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工厂,易传宗像是往常一样,急急忙忙地走进车间就准备干活了。
毕竟是要当爹了,着实有些不放心媳妇儿,小心肯定是没有错的,他想早些回去。
只不过刚进入工作状态,车间的门再次打开了。
作为轧钢厂的大师傅,他的技术可是比出来的,没有特殊情况,平时少有人进入他的车间。
易传宗转头看去,原来是车间主任,他好奇问道:“怎么?生产任务有变动?”
董主任赔笑道:“真是打扰了易师傅,外面有同志说厂长找您呢。”
易传宗微微一愣,厂长?
说实话,两个月没见,他都快要忘记厂长是什么样子了,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家里还种着孩子呢,他也在忙着鼓捣那两块石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李主任那边也是安生了不少,如今谣言也过去了,两人倒是有了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他一个工人没事也找不到人家管理层的麻烦,理清工厂是杨厂长的任务,最多这几个月人事变动有些频繁,可是这跟他没什么关系,管他的人没有变。
“杨厂长找我,那我肯定是要去啊,您怎么这表情的?”
董主任一脸尴尬,他就是传个话而已,就是这话有点不太好传,他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保卫科的同志还帮杨厂长带了句话,让我给您说说。”
易传宗这会儿也放下手中的工具,开始朝着外面走着,他微笑着说道:“有话您说就行了。”
董主任也是直接说道:“让那个姓易的臭小子给我滚过来!八点半必须到,晚一分钟工作加一倍!”
易传宗双眼顿时一突,心中大感不妙,他急忙问道:“董主任,现在几点?”
董主任一伸胳膊直接说道:“八点二十八!”他的心中汗颜,是保卫科的成员让他慢悠悠地说的,还说这是厂长要求的!他时间方面卡的很准!
“靠!”
易传宗拔腿就朝着外面冲去,就像是一道蓝旋风一晃直接到了门外。
他一个紧急刹车直接拐弯九十度,身体也倾斜四十五度,脚下打滑了三下,就像是超跑烧胎一般,下一瞬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易传宗看见一个等待的保卫科,仅仅只是看清了那憨憨脸上的坏笑,他心中更加紧张了。
高级车间距离办公室确实比较近,但是现在腿脚不值钱,这个近也是要百米来算的,中间的道也不是直线,有许多建筑需要拐弯,这是逼他冲刺啊!
看见前方的一米高六七米宽的绿化池,易传宗略微调整步伐,在靠近绿化池一米的时候他顿时一个起跳,人在天空中飞驰而过,瞬间就跨越了八米的距离,缓步一下,他的身体一扭,斜着身子拐了个弯。
两名正在交谈的保卫科成员只听见刷的一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
其中一个小青年有些发懵,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另一名保卫科的成员却是毫不在意,懒洋洋地说道:“你眼花了吧?刚才哪里有人?”
“没有嘛?我刚才明明看到什么东西过去了!还有那个声音,难道是听错了?”
“工厂都开工了,你肯定是听错了。”
“好吧。”
很快易传宗就来到了办公室,这里的人稍微多些。
一名年轻的女办公人员看到易传宗疾驰而来,她微微有些诧异,到了近处就认出了是谁,人到跟前,她招呼了一声,“易师傅。”
易传宗此时心中只有时间,根本没有听见声音,到了楼梯口的时候他没有爬楼梯。
那速度太慢了,他一个起跳直接飞起来落在栏杆上面,下一秒微微蹲下身子一个跳跃,直接抓住上面一层的楼梯,翻墙他熟的不行,双臂一拉身体直接腾空落在上一层的栏杆上面。
楼梯上面的办公人员只是见到一个黑影,紧接着嗖地一下就窜到了上面。
临到三楼的时候易传宗才出声说了一句,“厂长找我!”
两名保卫科成员刚刚一懵,还不等反应过来听到声音他们才认出了这是谁,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来到厂长的办公室门口,易传宗一个急刹车,手指在门上当当当快速敲击三下,彭地一声破门而入。
房间内,杨厂长给吓了一跳,“臭小子,你还真过来了!”
易传宗在门口的位置微微喘息,接连两分钟的极限运动,他也是有些不适。
“杨叔,我肯定没有迟到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易传宗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东面墙上的挂钟,此时上面秒针才走到六的位置,显然他一分半就跑过来。
杨厂长的嘴角抽搐一下,他其实根本没想到易传宗能赶过来,之前他还问过保卫科和通讯员,要是从高级车间跑到办公室三楼他们能花多久,得到的回答是最少三分钟。
他传话两分钟,根本赶不过来,他就是想看看易传宗急急忙忙地样子。
这人平时都是懒懒散散的,也就是干活的时候说不出不是。怎么就把他吩咐的事情给忘了?下班就走!
“你小子这回倒是知道速度了,我问你,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易传宗微微一愣,吩咐的事情?
两个月没见,他早忘了。
干完活就走,他现在心思不在这里,努力回想了一下,想到自己能快速的回去,他这才想来。
“杨叔,您放心,我对于机床的改造已经进入了实质阶段!”
杨厂长的眼皮跳了跳!
当着他的面说谎话!
“你小子,回家就鼓捣你的那两块石头,你敢说对机床的改造进入实质阶段!”
易传宗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说道:“那当然!您安排的任务,我怎么可能不认真的完成?”
杨厂长攥了攥拳,要不是这人刚才一脸发懵的表情,光看现在一脸认真的态度,他差点就要被骗过去了。
易传宗咧嘴一笑,说道:“这事儿您指定是听宗烈说的吧?您光听说我白天在外面鼓捣石头了,那是聊天啊,我工作方面的事情当然不好和他们说,他们又不懂。”
“我每天晚上可是都会在家里的书桌上面,开着点灯认真地进行设计,就连稿纸我都买了两摞了!”
“您也知道这晚上的时候噪音少一点,比较容易思考,心思也不会杂乱。”
他也没有撒谎,晚上确实思考和书写了。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完全是为了接下来秋季的工厂技术考核!
布置作业,难啊!
为了三个徒弟,他可是操碎了心!
一个月多五块钱,买瘦肉都能买六斤半,要是买成猪杂或者是排骨,那是十多斤,一天三两肉,一家子人吃着不香吗?
不就是白天工作了一天以后晚上还要回去做作业吗?他晚上不也是和媳妇儿大爷的喝喝茶?聊聊天?
年轻人不能虚度年华,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安逸。
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年轻人就不应该有假期!做一天的作业难道不好吗?多么充实啊?他的医术可不是摆设!
他这个当师傅的操心着徒弟身体,安排着徒弟的前途,充实着他们的生活,丰富着他们的思想,缓解他们生存的压力,还有比他更好的师傅吗?
四个人的感情多深啊!
他工厂技术大赛回来不也是享受了一番工人群众的原始欢庆?
当时四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当然要回报一下,让自己的徒弟变得更加优秀。将来也荣耀一番!
看着易传宗一脸认真诚恳的表情,再加上那有理有据的详细描述,就连杨厂长都感觉自己错怪他了!个屁!
杨厂长才不信这滑头的小子,有设计白天就不能干?弄那两块石头,怎么不是浪费时间?
一个优秀的工人,不好好干活,去鼓捣什么石头,多么浪费自己的才华?
“来,你讲讲你准备怎么设计!你不是说进入实质阶段了吗?我看看到底是进展到怎么样的实质阶段了!”
易传宗眼神满是质疑,踌躇地说道:“杨叔,我跟您说?”
杨厂长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他的心中顿时更气了,这小子以为拿出自己的专业就能在他面前放肆吗?以为他没法判断对与错?
这是想湖弄他!
杨厂长沉着脸重重地吐出一个字,“说!”
易传宗眉头微微一皱,这说起来可就难了,简单讲一遍,让厂长明白,也是需要不短地时间,他可是跟娄晓娥保证好了,要早点回家的!
杨厂长的脸色更加深沉了,“怎么?说不出来了?”
易传宗眼睛一转说道:“机床本身就是制造各种工件,以此组装成各种机械来提升生产力。因为某些设备需要较高的精度,不像是自行车那种简单机械。其发展趋势就是朝着更快,更准,省人力的自动化方向发展……”
杨厂长缓缓点点头,目前说的是比较对,但是他感觉这小子在湖弄他!
“来点实际的!”
易传宗微微一愣,随后直接说道:“要想提高生产的精度,即尺寸精度、位置精度、形状精度,就关系到机床的各个方面,我对机床的各个方面都进行了非常深入的研究,接下来我将一一对您详细的讲解!”
杨厂长眼皮子跳了跳,这幅胸有成竹、夸夸其谈地模样,似乎还有点信服力?
易传宗对于新式的车床早就已经了然于心,他本身就是工程师,也是足够专业。
他昂首挺胸自信地开始讲解,“从工作台的平面开始……”
杨厂长眼神略微有些迷湖,一些词他是懂的,一些数据含义他也知道,但是一时间算不过来……
“各个坐标方向移动的相互垂直度……”
“X、Y坐标方向的移动……”
杨厂长的脸色有些阴沉,偶尔能听到几句不错的建议,但是乱七八糟地数据往外蹦,太专了!
“主轴轴向窜动……”
“主轴孔的径向圆跳动……”
杨厂长两手在太阳穴上面揉着,现在他相信易传宗在认真的研究车床了,但是听起来着实有些费劲,不说听天书,但是脑子里面已经理不清了。
“主轴箱沿z坐标轴先方向移动时主轴线的平行度……”
“主轴回旋轴中心线对工作台面的垂直度……”
“主轴在z轴坐标方向移动的直线度……”
……
办公室内非常的安静。
杨厂长静静坐在办公椅上面。
此时,他一副全心思考的紧紧皱着眉头,手中的烟也是抽了一根又是一根!
突然间,杨厂长勐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让这小子给湖弄了!不挑着主要的说,竟是说些数据分析!”
吱!
房间门打开,华钟一脸关心地问道:“厂长,您这边有什么事情吗?”
杨厂长摆摆手,说道:“没事,今天没有重要的事情,你去处理日常的那些事物就行,不用在这边盯着。”
“好的。”
华钟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关上了门。
房间内,坐在办公椅上面的杨厂长突然笑了。
这会儿他到是相信易传宗在认真研究车床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但是这小子应该有些想法。
想到工厂里面的事情,杨厂长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处理的,他文火慢煮,工厂这锅汤终于是串了串味儿,各个方面总算是协调安静了下来,要不然他哪有时间叫易传宗过来。
……
临近中午。
南锣鼓巷的独院。
花姐姐笑吟吟地落下一子,和黄景益下棋那么久,每一局的局势不断变幻,这一次,她终于是抓住了一个小破绽,给师父出了一个难题。
她现在也是黄景益的徒弟了,不过不是医术,而是下棋。
这一次虽然可能还是赢不了,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
花姐姐转眼看了一下旁边阴凉下的娄晓娥。
她面带着微笑,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面好像是睡着了,小腹的位置微微隆起。
花姐姐倒了一杯水,随后步伐鸟鸟地朝着门外走去。
这时,躺在躺椅上面的娄晓娥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睁开了一小半,偷偷地看着。
花姐姐盈盈地站在门外大石头旁边,看着易传宗在那儿认真的凋刻,他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尖端扁平的錾子,一下一下小心地敲击着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一块块雪白莹润的小石头也是簌簌的往下掉。
“弄了那么久,喝口水吧。”花姐姐双手将青花瓷的茶杯拱起来。
易传宗面无表情地敲击了一下,随后缓缓点点头,将右手的锤子放在左手,他习惯性地朝着身侧一拿,放在嘴边轻轻品尝了一口,眼睛还在盯着。
如今两块石头的处理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开始他也不能分心,每一次干活之前都要深思熟虑。
花姐姐微笑着,很喜欢易传宗现在认真的样子,比起以前,如今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也有了自己执着的东西,不用那般浑浑噩噩的。
她开心地微笑着,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绣着凤凰的白色手帕,抬起胳膊昂着小脸,轻轻地在易传宗额头和脸上擦着细汗。
槐花树下,娄晓娥两腮鼓鼓的气成了癞蛤蟆,她口中呻吟一声,朝着门外嗔道:“混蛋,过来把我拉起来。”
易传宗微微回神,随后微笑着拍了拍花姐姐的肩膀示意回家。
随后他一脸无奈地来到娄晓娥面前,装的很拙劣,但这也是媳妇儿,既然求温暖,他只能是眼神宠溺地将大公举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