和警报都没被触发,一切都和休眠前一样。

成品或半成品皮革凌乱地堆在制皮架旁,吃一半的腌狼腿搭在铺着毛皮的冰椅柱上,早已冻成冰坨。水力机床上架着一支不规则柳叶形的冰髓片,那是她休眠前准备给自己做的长刀,才刚打磨出大致形状。

尽管是休眠半程被提前惊醒的,苏菲醒来后还是感到了一阵阵难以忍受的饥饿,她伸出左上臂将腌狼腿举到面前,青眸一闪确认无毒,立即狼吞虎咽地撕咬起来。硬度堪比大理石的冻肉坨在她整洁的银牙下就像刚烤好的嫩肉,被轻易地撕裂嚼碎,给饥饿的身体注入能量。

几十公斤肉食对于全长十三四米,体重近三吨的苏菲来说远远不够,一般情况下,她休眠完成后要摄入体重三分之一的食物和同等分量的水,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暴饮暴食的时候,稍微填一下肚子就行了。

进食的同时她也没停下尾步,撑着手杖游过工作间,顺便用杖尖挑开水轮机上蒙着的鹿皮,中右手将钉头锤交给左手,用一个手势激发悬在洞顶的中型无限水源。

从水元素位面喷涌而出的水柱在半空就结成了冰瀑,轰鸣着撞碎在水轮机凹凸不平的寒铁叶片上,推动着工作间里风格粗犷的机械开始运作,也为巢穴里的陷阱和防御设施提供动力。

苏菲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态,很难说关停数月的机械重启和休眠半年的身体苏醒哪个更迟钝,毫无疑问,她现在正处于一年中最虚弱危险的时候。

“归根结底缺乏食物。”感受着淡青的血色爬上脸颊和手臂,缓慢润开滞涩的关节,苏菲低声自语道。无论就职战斗职业减少虚弱期,还是豢养附庸仆从在休眠时维护机械,都需要更多食物,可惜她生活在物产匮乏、环境恶劣的大冰原。

沿着曲折的冰窟游出上百米,苏菲来到了自家的大门处,去确认到底是什么家伙进入了自己的警戒圈。

她巢穴的出口是一条大约五十米长,倾角超过七十度,布满锋利冰棘的冰滑道。除了可以蜿蜒前进的蛇躯,这条冰道对于多数体型和苏菲相当的大型生物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麻烦。她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凑到显影用的冰透镜前,察看洞外的情况。

娜迦立即看到了警戒法阵标示的不速之客,因为殷红的鲜血在漫天风雪中实在太显眼。一只遍体鳞伤的巨大白熊边抽动鼻子,边朝冰雪掩盖的洞口蹒跚走来。

“无妄之灾!”苏菲低叹一声,手杖撑墙游向洞口。生命末路的巨熊显然不会在乎入侵时再被冰棘添几道伤口,她工作间的机械重启缓慢,很难发挥主场作用,又满是坛坛罐罐不能任由入侵者破坏,不如出门迎战。

在大冰原残酷的环境里,重伤基本等于宣判了死刑,所以雪原上的高级猎食者们很少会性命相博,除非被逼入了绝境——比如这只在雪季被赶出巢穴,又大量失血的冰川巨熊。

雪季的冰原上几乎没有任何活物在外活动,它唯一的生路就是攻击其他巢穴大到能允许它入侵的大型生物,用对方的存粮和血肉来疗伤和熬冬。当然,受伤之后在暴风雪中跋涉上百里,攻击以逸待劳的同等级对手,不过是垂死挣扎拖人下水而已。

对苏菲来说,睡的正香却被吵醒,莫名其妙便要面对一只冰川巨熊的垂死挣扎,实乃娜迦家中盘,祸从天上来。

“什么东西将冬眠的冰熊重伤,还赶出巢穴?我这里恐怕也不再安全。”苏菲忧心忡忡地想着,顺着冰道僵硬地游出洞口,在刮骨的暴风雪中伏低身体,举起武器死死地盯着对手。正面相对,苏菲看清了熊身上插着的箭矢,呼吸不由地放缓。

大冰原上会用工具的类人生物不多,能生存下来的都很难缠,比如说苏菲自己。射伤它的是什么?是否可能追到附近?都是必须考虑的威胁。

“熊,滚出我的领地!”娜迦用超出大多生物听力极限的超高音斥道,对方能听到也有不低的智力,却毫无交流谈判的意思,只拖着残躯闷头向她冲来。

在这片风雪肆虐的土地上,生存就是第一准则。

娜迦和冰熊都沉默着接近对手,双方相距三十米左右的时候,苏菲放慢了速度,手杖狠狠下顿,锥形杖尖破开冰封的地面,插入了足有三尺深。

下半身是尾巴的类人种族在陆战中都有个致命的弱点:下盘支撑面积太小,力矩平衡全靠尾巴接地处那个弯段的力量。两条腿的生物被人推动或者拉扯,只需叉开一只脚就能站稳,四足生物更是简单,怎么站都是平衡的。

娜迦就比较悲剧,只能靠尾根的肌肉强行抵消力矩,由于作用距离的差距,可能需要十倍于对手的力量。因此除了少数魔力强大的佼佼者,普通的六臂娜迦剑士并不会拿六把剑战斗,而是用四把剑和两把手杖——至少是两把可以当做手杖使用的长锏。

手杖深插入地面之后,拥有了支点的苏菲便可以做出游和滚之外的复杂动作。巨熊接近的同时,她后半截尾巴摆动,握手杖的下臂同时发力,与甩尾的反作用力共同作用,将上身向左侧移开两三米,下身的蛇躯则被甩得横了过来,挡在了冰川巨熊冲锋的路线上。

下臂撑手杖配合身体动作,不影响上臂架起十五米长的冰髓枪,顺势刺向巨熊的胸口,对方却只是勉力闪过要害,任由寒气弥漫的冰柱擦着肋骨刺进身体。

更多寒气从伤口中溢出,将喷涌的湛蓝色鲜血连同冰髓枪冻成一坨。寒血生物的止血能力真是麻烦——同为寒血的苏菲腹诽着,上双臂放弃了长枪,从腰间抽出了那对得自一座古白龙墓的附魔弯刀。

上身已经躲开了冰熊的冲锋,但蛇躯还在对方的冲锋路线上。她没有试图抽打对手的腿,蛇躯苏醒得比人身慢,现在动作相当僵硬,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尾巴和熊腿一同受伤,如果不幸被踩踏到就会更难受。苏菲看准熊的脚步,将后半段尾巴砸在两步之间的位置,并在对方经过的瞬间顺势一滚,以毫厘之差从四只熊掌下安全通过。

四足奔跑稳定性最强,自然也是灵活性最差的,很难在奔跑时改变步距。因此,全力冲刺的冰川巨熊只能蒙头从苏菲身边奔过,背上又挨了一锤。

这支钉头锤出自一具冰隙中发现的锤尾龙尸体,是苏菲拥有的最好装备,几乎没作什么加工,天然便附带破魔破甲的效果。一锤下去虽没能直接打碎冰熊的脊柱,至少半扇肋骨是保不住了,内脏也受到了剧烈震荡,冲过头的冰熊停下脚步时像喝醉酒一样,摇晃了几步才站稳。

没能在第一回合撞倒苏菲,冰川巨熊就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希望,但它不会拱手受死。人立而起的巨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血色的冰雾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却恍若未觉大步冲向抬升上身的娜迦。

没有冲击力加成,它绝无可能用肉掌战胜全副武装的苏菲,却也很难像冲锋一样无伤躲过了。

苏菲轻嗤一声,拔起手杖迎了上去,别看对手模样凄惨,不管不顾的话至少还能垂死挣扎几个小时。与其在雪季的雪暴中纠缠,还不如拼着受点伤干掉它。

手杖一正左一右后插下,摆出进攻姿态,苏菲将左上手持的弯刀咬在嘴里,两支左手一起紧握盾牌,主动撞向肥硕的熊掌。

tm熊的力量!巨熊拍击的力道大得出奇,很可能是某种类法术能力。复合盾与熊掌接触的瞬间,娜迦只觉得自己整个左半边身体都麻了,巨大的力量传到支撑点上,插在冻土里的手杖又被生生按进去两尺。蛇躯下趋卸力让她瞬间矮了三尺,供血不足的尾根肌肉弹性下降,吸收巨大的冲击之后又涩又疼,像是要被拧断一样。

“艹!”

硬抗伤害是有成效的,全力掌击的巨熊空门大开,伴随着主人极高音的怒吼声,威力巨大的龙骨锤划过一道完美弧线,准确击中了它双眼之间的位置。成年锤尾龙甩动十米长尾,可以用锤头轻松砸碎两尺厚的镶铁城门,苏菲挥动近四米长的手臂,自然也能破开冰川巨熊最坚硬的头骨。

脑壳塌陷的巨熊一时竟没死透,仍怒吼着胡乱挥掌,苏菲趁机用弯刀在它胸口开一对交叉切口放血,然后撑着手杖转半圈,甩尾将步入末路的巨熊绊倒。

娜迦转动身体的同时快速扫视四周,充斥负能量的雪暴肆虐依旧,没有发现可能的追击者。她两只下手紧握手杖,顶着狂暴的风雪将上身高高支起,其余四手一起持冰髓长枪,全力刺进了巨熊的后心。

巨熊陷入最后的挣扎,但苏菲的体重和力量都不逊色于它,两只中手放开贯穿心脏的枪身,按住盾牌压制它的爪牙。即使是更耐流血的寒血生物,心脏和大脑也是致命要害,巨熊的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流失,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苏菲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瞳孔一缩试图立即后撤,在她的魔力感知中,新鲜尸体上突然迸发出了暴烈到让人脑仁疼的魔力波动,极度危险!

然而,类人鱼生物的陆行模式还有另一个缺陷:由于下半身蛇尾/鱼尾鳞片都朝后排列,他们无法直接倒退着行进,否则鳞片会被活活刮掉。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娜迦们会练习利用手杖和甩尾快速转向,还有尾巴像毛虫一样,拱起一节往后蠕动的技巧,但是前者动作太大而后者太慢,完全无法和双足生物灵巧的脚步相比。

在此时需要急退的境况下,这种生理缺陷无疑是致命的!

苏菲竭力自救,紫筋暴起的下手将手杖头捏得咔咔作响,全力推动身体顶着背后吹来的狂风向后仰倒,其余四手交叠护住头胸,中手绑着的盾牌架在最外。她作好了硬吃一记八级乃至更强法术的心理准备,烧脑的魔力光辉也如期而至,却没有带来任何伤害性效果,而是以她为中心绽成了一闪而逝的巨型魔法阵!

魔法阵隐没之后,魔力感知便再也找不到它存在过的半点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是标记。”苏菲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此强大的魔法竟只是为了对她下一个标记,那标记之后引导的会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且不论这个标记是什么,它爆发瞬间的魔力波动,隔着一百里都能轻松感知到,苏菲大概明白面前已经是尸体的冰川巨熊为什么会遭此厄了。年轻的娜迦冷着脸拔出冰髓长枪,三手拖起巨熊的尸体游向自己的巢穴。

“要拼命了呀。”

随手将残破的熊尸丢在餐厨区的地上,年轻的娜迦蜿蜒游过轰隆作响的水力锻锤和机床,仰头注视着静静耸立在洞窟一角,画风截然不同的精致机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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