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宴请功臣,十分热闹,正坤帝特许神威侯贾珏和忠诚王哲恒坐在他左边康王之后的两个位子,以表此次功劳。
桌子上珍馐佳肴,大殿中歌舞动人,古色古香的丝竹之声悦人耳目,舞姬们扭动着水蛇腰, 摆动的身姿引人入胜,肤如雪砌,撩人心扉,殿中大臣全都沉醉其中,举起酒杯畅饮,目不斜视的盯着这可是天音坊调教出来的, 一个个都是从各处精挑细选出来的, 姿容都是上上乘,
香风曼舞妆迢迢, 贾珏看着那些眼中放光的群臣,感觉眼前不是穿着广袖锦裙的舞姬,而是现代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团,暗道他们的欣赏水平太低,见识太少,要是放到那样清凉的场面,还不口水都流出来。
与之相对的,也有几个人在欣赏古舞中的诗意和柔美,比如看惯了的正坤帝、康王,正人君子贾珏和贾政等,奇怪的是向来对中原女子感兴趣的蒙人哲恒心不在焉,眉宇间还有丝丝愁绪,贾珏注意到了,从舞蹈中抽出目光,拿起酒杯与之共饮。
“看王爷神色,似乎有什么忧心的?若是对和盟事宜还有什么异议,可以说来, 都是可以商量的嘛。”贾珏一脸友好的笑容道。
哲恒连忙拿起来酒杯, 下意识用敬礼,酒杯往下低了低,他现在虽说被正坤帝封为王爷,面对低自己两个爵位的贾珏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锦衣秀裳之下,藏着一个金盔槊寒、杀人不眨眼的神勇将军。
“不满侯爷,我有个女儿,自小慕爱中原,从来往商客那里寻了很多书读,每日在本王耳边言语,本王才学了点滴,怼这个女儿,本王是极为喜欢的,在出兵的时候,就也带上了。”说到这儿,哲恒便停下,喝了一杯酒。
顺义城被贾珏所破, 城内鞑子皆被俘虏, 他的女儿恐怕也不例外,知道是蒙人, 结果一定很凄惨,也并不见有人来报擒获王女,更加肯定情况糟糕。
“听王爷意思,是跟着到了顺义?”贾珏立刻想到了那个要做自己婢女的钟金,便问哲恒的女儿叫什么。
“原是叫做萨仁,后来她自己改了中原名字叫钟金。”哲恒回答。
“那真是巧了,那天我收了一名婢女,自称钟金,长得可是天生丽质。”贾珏听到果然是一样的名字,直接就肯定钟金的身份,不过这娘们是真的狠,连鞑子士兵都杀,那可是她的部将,那些人一定也认识钟金,竟然没有出卖她。
看来,不论族群之仇,人都有美好的一面。
“什么?”哲恒大惊,猛地转头看着贾珏,他不知道大明的婢女什么样,但知道奇剌古特部的婢女什么样,比如他的婢女,都是暖床的,可怜他的女儿花一样的美貌,被猪拱了。
“王爷不必惊慌,郡主没事,她很聪明,扮成了汉家女子,我见她样貌与我大明女子多有不同,因此以礼相待,让人照看着,如今就在城外的营帐里安置,等宴会结束,就直接送去鸿胪寺与王爷团聚。”贾珏那里猜不到哲恒的想法,要不是他,早就被潘复那厮抓走了。
“真的吗?”哲恒喜出望外的问。
“真的。”贾珏一脸平静的回。
“太好了,多谢侯爷,等回去了我一定挑选几个好的草原姑娘给侯爷送来,日后侯爷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任何吩咐,一定照办。”哲恒挺直身体,右拳抚左胸。
贾珏蔚然一笑,同样抚胸成礼,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随意,让哲恒有些别样的情绪,这就是认同感的重要性,汉人对草原部落向来不屑,除了有求于哲恒的商人,也见过一些大明的官员,根本没有人会见了他随俗抚胸。
“那倒不用了,只是等秋后出兵鞑靼,还望王爷能够鼎力相助,找几个得力的向导给我用。”贾珏原本是要用钟金跟俺答汗谈判的,如果他们已经攻下了城门,好在最后没用上。
会宴结束,哲恒跟鸿胪寺卿去了鸿胪寺,临分别的时候再次叮嘱贾珏。
回了荣府,贾珏让李贵架一辆马车,去城外营中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当时匆忙回城进宫,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尤其是马槊,进宫总不能还带着兵器,容易让人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李贵得令,高兴的从周瑞那里寻了最好的马车,接送他国公主,这样的事儿说出去那可是天大的面子,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尤其贾珏说要给他说媳妇,这可是府里小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跟着贾珏,不仅去了奴籍,还要正经给他说一媳妇,不枉自己冒险跟随。
战场凶险,炮兵被箭雨袭击的时候,要不是有沈炼,他差点就嗝屁了,还有跟着驰援京城,他自然不可能在一边看着,与刘二一起跟着沈炼也冲杀了许久,虽然一个人也没杀,还被贾珏注意到远程飞刀救了一命,但也算是有功了。
李贵觉得,这要是放在府里,除了刘二,决计没有一个小厮能比得上他的经历和胆量,那可不是过家家,千军万马那是,估计见到了早就被吓破胆儿来。
驾驶马车出城,胜利后城中街道上的人也多起来,多有欢呼讨论的士子学生,李贵听了,不觉挺了挺胸膛,他可是这场战役中的一员。
到了城外贾珏的专属营帐,因为营帐不多,贾珏让人把钟金和她的丫鬟送来后就安置在他的营帐里,恰好他也不需要了,不过贾珏的东西还在里面放着。
李贵恭敬的在营帐门外叫了声:“里面有人在吗?”
连续叫了两声,营帐里依旧寂静无声,李贵疑惑,就要进去查看,这时候刘二来了,手里那这两个白花花的馒头,散发着淀粉的香味。
“你来得正好,圣上犒赏三军,开了太仓蒸了一顿白面馒头,还以为是说瞎话装装样子,一看竟是真的,快,刚出炉的,热着呢。”刘二嘴里啃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个,非常仗义的把馒头分给李贵,毕竟在贾府,白面馒头那都是主子吃的,不过以前跟着贾宝玉,李嬷嬷又是贾宝玉的奶娘,因此他比刘二好些,吃过不少,但还是接过来。
“这一顿,要吃掉多少斤白面?”李贵砸吧一口,比荣府里做的精细程度自然差一些,味道还行。
那么多军队,一人就算是两个,也需要很多,对于一个没有学习过数学的人来说,天文数字。
“不知道,又不是全都有,只有三爷带领的这几千骑有。”刘二知道李贵想多了,告诉他。
“里面的人呢?”李贵吃了两口,终于想起来他是要来接钟金的,问刘二,照看两个姑娘的事儿贾珏临走时吩咐给了刘二。
“在里面呢。”刘二又啃了一口,本来想跟李贵八卦一下贾珏会怎么处理里面这两个姑娘,最终想想还是算了,贾珏最不喜欢扯嘴皮、嚼舌根。
李贵疑惑,刚才叫了两声可都没有回复,于是掀开帘子一角草朝里面看,惊问刘二:“人呢?”
“嗯?刚才还在呢,可能有事情出去了。”刘二并不知道钟金是郡主,钟金并不知道哲恒跟大明握手言和,因为消息还没传来,如果李贵不说,要等主将们回来,这些人才知道。
李贵感觉不妙,立刻进去查看,还好银子和衣服都在,盔甲也在,就是马槊不见了。
“怎么办?这可是花了很多银子打的,要是不见了,恐怕三爷要恼了。”确定马槊真的不见了,刘二大口把手里的馒头吃完,大惊道。
“快,去找找。”李贵赶紧拉着李二去营里询问,可是从附近问到辕门守卫,没有一个人知道的,肯定是趁着伙房开火,从每人的地方偷偷溜走了。
几千两银子,就这么丢了,刘二一张苦瓜脸皱的老丑了,在这种时候,李贵没有雪中送碳,反而火上浇油,告诉刘二:“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这位可是草原人的公主,三爷让我来接她的,你真是……”
什么?刘二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完了,为了个馒头,把人和马槊整丢了,铁定要受罚,二人匆匆跑到荣府里,告诉贾珏这个消息。
“人不见了?”贾珏听到这个消息,倒没有多惊吓,不见了找就是了,到时候听到城里传开的两方盟好的消息,说不定自己就出现了。
“是啊三爷,她还把您的马槊也顺走了。”刘二犹豫一说,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贾珏的营帐经过吩咐,肯定没人敢进,更不用说偷东西了,那肯定是钟金顺走了。
“什么?”贾珏这下不淡定了,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拿马槊做什么?”
刘二摇摇头,苦涩道:“大概也知道三爷的马槊值钱吧。”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件兵器,对贾珏来说它是复活孙镮的关键,可不能丢了,立刻带着李贵和刘二去营里,找来负责今日负责巡逻营帐的士兵询问,并让人在营帐内外寻找,但并没有找到。
然而所有的士兵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今日的巡逻是按照吩咐进行的吗?”贾珏问负责守卫的百户,脸色深沉,走的时候交代过,一定要轮番巡逻,防止有人溜出去扰民,竟然让两个大姑娘平白消失,这怎么能行。
“大人赎罪,火头蒸了馒头,实在馋的紧,属下就让他们去领馒头去了,中间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巡逻不足。”负责巡逻的百户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国字脸,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立刻做出负荆请罪的样子,以防日后被发现。
“确定没有人看到?”贾珏对百户点点头,表示晓得了,然后问今日负责巡逻的士兵,回馈的全都是再次摇头。
贾珏一挥手,让百户带着巡逻士兵离开,带着李贵和刘二出门,这两个人用起来就是没有沈炼顺手,不过沈炼被他派去顺义查仇鸾的事情,沈从云既然遇到他,求于他,这件事儿自然是要管的,可要想扳倒仇鸾,必须要铁证如山。
“三爷,你让他们走干什么?应该让把他们散出去找人啊。”刘二脑袋机智一转,突然建议道,找到了,他的罪过也就小些。
“这不是金吾卫,如今战事已了,我并没有调遣的权利,她们两个肯定是进了城里,你让这些人身穿甲胄去城里,是想让杨都御史背上谋反的罪名?”贾珏走出营帐,眉毛一挑,刘二虽然是为他好,但所说的话却有问题,军队是大明的军队,谁都不能私调,别人贾珏不管,但他不会,也让刘二和李贵知道规矩。
“三爷教训的是,刘二也是着急,一时没想全了。”李贵忙劝道。
“行了,你们连个把东西收收,拿回府里,我在城门处等你们。”贾珏倒并没有责怪刘二的意思,让李贵和刘二收拾东西,他一个人上了城门,眼中金光一闪,每个人的头上都出现一种五色命气。
平头百姓不过淡淡白色,体弱多病的,头上那股气还带点灰色,身体很健康的则是一团清新的莹白云气,大部分人都是以气成运,只有极为尊贵的人,才会凝而成像,贾珏由近及远,寻找钟金的位置。
外城中没有公主王爷居住,因此钟金的位置很好找,她正跟丫鬟从一家当铺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包着的长杆形东西,没有疑惑,肯定是他的马槊了。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拿银子,这东西可不好当,都不敢收啊。”丫鬟捂着肚子,竟然咕咕叫了一声,显然是饿了。
“要不是你弄丢了银子,至于这样么,那钱袋子里只有几百钱零碎,剩下的都是有印子的,咱们现在花,一会儿人就找上来了,走吧,去下一个当铺,实在不行,就找铁匠铺,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有人要的。”钟金大概也是饿了,看着路边的包子铺眼中泛光,加快脚步。
“除灾解厄,化生福缘。”
“除灾解厄,化……”
人流里,有一个粗布麻衣,颇有些褴褛、走起来一拐一拐的道士高声喊着,但并没有人理他,全都匆匆而过,但是走着走着,确证正好跟钟金面对面。
钟金和丫鬟也要绕过他走,不想道士稽首说:“姑娘手中,真真一件好宝贝,好兵器。”
“我这东西布包着,你就怎么知道它是什么?”钟金对中原的文化很感兴趣,道士也知道,还挺说他们多会奇门异术,看了看手里黑布包裹的马槊,问道士。
“我自知道,我还知道两位此刻正饥肠咕咕,需要祭一祭五脏庙?是也?”坡脚道士撸一撸山羊胡,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笑容。
钟金和丫鬟对视一眼,感觉到奇异,钟金问:“道长可能帮忙?把它卖出去,分道长一半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士一定也有所图,不然那么多人,兰她们两个组什么。
“居士慷慨,不顾贫道也没什么法子,但让二位吃上饭,还是能做到的,贫道开价十两买它如何?”坡脚道从怀里拿出来钱袋子。
钟金感觉这笔买卖很亏,就马槊吹毛断发,横扫一切的锋利,绝对不可能只值得十两,可惜她们两个正饿着,没办法,钟金一咬牙,把马槊给了坡脚道。
二人拿了钱高高兴兴去买吃的,坡脚道转身继续走着,手里拿着贾珏的马槊。
……
不久后,贾珏与坡脚道在一处茶摊旁相遇,他皱着眉头,问坡脚道:“道长意欲何为?”
“贫道无欲无为,只为给公子送东西。”说着,坡脚道举起来马槊,递给贾珏,其上的血珠也完好无损。
“多谢道长。”贾珏疑惑的接过来,掀开黑布一看,的确是马槊,于是从怀里取出来钱袋拿出二十两,不能让人家穿不起衣服的吃亏不是。
坡脚道笑着接过去银子,作揖后直接离去。
看着坡脚道远去的背影,贾珏这次猜不定坡脚道到底意欲何为了,难道,真是要煞费苦心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