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的一间小屋里,谢言看着泥炉上熬制的汤药,清秀的脸庞上神色一如往常那样的从容。
在她的对面,袁决缩在椅子上,双眸通红,像只野兽般紧紧的盯着谢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视自己为洪水猛兽,而眼前这个女孩却没有一丝的惊惧呢!
昨天夜里,他带伤闯入了这家医馆,先是打晕了正在睡梦中的光头少年,然后再威逼这个姓谢的女孩子为自己配药、熬药。当初,袁正霖在为他配药的时候,已经将这家医馆的地址告诉了他。所以,从武馆逃逸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藏身地点就是这家医馆。
手上的伤势虽然很重,但相比起内心深处那头随时可能作的狂兽,这点伤势其实算不了什么。
袁决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这头可以吞噬一切的狂兽,因为当它脱离樊笼时,所吞噬的也包括他自己。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他在乎的只有自己。所以,他必须来到这家医馆,来寻找可以使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他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精神已经极度的萎靡。
看着泥炉上的药罐,他已经想好,等药熬好后就打晕这个女孩,然后好好的睡一觉……他看了看隔壁的房间,那里正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心中又想,这个女孩用一根针就能让人昏睡不醒,不知道这个方法对她自己起不起作用。也许,我可以不用自己动手。
天亮的时候,被打晕的光头男孩已有苏醒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坐着轮椅的女孩却用一根针再次让他陷入了昏睡。袁决在一旁看了,很惊奇,也很迷惑。惊奇自然是因为谢鱼的针技,疑惑却是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要让少年继续沉睡。
谢鱼的鼾声,谢言同样听在耳中,嘴角便轻轻撇出一抹微笑。
睡吧,安心睡吧……姐姐相信,等你睡醒后,一定能看到一轮新的太阳。
这一抹好看地微笑落在了袁决的眼中,他张了张嘴。忽然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谢言轻轻说道:“每个人笑起来都很好看,关键就在于你愿不愿意笑。”
袁决眨了眨眼,问道:“我笑起来也好看吗?”
谢言却轻轻的摇头:“你没笑过,所以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你笑起来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
袁决奇道:“为什么?”
谢言说道:“因为你的心里有只野兽,野兽只会咆哮。只有愤怒,它们是不会笑的。”
袁决怔怔的看着谢言,声音开始颤动:“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地心里有只野兽的?”
谢言笑了笑:“因为你的药……第一次那个人来为你配药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病人的心里有一只野兽。”
说到这里,她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声。那天。当她看到袁正霖手中的药方时,就已经知道病人的具体症状。她也知道,这种药其实并不对症。只治标却不治本。所以便劝袁正霖,或是将病人送来自己的医馆由她亲自诊治,又或是将病人送进专治心理疾病和神经疾病的医院。但袁正霖却以为她是危言耸听,不过是想多骗药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
所谓医者父母心,当病患地家属并不相信自己时,谢言所能做的唯有照方抓药。
这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却可以减轻患者的痛苦,身为医者,她最不愿看到地就是患者的痛苦。她还打算着,等病患的家属再次来医馆抓药时,自己再好好的劝导他.,.让他把患者送来医馆。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昨天夜里。患者终于来了……
袁决通红的眼眸里泛出亮色,颤着嗓子问道:“那你可以……可以帮我赶走这只野兽吗?”
谢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但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你必须得配合我。”
袁决忙不迭的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配合你地……只你要能帮我赶走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真的,我很听话的。”
这时候的袁决表现的犹如一个未成年地孩童,萎靡的脸庞上甚至还带有一丝地讨好。眼睛里,也不再有凶光,透出的是纯净和无辜……这样的表情和眼光,易楚同样见过。只不过,他当时的反应是极度的恶心和愤怒。但是谢言却并不做如是想,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严重的人格分裂者。
看着袁决的表现出的无辜和乞求,谢言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凶恶,她甚至能推断出这个人在来医馆之前,必定做过一些令人指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个病人啊……谢言没有正面回答袁决的乞求,稍稍沉吟后说道:“其实,给你开这个药方的人,他就有能力治好你的病。嗯,你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开的药方吗?”
袁决抓了抓头说道:“我……我忘记了。我的脑子不好使,一会儿好,一会儿糊涂。好的时候,我能记得以前的事情,糊涂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忘记了。”微微一顿,他警惕的左右望了一眼,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有很多人想抓我,有一个家伙一直想用枪打我,给我药方的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想着抓我。还有啊,昨天晚上,我还遇见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不仅想抓我,还扭断了我的手腕……”
谢言心里很好奇,很想知道关于袁决的事情,但是她却明智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知道,现在的袁决看上去是一个与人畜无害的乖宝宝,但是这种情形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如果继续追问的话,很有可能因为回忆而导致他的人格突然间转换,从而激起他地暴戾。现在,她只想快点熬好炉子上的药。然后让袁决喝下去……在配药的时候,她偷偷的在里面添加了一味可以使人昏睡不醒的药材。
谢言没有说话,袁决却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记忆里的点滴。
这时候地袁决完全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留存的一些并不清晰的回忆,全部都是孩童时代生的事情。他说在他地家乡,有一条叫做清溪的河水,他总是喜欢在里面游泳捉鱼。有一次。因为一起戏水的玩伴在水里忽然抽筋,他去救的时候,被水里的水草缠住脚腕,差点就送了命……
“姐姐,你不会害我地。对吗……”说完小时候的故事后,袁决忽然问了一句。
谢言看着炉子上的药,心底轻轻地叹息着,袁决刚才的回忆让她开始犹豫……她想,他终究是个病人。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为什么不能先治好的他的病,再让他去接受应得的惩罚呢?
袁决见谢言不说话。很固执的又追问了一句。
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叫的顺口之极。落在别人耳朵里,肯定是恶心地不行,但谢言听了,却唯有叹息,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也被轻轻触动。她有很多的弟弟,除了正在酣睡的谢蛋蛋之外,孤儿院里的孩子见了她都会很甜地叫一声姐姐。而每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姐姐的时候。这女孩地心,便仿佛烈日下的冰雪,一瞬间就消融成水,然后再汇聚成一条温柔的小溪……
“我不会害你的,但是……你要听我的话才行。”谢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复思量后,她决定试着先让袁决接受自己。
袁决拼命的点头:“我会听话的。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听话的。你说,现在要我做什么?”
谢言摇动着轮椅,将药罐里的汤药倒在一只碗里。然后说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喝下这碗药后,你会睡一个好觉……”
袁决眨了眨眼,看着隔壁的房间,说道:“和那光头的家伙一样吗?”
谢言点头道:“对,和他一样。”
袁决开始皱眉:“可是……我记得我以前喝这药的时候,从来不睡觉的啊。”
谢言问道:“你相信我吗?”
袁决眼里泛起一丝犹豫,却仍是点了点头。
谢言用抹布擦拭着碗口的药渍,没有注意到袁决眼中的犹豫,便淡淡说道:“相信我的话,就喝下这碗药,然后好好的睡一觉。其他的你不用多问,等你醒来后,我们就开始治疗……”
袁决忽然站起身,走过去拿起药碗,看着谢言好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也很古怪。
谢言微微的皱眉,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喝药的时候,袁决却忽然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臭婊子,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袁决将手中药碗狠狠的砸在墙角,双眼再度泛红,又揪着谢言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叫道:“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呢……我真的很听话啊!不,你是个臭婊子,你不是我的姐姐,我要杀了你……”
谢言的嘴角有鲜血流下,她试图推开袁决,然后告诉他,我真的没想着害你……
袁决开始兴奋起来,舔着嘴唇,咯咯的笑着:“对了,对了,我为什么要杀你呢……不,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现在很兴奋,我想玩婊子。知道吗,我很会玩的,我会敲碎你的骨头,然后再慢慢的脱去你的衣服……啊,对了,对了,你这里有绳子没有,绑起来更好玩的他舔着嘴唇,鲜红的舌头仿佛毒蛇的信子般伸缩着……
谢言清秀的脸庞上依旧没有恐惧,掠过的……只是一丝的悲伤。她在为这个疯狂的男人悲伤,也为睡在隔壁的谢蛋蛋而悲伤。也许,姐姐和你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无论在还是电影里,最精彩的剧情出现时,必定会有最精彩的人物出现。
易楚的出场是早已注定的,因为他过誓,决不让袁决再残害一条人命!
而当他出现在这个略显得有些狭窄地房间时,心中却满是无语。
天啊。这可真是两个极品啊……一个是恶人中的极品,一个却是善人中的极品。
他看着正在轮椅上拼命挣扎的谢言,不由轻轻的苦笑。这丫头的脑袋绝对有问题,小时候的语文成绩也肯定没过关。我敢打赌,她绝对不知道恶人这两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农夫与蛇地故事……
如果是乔丹或者麦子在这里话,估计早就熬好一罐毒药。然后很温柔、很温柔的哄着袁决乖乖的喝下去。若是换了小蝶这个心理专家……我敢保证,袁决必定会哭天抢地的亲手给自己戴上手铐,然后老大的耳刮子抽着自己地脸,大骂自己不是人。最后,他还会自肺腑的去感谢警察姐姐和人民政府对自己的挽救。
谢言忽然停止了挣扎。她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易楚,惊讶之极。这不是那天来买药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决很快就察觉到谢言地异状,心头掠过一丝警觉后,也不转身,按着谢言肩膀的双手立刻下压。准备先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好歹做个人质。
可是易楚告诉过自己,再见到袁决时。他绝不废话,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王八蛋打到不能动弹为止。
他绝不会再给袁决任何地机会!
袁决身形滞的时候,易楚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有了警觉。顾不上自己的度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脚尖一点,用最快的度冲了过去……这一掠,如影如电,快的不可思议,快到小屋里的灯光也被这残影压制的在瞬间黯淡!
袁决地手原本就在谢言的肩膀上。开始力时,几乎没有时间上的迟滞。
但是几乎没有并不代表没有!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后,他便感觉到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涌来,然后挟起自己地身躯,狠狠的冲向侧面地墙壁……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便听耳边轰隆一声巨响,竟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道裹挟着。将侧面的那堵墙迎头撞破!
墙壁轰然坍塌后,前面是一个漆黑的小屋……
借着身后破洞倾泻而来的灯光,袁决呻吟着,摇摇晃晃的双手支地,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这时候,他依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好晕。
袁决倒地的时候,易楚依然屹立。
他冷冷的看着袁决,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袁决即将站起,这时候,易楚像幽灵般再次启动……
第一拳,他砸在袁决的右肩胛骨上,骨裂。
第二拳,换了个方向,击在袁决的左边的肩膀,骨碎。
接下来,是袁决的肘关节、膝盖、脚踝……
易楚没有忘记那三个女孩子是怎么死的……那天在警局的停尸房里,他便对那三具冰冷的尸体过誓,一定要让袁决品尝同样的方式!
袁决拼命的哀嚎着,脚踝和膝盖的重创让他无法继续站立。他倒着地上痛苦的打着滚,出哀嚎的同时,开始了习惯性的求饶。
对袁决的求饶,易楚根本不加理会,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一手拎起袁决,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的说道:“你知道我这么对你的原因,是吧?”
袁决满脸的鼻涕眼泪,哀求着易楚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打我啊,我什么都肯听你的……”
易楚冷笑着:“不知道吗,那我就再给你一点回忆!”
他右手探出,握住袁决已经无法动弹的左手腕,轻轻的一扭……却是将袁决四肢唯一完好的部位折断!
袁决再次哀嚎,易楚却轻轻的笑着……对付这样的人渣,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笑的很开心,却也有一些淡淡的悲哀。杀了袁决又怎样,他的这条烂命,又怎能抵得过那三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子!
易楚并不知道,他的笑容落在谢言的眼中,和袁决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冷酷,同样的狰狞。
“住手,你……你不要再折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