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子,两个丫鬟提着油纸灯笼打前,贾珏跟在身后,周围是古树青萝,白天感觉幽静的园子,在黑暗中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潜藏着未知的凶险。
那两棵静静独立的芭蕉树,在两侧灯笼所散发烛光的照映下,黑色的影子落在灌木上,似乎微微晃动。
路上六盏白石头黑檐的四角宫灯燃烧着红烛,风一吹,烛火乱舞,让四周景物的倒影也颤抖起来,像群魔乱舞一般。
贾珏用心眼看了眼阁楼,一片漆黑里,舞姬们已经离开,只有雪姬一个人在楼上。
他收敛心眼进了屋,随着丫鬟走上楼梯,到阁楼门前,只是很奇怪,此时冷清的感觉没有了,难道是离开的舞姬们中的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妖怪,还是天生奇异者。贾府里有个出声带玉的贾宝玉,自己出生时眼冒金光,似乎没啥不可能的。
穿着蓝灰色缎面夹绒背心的丫鬟贴心的在前给他打开门,伸出手向里请他进去,声音柔和,带着些怯怯之意。
丁香味道的氤氲暖气扑面而来,芬芳醇厚,显然是上等的燃香,闻着清神养气。
贾珏犹豫了几秒才进去,一方面是感慨自己真的要票了,虽然他会老实的睡一觉后离开,家里那么多人儿都忍了,不在乎这一个,没人能阻挡他修道炼气之路,另一方面恶鬼他也打过了,黑白无常都难打,自己金瞳秒杀,虽然是两个水货无常。
再说以前来了那么多人,并无有妖怪之类的传闻,应该是安全的,想到这里,他才踏步进去。
屋内分内外三段,以月门隔开,地面上铺着锦绣的丝质地毯,价格不菲,从外间直到中间罗汉长榻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周围有团簇的祥云花边。
与一楼红妆素裹的热烈样子不同,二楼布景静雅,多用淡色系列的布饰,大都是精白色,辅以浅黄色,十分清雅。就连地毯也是雪白一片,白凤身上有五色的翎羽,碧蓝之瞳,尊贵而高洁,青龙使用黛蓝丝线,似乎刚从水中跃起,一双赤红瞳孔,妖异而灵动。
雪姬之所以称为雪姬,就是因为她清雅冷艳、飘逸出尘的冰雪仙子模样,如今在这一片雪白里,便更添仙气。
贾珏越过外间的桌椅,走到月断旁白绡垂帘处停下,拱手到:“雪姬姑娘有礼。”
“公子客气了,快到里面来坐。”雪姬语气亲热,贵妃式躺在白罗金绣软衾上,穿着花鸟彩衽的茶白云锦衫,支撑的手露出半壁冰肌,白里透红,精白梅印主腰勒起高峰,海棠红罗裙搭在腿上,露出雪白精巧的玉足和几一两分玉腿,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下的长榻,眉目含情,粉唇轻启,带着丝丝羞怯矜持。
两侧放着高灯架,顶着方形莲花纹的玻璃灯,光色明亮,照在雪姬身上,肌肤更显水润白皙。
这是仙子动情下凡,更加诱人啊。要是赵崇,估计早就激发他的征服欲,饿虎扑食了。
贾珏目不转睛,没办法,实在太好看,尤其是一道隐现的沟壑,不过他并没有过去,而是坐在窗边琴榻上,毕竟做男人还是要矜持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雪姬姑娘真是仙子下凡,让人顿时忘却一切尘世烦恼,只留下一个美字。”贾珏欣赏着,也不能只看不说,还是要评价一下,不能白看。
雪姬开心一笑,如月空散花,随即略微低下头,面带娇羞:“公子莫取笑。”
她以为接下来贾珏会起来靠近她,谁知道却听到贾珏啧啧称奇的声音,只见他站在香架旁,手里拿着一个碧玉琉璃小香鼎,上面散发着袅袅烟气,丁香味就从里面传来,他惊讶说:“这是薛家琉璃坊售卖的鼎吧,果然做工精巧,世间极美之物。”
“薛家琉璃坊出的东西,自然都是稀罕物,公子家世显赫,定也见过许多?不知可有什么不同?”雪姬眉头动了下,又恢复正常,她走下长榻,光脚踩在地摊上,走到贾珏身边。
“见是见过,不过我屋里却没这好东西,雪姬姑娘可能不知,我只是个庶子,好东西可轮不到我。”贾珏摇摇头,放下香鼎,又走到棋桌边,翻看那个古朴的棋盘,上面下棋的痕迹明显,显然是一件年头的古物,最厉害啧啧称奇:“瞧这半个字样,至少有七八百年的历史吧。”
他在告诉雪姬,如果真要的找靠山,他不是个好选择。
棋盘侧面有个刻字,为白,看字体样式,像唐代的物件儿,距今的确是七百多年。
雪姬又在一旁附和两句,见贾珏不是观赏好物件儿,就是聊些诗词歌赋,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她看看旁边的香鼎,让丫鬟换上新的燃香。
香味依然清香,且更加浓郁。
“这是我自己配的浮梦香,用麝香、丁香等,能够安然入睡。”雪姬说道这里脸一红,挥手示意站着的丫鬟,让她们洒下垂帘出去。
两个丫鬟施礼告退,步履慌乱,赶紧关上门站在门的左右侧,好方便里面叫喊服侍。
“公子,是人家不够吸引你吗?”冰雪仙子突然娇声糯糯,主动从后面抱住正在喝茶的贾珏,两团柔软贴在他身上,诱人的气味传来。
“唉。”贾珏不为所动,先叹了一口气,接着语气坚定道:“雪姬姑娘,我知你是好意,可却是不巧,我有意中人了,不能与你好,此时姑父已经走了,我希望在此留宿一晚,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看怎样?”
外间站着的两个丫鬟听到这话,奇怪的相互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在这映雪楼,在这虹桥街,她们还没听说过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恐怕,也只有戏文里有。
雪姬明显没有想到贾珏会这样说,愣了好久,从楞到痴,然后眼泪丝丝,直直看着贾珏,把他都看十分尴尬,想着自己似乎有点绝情,成为清倌人也不是她的错,都是这个万恶的社会罢了,考虑要不要反悔刚才的话,因为如兰的鼻息正在他耳边轻呼。
“想必她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吧。”雪姬声音柔弱,最终眼泪并没有落下,而是站起来在一旁轻轻擦了发红的眼睛,道:“奴家的确是出身低贱,配不上公子,不该有此非分之想,可是,可是……”
说着,似乎眼泪又要落下来,她背对着贾珏,原本的冷艳仙子,变成了个受伤的单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