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北,骄阳似火。
战楚开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行驶在京北市的四环路上,灼热的夏风从车窗外吹来,夹杂着几粒沙尘。战楚抿了抿嘴,点了一支烟,打开了车载音响。音箱中传来一年代颇为久远的歌曲,节奏柔缓,曲调深情。战楚跟着歌曲轻轻的哼唱着,看向窗外时,神情有一丝的茫然。
吉普车沿着四环路开向了郊区,至沿湖东路的时候,拐向一条荒废已久的乡间土路。
土路崎岖不平,外表破旧的吉普车却行驶的依旧平稳。四个车轮在凹凸不平的坑洞上飞快的弹跳,整个车身并没有大的颠簸。大约行驶了三公里左右,土路已经到了尽头,横亘在吉普车前面的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小河。战楚没有停车,切换了低档,稳住油门,很轻易的就趟过了这条看似湍急的小河。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惊讶的现,吉普车穿过河面的时候,整个车身自底盘处升高了一尺。湍急的河水掠过时,连车门的边都没打湿。
吉普车越过小河后,沿着河边的碎石滩一直行驶,直到玉龙山脚下才拐向了一条隐藏在杂草丛中的小路。小路直通玉龙山深处,沿途郁郁葱葱,一片青绿的景象。
玉龙山地处京北市东郊,属于原生态保护区。除了前山有一些旅游景点外,后山少有人迹,这里根本就不通车。偶尔有一些胆大的游人从前山来到这里,但他们很快就会现,这里不仅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就连手机信号都无法接受。山林间还潜伏着大型野兽和毒蛇,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好在后山有一个军方的通讯站,这里驻扎着一个班的士兵。遇上游人走失后,他们往往会充当一次搜救人员。但即便这样,每年仍然有三至五人葬身在这幽深宁静的玉龙山深处。
吉普车进了玉龙山后,战楚关闭了音响。后山幽深宁静,无数的鸟儿在山间自由的鸣唱,和着轻柔的风声,这样的天籁远比任何的音乐都要好听。越往山的深处行去,空气就越清新,属于炎夏的那一丝酷热也早不见踪影。
路也越来越难走,战楚却总能轻易找出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对于外人来说,玉龙山后山充满了神秘和危险,但对于国防七处的参谋来说,这里的每一条路径战楚都了然于胸……七处是一个汇集了众多天才的情报机构,这里的人擅长于信息的整理与分析。他们每天要处理多达数万的各类信息,涉及的范围更是包括了政治、军事、商业以及宗教。
但这只是最基础的工作,在这里,还生活着一群天才中的天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七处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存在。他们统一的职称是参谋,但在内部,他们有一个更加形象的称谓命运推手。
这些人是最顶级的推算师和谋略家,能根据海量的信息推演出未来的局势,然后再计算出其中的利弊。利大于弊时,他们会顺势而为,以求利益的最大化。而弊大于利时,他们则会布下无数的迷局和陷阱,去改变事情本来的运行轨迹,使其最终符合于自己的利益。
七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情报机构。
午时的阳光穿过树梢,照射着寂静的山洼……
山洼中有简洁的营房和黄土铺就的操场,几个士兵在破旧的篮球架下比试着三分远投。战楚的吉普车从操场穿过时,扬起一阵淡淡的尘土。国防七处的基地就隐藏在这个军事通讯站的营房下,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山洼,远处的山顶有一座废弃的通讯塔。
车直接开进了操场后方的简易车库,战楚将车停稳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半分钟后,随着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整个地面开始缓缓下沉……
车库下面的空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空旷而静谧,带有浓厚的军事气息。经过四道身份识别系统后,战楚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基地的最深处。这是一扇朱红色的木门,站在门前,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敲响了门。
门悄无声息的侧向滑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战楚走进门,挺直身躯,朝办公桌后的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桌后的人正着一份文件,没有抬头,摆了摆手,示意战楚自己找地方坐下。
战楚依旧站的笔直,并没有动。
几分钟后,满头银的处长抬起了头,笑着说:“坐吧,坐下说话。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老实过,处里的几个老家伙都说我惯坏了你们这帮小年轻。”
战楚固执的站着,声音有些低沉:“处长,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您敬礼了。”
处长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问了一句:“老陈那边……都安排好了?”
战楚点了点头说:“手术安排在两天后。”
处长心中轻轻的叹息,真的是天妒英才吗?七处最年轻、算路最精深的参谋,有着黄金脑美誉的天才推手,贼老天怎么就不放过他呢!
老陈是七处的编外人员,也是京北医科大学的校长,国内最著名的脑科专家,同时也是战楚的主治医师。
三年前的一次例行体检中,战楚被查出脑部有一颗脑瘤。因为处于脑部最敏感的部位,直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最好的治疗方案。唯一的方法就是靠药物维持现状,以等待新的疗法问世。但这半年来,脑瘤开始异变,对药物产生了抗性。所以,手术切除已是势在必行。
但是……手术只有3o%的把握。今天早晨,他去医科大做术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老陈明确的告诉他,手术的风险虽然很大,但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放弃这次手术,他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三个月。作为七处的参谋,战楚对概率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对于脑部手术来说,3o%的概率或许并不算太坏。但对于他来说,内心却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3o%和零概率有区别吗?
但是作为一个军人,尤其是七处的军人,战楚并不畏惧死亡,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见过处长后,他还要和七处的战友们做最后的告别。出门的时候,处长却叫住了他。“别急着走,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按照规定,有什么愿望和要求都写在这上面吧……”处长轻轻的推过一张纸。
“没什么好写的,您知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六岁就成了一个军人,这辈子活的够精彩了。”战楚笑着问:“对了,处长,您相信人有来世吗?”
处长皱了皱眉问:“什么意思?”
战楚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果有来世的话,我倒真有一个愿望。”
处长强笑着:“什么愿望,说来听听。真有来世的话,我这老骨头也快去了,听听你的愿望,也好做个参考。”
战楚笑道:“说了您可别骂我……其实也很简单。一句话,好男不当兵,我想过一回普通人的生活。”
处长沉默良久,始终没有说话。
军人之间的对话永远是简洁的,离别也同样如此。
没有悲伤的情绪,没有过多的话语,战楚离开基地时,战友们只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其实,上手术台和那些出外勤的战友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生死难测。有的人离去后永不再回,有些人却会带着疲倦和胜利的微笑回家。七处的人早已习惯这一切,他们很早就学会将祝福藏在心底……
两天后,战楚的手术如期进行,地点在医科大最先进的手术室内。
手术室的氛围,战楚已经有过多次的体验。他不仅仅是一个参谋,同时也是七处最好的外勤人员。十八次外勤任务,每一次都是生与死的较量,凭着人的智慧与身手,他总是能带着微笑回家。同时,也带回了一身的伤病。
手术室里的气氛静谧而紧张,主刀的陈校长吩咐医护人员给战楚进行全身麻醉。
他拍着战楚的肩膀,安慰道:“安心的睡一觉,醒来后什么都解决了。”
战楚一撇嘴:“不用安慰我,进了你的门,我就没打算回去。说正经的,老陈,等你玩够了,麻烦你老人家缝的仔细点,别把脑浆啊什么的弄的到处都是……不卫生。”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吗,那换一个。老陈,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叫什么来着?对了,汉尼拔,喜欢吃人脑的那个……”
麻醉剂开始挥威力,战楚的意识渐渐迷糊。他能感觉的到,老陈正拿着笔在自己的脑袋上开始画线……
接下来,这老头会做什么?
先揭开我的头皮,然后用电钻钻开我的头盖骨。再然后……嗯,这老家伙会用手术刀轻轻划开我的大脑皮层,这样的话,就能看见新鲜的、正冒着热气的脑仁了。又白又嫩,还冒着血花,淋上沸油,点上香醋,再来点葱花……迷蒙中,战楚努力的想让自己清醒。他明白,闭上眼后,真的就很难再睁开了,那***3o%啊……
奇怪的是,这种半醉半醒的感觉一直陪伴着他。仿佛是在做梦,意识依旧在脑海中活跃着,只是没有清晰的思维能力。直到半个小时后,这种情形又生了变化。仿佛是午夜梦回,嗡嗡的电钻声、医疗器械的交响声,以及老陈的号施令声,忽然在他的耳边清晰的响起……
怎么回事,我不是被全身麻醉了吗?
战楚猛然一惊,顿时想起一种在医学上非常罕见的现象麻醉觉醒。
所谓的麻醉觉醒,即病人被麻醉之后,在手术过程中恢复了知觉或感觉到了疼痛,但身体却不能动弹。根据个体差异,病人感觉到痛苦的程度也是完全不一样的,而这种情况在手术中生的比例是千分之一或千分之二,是一种严重的全麻术里的并症,会给病人造成无法弥补的巨大精神创伤。每七百个病人中会出现一例……
死并不可怕,可是这样的死法……战楚觉得阵阵寒意铺天盖地的涌来,‘清醒’的感受着自己慢慢死去,这样的死法也太***另类了吧!
只是,如果是麻醉觉醒的话,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呢?
战楚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能听见所有的声音,呼吸机的声音,医疗器械交错时的声音,甚至连纱布吸纳鲜血的声音也听的一清二楚,但就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感觉。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他努力的张着嘴,想告诉老陈情形不对,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出声音。
见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战楚惊骇莫名,使尽全身气力拼命的想要开口说话,随着他的努力,忽然间,整个身躯猛地向上腾起……
然后,从一个及其诡异的角度,他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看见了老陈,看见了围着手术台的那些医护人员,还有……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年轻人!
我……日!
憋了半天,战楚终于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咒骂声。他明白,这不是什么麻醉觉醒,而是实实在在的意识与本体的脱离。换句话来说,自己……已经完蛋了!
妈的,老子就这样挂了?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战楚悬浮在手术室的空中,默默的看着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满脸黯然的老陈终于停下了双手。然后,一头银的处长冲了进来,指着老陈的鼻子大声的说着什么……再然后,两个老头蹲在手术室的墙角默默的吸烟,谁也不肯出去,老陈夹着烟蒂的手甚至没摘去手套。
战楚能看得出来,处长是真的伤心了,老头拼命的吸烟,拼命的咳嗽。
这老头啊……手术室里有蒙蒙的白光闪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悲伤涌上战楚的心头。他知道,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看着那一对正默默伤心的老头,他笑了笑,老头们,如果有来世的话,我先去给你们探路了。
蒙蒙的白光一直闪耀着,时间仿佛凝固……
朦胧间,战楚觉得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完全的消逝,而是随着时间不断的沉浮。只是这时光似在流逝,又似停止。半醉半醒,梦里梦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迷惘。
不知过了多久,蒙蒙的白光缓缓散去,眼前开始变得真切。
我没有死吗?耳边有欢快的笑声响起,战楚缓缓的睁开眼,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一张胖乎乎的大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离他只有半尺之遥。
战楚吓了一跳,这个小胖子是谁?
眼前的小胖子一对眯缝眼,葱蒜鼻,唇上两撇很另类的小胡子,约莫三十来岁。他开心的笑着,语无伦次的说着:“老天开眼,老天开眼,盼了八年,我战开源终于有儿子了!”
战楚皱起眉,你有儿子管我屁事,老盯着我做什么?
“老爷,别把孩子吓着了,离得那么近……”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呀,快看,快看,宝宝皱眉毛了呢。肯定是你把他吓着了。”
小胖子却离战楚愈的近,呵呵的笑着,用手去捏他的鼻子:“倒是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一声也不哭?”
战楚伸出手,想将眼前胖乎乎的脸推开,可是费了半天劲抬起手时,看见的却是一只白乎乎的小拳头……他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锅,这是我的手吗,***,不会是真的转世投胎了吧?
时间仿佛又开始凝固,他开始努力的思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良久之后,他终于明白一件事,人……真的是有来世的!
看着小胖子的那张肥脸,他的心中悲愤莫名。
谁他妈给我面镜子啊……龙生龙,凤生凤,面团的儿子小汤圆。我不要做面团的儿子啊,我不要做小汤圆啊!战楚在心里悲愤的叫唤着,他努力的转过头,想寻找一面镜子,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美丽清秀的脸,还有那双散着母性光辉的温柔眼眸。
天,实在是太美了,她……是我的母亲吗?
战楚犹豫着,思索着,婴儿的本能使他伸出双手,去触摸那女子,然后出咯咯的笑声。
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这女子微笑的脸,而是那诱人丰腴的**。欢快的笑声,也只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天哪,这香味简直让人为之犯罪!快点,快点,快解开衣襟啊,我要……吃奶啊!
“夫人,快,快,这孩子饿了……”
胖子手舞足蹈的叫着:“天才啊天才,一生下来会自己找吃的。哈哈,夫人啊,瞧瞧我们的儿子,谁家的孩子这么早就能睁眼!”
夫人笑着解开衣襟,道:“老爷,别只顾着高兴,快让人去神庙请祭祀给孩子祈福。”
战开源笑着答应了,却不肯走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夫人手里的婴儿。
战楚捧着母亲的**,仔细的看了一会,然后像只饿狼般噙住那颗如晶石般红润的*。
他贪婪的吮吸着,差点没将自己噎着……一双小手还不安分的挤压着母亲的**,逗得母亲咯咯的笑。唯一让他有些气恼的是,一旁的小胖子不肯走开,一直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他一边吸奶一边打量小胖子,心想丑是丑了点,不过瞧这肥头大耳的样子,多半是个小财主。算了,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虽然有不小的缺憾,但好歹是张不错的长期饭票。可惜了俺娘,一朵鲜花插在他的头上,就这么被雨打风吹去了。
战楚咿咿呀呀的叫着,挥起小手再次霸占了母亲丰腴的**。
品尝着芳香的乳汁,他幸福的打着饱嗝……重生,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我再不是什么黄金脑和天才推手,我只是个‘婴儿’,一份全世界最有前途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