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罐头的星舰不是什么拦路的战巡,自然挡不住逃亡者号前行的脚步。
罐头星舰完成交易,满载能量币离去;以及两位女士目睹此事,而出现的内心动摇,在这片星空下连插曲和杂音都算不上。
即便是小小的星舰中,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离星海联盟本部越来越近,就相当于离玛瑞卡和夕殉道兑现承诺的时间越来越近——
他们都向左吴承诺,将取出存在联盟的财产,用作帮助他们的报酬。
艾山山承认自己有些贪财,以及会对自己接近财富时所露出的迷离模样感到羞耻。
此前海妖钻进机房,暂时断下新婚时的你农我农,也是为了沉浸在各类机械当中,冷却自己躁动内心的缘故。
虽然左吴还是会偷熘进去,找她玩一些糟糕的游戏就是了。
钝子清点时,也总会发现机油和围裙之类无关紧要的物资总是会莫名亏空。
这让艾山山有些恼怒,她躲进机房本来就是一种清修,他总来搅局,是什么意思!
可等逃亡者号完成最后一次航道跳跃后。
海妖便连恼怒也忘了,还时常在玛瑞卡以及夕殉道夫妇面前晃来晃去。
又会哼着歌抢过列维娜用来端茶送水的器物,亲自给夕殉道以及玛瑞卡送上热水。
海妖之心,昭然若揭。
又一次和夕殉道夫妇套近乎时。
她被正和离姒夕阳玩儿的黛拉撞见;姬稚也在这里,金棉照顾列维娜时,保姆的职责落到了她的身上。
虫娘歪头观察了海妖片刻,四只小手纷纷抬起:“大妈妈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吗?”艾山山喜滋滋,就连婚礼时都没露出过如此纯粹的笑:“能量币也是亮晶晶的。”
姬稚撇嘴,把爬在她身上的两个气态孩子默默捉下;马蹄轻踏,好像在催促夕殉道赶紧做出什么表态。
夕殉道苦笑。
左吴不在,那股与血脉如影随形的厌恶感也没跟来,他比平时要随和得多。
忍着被离婀王踩脚的痛感,夕殉道轻易找到了话题:
“艾夫人,能量币对左先生来说大概不是那么有价值。就是问问,除此之外,您还对什么样的东西感兴趣?”
“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海妖的眼睛弯成月牙:
“到时候看嘛,我早听说你们纯血人类存着的尽是好东西!”
夕殉道抚掌:
“倘若您对一些古董造物感兴趣,那这次应该会收获颇丰。纯血人类没什么优点,就是运气都不错,当科学家也会频频迸发灵感;”
“据说科技猎人长时间在这驻扎,也是因为偶有我们的作品被银行工作人员偷出现世的缘故。”
艾山山露出了自认为礼貌又得体的笑,还是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另一边人马娘的嘴角,撇往一边的幅度也越来越高。
……
艾山山在与夕殉道为人类的遗产作“邪恶”的瓜分,唯有小孩子的冒险最为纯粹。
听说进入了目的地的星系,黛拉赶紧带着两个气态少女奔向驾驶室,去看看即将呆上一段时间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有了之前的经验,钝子不再让星舰减速,而是全神贯注准备适应这里交通的速度。
星海联盟总部所在,恒星果然暗澹。
从航道中脱出后,离这里的太阳这么近,全景视窗却没像往常一样减少透光率,反而开始调整内部的晶体,通过精妙的折射才能补充舰体内的自然光。
左吴眯眼。
在一片昏暗之中,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喧闹扑面而来。
钝子的修辞终究还是错了,左吴冥思苦想,终于在最近和艾山山相互依偎着所看的纪录片中找到了合适的比方——
这里不是什么破旧却显得紧要的办公楼,这样无法显示它的热闹。
倒更像连门口的防滑钢条,都被络绎不绝的人群踩得光滑的繁忙医院。
也难怪罐头星舰的商业活动要在相邻星系进行,这里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做生意;
访客的步伐依旧急切,“脸”上却每每挂着惶急的目的;每个人都在为了各自事情而奔走,眼里的血丝绝不是被娱乐和堕落所熏出,而是源自最为纯粹的疲劳和担忧。
在医院奔波,是为了自己或家人的生命与身体;在这里,却是为了各个文明的兴衰与命运。
左吴不认为两者之间有什么高低之别。
钝子神色亮了一下,逃亡者号久违地收到了交通引导的信息。他们要去的“银行”坐落于这个星系最远端的行星上。
不知道在那里的地表还能接收到来自暗澹阳光的几分恩泽。
这里的安保力量也骤然严格了一大截,可在如此磅礴的星舰湍流中,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也是和医院如此类似。
若将他们比作人类,安保的眼里大概有着和患者一样的红血丝,他们甄别人群当中的可疑人物有些力不从心,他们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威慑。
但安保造物和“患者”绝非敌对,他们甚至可以充当初来乍到者的顾问。
钝子就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下安保AI,关于收到的交通指令中有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潜规则,得到的答复充斥着不耐,却也言简意赅。
逃亡者号顺应指令加速,黛拉和两个气态少女几乎要把身体完全贴在视窗上。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像蚂蚁一样。”离姒呆呆地感叹。
“你也没见过蚂蚁,姐姐。”夕阳不忘抬杠,视线一动不动。
黛拉早已习惯姐妹俩的互动,也自诩见过一些大场面;她对星舰湍流不感兴趣,而是看着一颗颗从逃亡者号身边掠过的行星。
这里的地标没经过光学的遮掩,本貌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几个改造程度颇高的还在不断变形,虽然显得疲累,但仍算井然有序。
虫娘更觉得这个星系就像立在市场门口的公平秤。
与常识中,公平秤总是荒废或被蓄意破坏不同,它被启用的如此繁忙,一刻也没有休息。
公平是需要监督的,哪怕这公平有偏向性,也需要有人盯着这“偏向”。
是谁在监督?
是什么让这片法庭星系不靠武力,就成了如此要害之地,发布着整个银河都需要听从的政策命令,一直流转不息?
黛拉思索,恍忽间觉得自己连同逃亡者号,才是从在庞大不过的天秤边所掠过的渺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