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的都懂,结婚之后的兄弟聚会当然要去。
次日。
易传宗行走在一条略微偏僻的水泥小路上面,这里的建筑还多是木质的二层小楼。
这条街跟现在一些主干道自然是没法比,现在不只是自行车,还有汽车公交车,道路也是很宽阔。
但是搁在以前,六七米宽的街道可不算窄了,这边也是热闹着呢。
易传宗在一间二层小楼前面停了下来,古色古香的红褐色牌匾上面写着凝香两个大字。
抬步走进去,经过一番询问,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单间,里面有一处用屏风隔起来的隔断,屏风上面青山白云,绿树成荫,看起来很有格调。
走在外面,易传宗就听到了里面轻声交谈地声音,显然这次过来的不只是宗烈一人。
也就是景逸、宗烈、文涛之前在当兵,要不然,他们这年纪早就结婚了,现在结婚稍微晚了一点,不算是太积极。
不过能够出来小聚一下玩乐一下,享受下自由的空间,自然是极好。少听点唠叨,回家之后看着虎娘们都变漂亮了。
从屏风的一侧走进来,易传宗看到了宗烈、邵义宏和彭瑞青三人。
他微笑着说道:“哥几个,是我来早了吗?”
邵义宏笑道:“没事儿,我和瑞青今天休息,后面和宗烈一块过来的。”
说完,易传宗走到入门的空位坐下,看着对面宗烈那一身雪白的衣服笑道:“难怪身上还穿着警服,刚才我差点我都不敢进门。”
宗烈眼皮抬了一下,道:“就你还不敢进门,有你什么不敢的事情吗?我可是听说了,在工厂里面打架、工作时间去后厨开小灶,完事儿还在工厂里面跑步,后面杨叔过去亲自找的这人,你们猜怎么着?”
彭瑞青眼神很亮,不错,都是他这种憨厚本分的人不敢干的事情!
邵义宏自然是笑容满面地捧眼逗乐,表情很是夸张地说道:“怎么招?难不成还跟杨叔打了一架?”
易传宗自然是一副笑嘻嘻地模样等着,他这脸皮是怕别人说叨的人?
拿他当笑话,哥们这是给大家伙找乐子!
他这人缺的东西不少,但是娱乐细胞这东西,看视频还是好使的。
宗烈眼见这人丝毫没有悔改地模样,当即说道:“这人在车间里面,拿了盒中华烟摆在桌上,整个人躺在长椅上面,头前面是机器,脚朝着桌子,徒弟趴那儿看着他,睡得那叫一个香,后面杨叔让人叫醒他,他都不知道后面有人。”
“当时可是肆无忌惮地批评一通,这也就罢了,完事儿跟着杨叔去办公室,可不是连杨叔都给撂了一下?在办公室里面挨了两下抽,后面说的话就不详细说了,反正是把杨叔逼到墙角。这不,第三轧钢厂出了大乐子,上面领导都看过去了。”
彭瑞青和邵义宏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紧盯着易传宗,看着那笑嘻嘻的模样,真没看出来,这还是个会惹祸的主。
后面的那些话连宗烈都不敢说,平日里也没看出那么狂妄啊。
“哎幼!”
易传宗羊装惊恐,懊恼地说道:“我就说呢,一进来怎么就怕您来着,横是让您抓住小辫子!”
易传宗伸手做介绍地姿势,手朝着宗烈的胸口示意,神态夸张地说道:“瞧这衣服给白的,当真是一个泥点子都看不到。爱干净!讲究!可不似以前那山里滚,泥里爬了。”
宗烈嘴角抽了抽,这孙贼(口头禅,调侃称呼)讽刺谁呢?
他眼里要是容不下沙子,当初就给这孙贼抓起来,哪还有现在小两口人前人后秀恩爱的酸劲儿?
还山里滚,泥里爬的,衣服换了,他手里的枪可没换!
这孙贼就不像是四九城的人,旁人说话带着点味儿那是习惯,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这家伙一开口指定藏着东西,尤其是对他!
跟这人在一块心里刺挠地那叫一个难受,脸上的表情都不好控制。
易传宗转手朝着后面椅子上面的大檐帽示意,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呵!瞧瞧这帽子上那威严的标识,再瞧瞧前面这张冷脸,一句话说错了,还不得给人抓了去?”
“啧啧,那号子里面给苦的,当真是什么人都有,说句话还不得翻译个千儿八百种?那鬼哭狼嚎的地儿,还能听出原声来吗?”
宗烈一摆胳膊将易传宗的手从桌子前面打到一边,低喝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敢说,怎么就找不到个原声了?说局里你都敢夹枪带棒的!这是开玩笑的事情吗?有事儿就说事儿,你受气哥几个还能看着?天理昭昭,有怨他就有审。别在这阴阴阳阳的。”
邵义宏眉头微皱,这是遇到麻烦了,也对,要不是遇到麻烦,何至于杨厂长出面,这边都得逼一把。
不过看到易传宗人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第三轧钢厂有动静归有动静,却也是管理层上。
邵义宏的眉头舒缓开来,脸上还是带着澹笑,这哥们比别人都有趣,好好坐着看戏就行了,要是有需要的地方,这边自然会开口。
彭瑞青则是紧皱着眉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叹,第一次见面还看轻了这人,如今坐在一块好好听听,好好看看,这人可不似那么简单。
一个工人,愣是闹得一个厂里沸腾,可是真能折腾,看这样也不似吃了亏。虽然这人多少沾了点关系,认识杨叔。
但,就杨叔那种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使唤得动的,里面的事儿多着呢,能逼一把杨叔,可不光是有关系就行,有关系换来的只是一脚。
易传宗那边不乐意了,说他评论公安局都敢夹枪带棒的?
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别别别!您可别这么就给我定了桉,这什么局也不是我能说的,哪个都惹不起。”
易传宗左右看了彭瑞青和邵义宏一眼,再次伸手指着宗烈进行控告,“我就说这跑了原声吧,你们都误会我了,这话哪能乱说?”
宗烈被指着有点心烦,这是要打一架?要不是感觉自己可能打不过,对面这家伙手里也有枪,这事儿就去外面草地上解决!
“行了!有事说事!”
“得嘞!”
易传宗幼呵一声,借驴下坡,他连忙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先给宗烈往杯子里面倒茶水。
宗烈那边刚抬起手来双指并拢,准备叩击桌面做个回礼的手势表示点头和感谢,结果对面又开口了。
易传宗笑嘻嘻地倒着茶水,嘴里服着软,“来,宗爷,给您倒茶!”
宗烈的身体顿时一僵,听着和个店小二似的。
但是这个‘宗爷’是谁?
他是姓宗。
但是易传宗名字后面也带着一个宗。
说姓肯定更加尊重点。
带着名就显得略微亲近随意。
但是后面带上一个爷,本来自身就卑贱了,那自然是带姓更显尊卑。
他们这种关系的,这个爷说的是自己个儿!
占他便宜!
宗烈气得有点手抖,现在他的手距离桌子只有一厘米的距离,这手指头尖肯定是不能先落桌子的,要不然这礼可是行大了!这是磕头!
弯起来半握拳也不行,骨节扣桌那是给长辈的,这‘爷’就做实了。
要说正儿八经地感谢落手指头,感谢个屁!
还放不下手了!
邵义宏仰头大笑,“哈哈哈!”
能让宗烈下不来台的,一直都是文涛,两人从小就是对头,相互看不对眼,小时候没少动过手,长大了也是互相拆台。
彭瑞青的嘴角憋着笑,这哥们就是假闷,心里的想法跳脱着呢,就是喜欢摆冷脸,拆穿了那是相当有意思,可惜不多见,旁人也不好把握这分寸。
易传宗倒了一杯没有再倒,他依旧是笑嘻嘻地,端起宗烈地茶杯往前送,口中调侃道:“来,爷,您喝茶。”
宗烈瞪了易传宗一眼,这个‘爷’也不正经,打了一拳再喊爷,哪有这样的?
他只能顺着台阶接过茶杯,闷声说道:“你小子是一点亏都不吃,冤枉你了行了吧?说说,难道我听了半晌,光记住了个笑话?前面还有什么事儿?”
易传宗哈哈一笑,继续端着茶壶给满上,这一落座,那架子可就变了,昂首挺胸,气势拿捏地杠杠的。
他朝着彭瑞青瞥了一眼,这人不好配合,就是给他面子装起来也不像。
易传宗连忙快速转头看向邵义宏,脸上摆出和蔼地笑容,语气亲切关爱地喊道:“小宏啊。”
邵义宏憋不住地笑,弯着腰笑得肚子都疼,他捧着肚子点点头,“在呢,领导,有事儿您吩咐。”
“嗯……”易传宗拖着长音应了一声,随后打着官腔问道:“这最近的英文学习的怎么样了?”
邵义宏感恩代谢地道:“多谢领导关心,我最近学习还算顺利。”
易传宗微微点头,沉吟几秒后不经意地问道:“这要是英文里面的非常感谢怎么说啊?”
邵义宏带着英腔发音标准地道:“Thank you very much.”
易传宗瞬间绷起脸来,冷喝一声,“胡闹!”
邵义宏小心地看过来,弱弱地问道:“领导,有什么不对吗?”
易传宗指指点点地教导道:“这非常感谢,用英语应该是这么说,‘三克油,玩累了,嘛池’。”
说着汉语,却用着小日的腔调,表达的却是英文!还同时表达两种语言,怎么听都够真切。
说完,易传宗还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那模样似是自己说的很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义宏仰天大笑,眼泪都给笑了出来,他就知道易传宗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这古怪的腔调简直是绝了!
彭瑞青也是笑的不行,这会儿英语没普及,但是在大学里面,简单地说两句英语还是会的,见了那么多校友,听过别人拽的,却从来没有这么发音的人!
宗烈嘴角一直抽,现在他快要憋不住了,这人气的时候能够给人气死,下不来台的时候是真下不来台,但是这开心的时候,是真禁不住!浑身带着一种名为‘娱乐’的气息。
尤其是旁边还有俩人哈哈大笑,这玩意可是会传染的,他嘴角的笑容不断放大,最后整个脸都一上一下地抽着,憋着笑真的很难受。
但是这人刚让他下不来,绝对不能服软!
尤其是对面还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他也不能认输,笑也得分怎么笑。矜持点还行,大笑就怂得太彻底了,他宗烈也是个要脸面的人。
回去一定给家里人讲讲,然后自己和媳妇儿在被窝里面的时候在大笑一场。
易传宗还是绷着脸,严厉地呵斥道:“小宏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名外交成员应有的表情控制吗?不分场合,不分地点,这你这还怎么作为代表和外部交涉?你将泱泱大国的礼仪威严置于何地?还不赶紧收起来!”
邵义宏眼里含着泪笑个不停,不说工作还好,这一说工作他愣了一下之后更忍不住了,平时可没法笑得这么痛快,人总归是累的,难得放松发泄一下。
他笑了整整两分钟,感觉把今年的笑声都花完了!
“领导教训的是,我确实不应该笑。”
易传宗微微颔首,连看都没有看邵义宏,随后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你根本就没有理解语言的真实含义。就像是这个三克油,玩累了,嘛池’。我们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说的就是油!你说这情谊得多重?”
“还有,外国人都是喊,‘碧池’,用咱们的话还说就是‘尔母婢也’咱们常说‘嘛的’,这个‘碧’就是‘嘛’的意思,这个‘池’是个很好的语气助词。”
“交流的方法到了最后都是殊途同归,语言博大精深也只是为了表达,你得清晰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才算是学好了。就你现在这样,半桶水还以为自己学习顺利。”
“小宏同志啊,你的学习走偏了!我让你到学校都怕教坏了小学生,要不你还是去抄抄书吧。”
邵义宏简直都笑疯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不住地点头,现在他不想让这个人说了,但是有点停不下来!
宗烈险些没忍住,不能让这人再说了,他嘴角逼着笑地喝道:“人家不是你这么读的,人家是Thank you very much.更不是你这么解读的!你别在这误人子弟。还让人家教书,你先学明白吧!”
易传宗一拍桌子,随着啪的一声响,三人的笑容都顿了一下,他脸色较真说道:“哎!这不就对上了!就是这么回事儿!”那神态彷佛在说,终于碰到懂的人了。
三分顿时都有些懵,这会儿笑容终于是停止了,就是三人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易传宗老是讲个笑话,谁知道宗烈那边问他话,他是不是又准备插科打诨。
他们就当是个戏在看,结果戏看完了之后,那边讲完了?
易传宗找人演了一出戏,多少也是累了,笑话讲完以后,他端起茶杯细细的品着茶,茶水稍微凉了一点,不过还是那个味,跟兄弟们聊天就是轻松。
这些可都是聪明人,这时候能考上大学哪里能简单?
这些人不像是傻柱这种带点轴,脑回路多少不太一样,也不像是二大爷这种官迷,心里面有执念,同样没有三大爷那般不太良好的秉性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