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能感受到烛九阴状态的伏羲,则是如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在瞬间瘫软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被林书航一把扶住。
其他妖族听到这话,再看到它的反应,已然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女娲脚下一个踉跄,乃至其他妖族,也都同时大惊失色。
别说句芒、蚩尤这些对烛九阴的死忠派了,便连迦楼、黑风老妖这些从未亲眼见过烛九阴的外围妖族,此时也都是感觉一阵悲伤袭来,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毕竟那是烛九阴,妖界公认的真神,不管是在大荒的妖族亦或是在这众多妖山之间生存的妖族,都受到烛九阴的庇护,对烛九阴有着一种无可替代的父神情结,它是整个妖族的大家长,毫无疑问。
此前烛九阴失踪,妖族中为它祈祷的可不在少数,现在竟然听到噩耗。
“父圣!”
“圣王大人!”
“呜呜呜呜!”
短暂的宁静之后,整个半山腰平台上已然是哭声一片,便连旁边那些在此之前都不知道烛九阴是谁的山族人,如树这等情感丰富些的,也是受到感染,忍不住掉下两滴眼泪。
妖族的情感在林书航看来是十分丰富的,并不比后来的人族少上分毫,人族仙界甚至一直都有‘痴情不过红尘妖’的说法。
烛九阴的离开对它们必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林书航静静的等待着,等它们将这波情绪稍稍发泄,注意到沉默不语的林书航,终于将哭声渐渐收止时。
“寒武人既已挣脱圣王束缚,那立刻便会腾出手来对付大荒妖族以及巽风山。”林书航澹澹的说道:“寒武人传递讯息的速度极快,横跨火星与此界不过只在旦夕之间,追兵与杀机转瞬即现,若还想反抗寒武人,现在就不是伤感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都把眼泪收起来吧。”
话既在理,又有危机感,再加上拿到模拟器宗师称号之后,林书航的声音自带的属性加成,即便是最伤心的伏羲,此时也都强行忍住悲痛挺直腰来。
“师尊,那我们……”
“傲来地界以西,临近西华山处靠海,而海中不远处即有一偏僻小岛。”林书航微笑着说道:“那岛屿四周有无数暗礁,因此渔船难渡,兼其地理属阴聚寒,因此湿气极重,纵是飞鸟亦不愿从那路过。何况那岛本就不大,因此寻常妖族纵是有能飞行的,远远感受到此岛,也会自然而然的心生厌恶而绕路,以至于附近生活了数百年的妖族都根本不知道此岛的存在,只谣传那片海域有食妖海怪,因此更少靠近,实已算是隐蔽之极,正是我等藏身之所。”
黑风老妖距离那边最近,愣道:“那片海域竟然还有座岛?大人从何得知?”
“上次去西华山找我徒弟时,曾让小软四处打探各种神秘之事,它本也是本能的厌恶那地方,但既觉该处神秘异常,便强行前往。”林书航笑道:“谁知等穿过那片海域,见得那岛屿时,才发现那岛上鸟语花香,野兽成群,且灵气充裕,真宛若世外桃源一般,自是留心记下,如今倒是正好排上了用场。”
众妖恍然,黑风老妖更是大喜过望:“原来大人早已谋好了退路!”
林书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吩咐道:“都赶紧准备一下吧,圣王既已出事,寒武人的鹰犬分秒即来,事不宜迟,我等当可速行。”
“是!”
…………
句芒与蚩尤直接回了大荒军营那边,要遣散聚集起来的三百万大荒妖族,虽说此举无异于雷声大雨点小,但圣王已败,光是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让三百万大军和另外几位妖尊理解一切了。
而太一则是选择要跟随伏羲,以至于等句芒和蚩尤回去后不久,那仍旧还在养伤中的孔宣居然也来了。
它可是伏羲的头号死忠粉,听句芒等说了巽风山这边的情况后,当即便决定赶来追随,而且,对那个连面都没露,轻易便玩‘死’了它的巽风山神秘高手,它此前可就是一直惦记着的,现在听句芒等说那居然是一位圣境,而且还是能开坛讲道、勾动天地法则共鸣的真圣……坦白说,那一瞬间孔宣心里原本对失败的怨念瞬间就没了。
它居然是败在了一位真圣手里……这有什么好怨念的?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真圣耶,居然为了它出手,它孔宣简直就是感觉脸上有光!
要说麻烦些的,还得是这傲来六山。
这毕竟是它们曾经拿着命去打拼封赏到的妖山,又辛苦经营了几百年,休说什么利益,便光说感情,要一下子将之抛弃也是有些难舍。
但再难舍也得舍,特别是六大妖神,如今得罪了不周山,再加上寒武人也已经解决了烛九阴,想必数日间便会重新君临天下,席卷妖界,扫荡一切在这其间叛乱、找事儿的妖族刺头,它们若是留下来,那必会被当做典型对待,不死个十次八次都算是便宜了它们。
必须得走,而且要快,根本就没工夫留给它们感伤的。
只不过这家大业大的,就算要离开,需要收拾准备的东西可也还真是不少,特别是在林书航并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显然一切都显得还是太过仓促了些。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灵石,这此去那海岛可并不全是为避难而去的,更还要修行,而妖族的修行怎能离得开灵石?
即便是伏羲要开创新的修行体系,那也同样离不开灵石,不过只是使用得多与少的区别而已。
这六大妖山的山主,除了迦楼外,可能没谁有多少现成的灵石摆在山主府,但各大妖山多啊……这些山主们可都是有固定资产的,在各大妖山的各种产业,便是变卖一下,那也是价值不菲,临时要凑集个几万上品灵石根本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其他倒是并不需求,什么家当、食物这一类,盘古大人说了,那海岛上应有尽有,根本就不需要另行准备,何况这海岛并非真的隔绝外界,它只是因为过重的湿气让妖族自然避让而已,可对一些境界强大的妖族而言却是无碍,若是哪天某个妖族从那海岛上空飞过,却发现里面繁华热闹,必会查探、进而败露。
并且,若是生活得太过安逸,对修行来说总也是不利的,苦修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
因此大家隐居在那里只能是纯自然状态,别说带些繁华的家当去享受,还得真的回归自然才行。
家当不用,但这家卷却就丢不下了。
不冬山主、五莲山主、天剑等妖都是有家室的,除了回去收拾灵石细软外,还都得回去搬家卷。
而即便是如巽风山这边,迦楼虽然没有家卷,但却有决定追随它而去的下属,如四大妖王之首的封摩,它徒弟青鸢,再比如怒角等亲信,而另外三位妖王虽也有心追随而去,却被迦楼留下来看家,毕竟巽风山还是要保留的,而等原事主盘古、迦楼、山族人等尽皆离开后,这小小三品妖山也入不得相柳的法眼,没有什么它看得上眼的东西,而它既要维持它统治妖族的合法性,便不至于过于为难。
此外还有诸如各妖山之间培养的玉笺通讯本体等等,这些追随者,再加上它们也得带上一些亲近家卷,因此即便林书航限制了名额,但最后的人数还是超过了三十有余。
除此之外的山族倒是简单了许多,本就是两手空空的来,如今随身衣物一收,那便随时都可以出发。
众妖已经是加班加点了,但等一切收拾妥当,也已经是傍晚时分,其间自然也不乏有一些因为变卖产业而出现强买强卖、甚至明抢的戏码,妖族对亲近之人的情感丰富,对外族却是漠视到了骨子里。
毕竟它们这族类实在是分得太多了,且禽与兽、甚至狼与狗之间都泾渭分明,想想后世即便人类内部之间也有人种之分,甚至有所谓的彼此歧视,而这种种群之分和歧视,在妖族中就更是一个无可避免的大问题,这大概也是妖族由始自终都是一盘散沙,始终无法像人族那样拧成一股、也始终没有成为过这片大地主宰的关键所在。
要说让林书航用人族后来的道德规范来约束它们的话,那也委实太强妖所难了些,林书航自然不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经历了这么多,道心已铸,早就不会因为些许的瑕疵而影响自己的道心,这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自开天辟地之处便是如此,很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一切都得为长远计。
巽风山这边三十来个,便再算上傲来六山另外六个妖王及其家卷、下属,也不过一百七八十,相比之下,原本人丁稀少的山族人,此时倒显得多了起来,足足占据了这各族总量的三分之一。
不管是出于自身种族情结亦或是模拟器的任务,山族人必然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全都集中到尊华殿后,迦楼摄法,现出本体金翅大鹏鸟,巨大之极,甚至连这半山腰都险些有点装不下它的庞大身躯。
那恐怖的双翅一展,足有千米长,这宽阔的背部足够将所有山族人和妖族一起驮上去了。
此时已是约定好的时间,它腾空而起,依六山顺序一一走过,所到之处啼鸣高呼,那几位妖神自然带着各自的家卷下属一起跟上,浩浩荡荡朝着那傲来地界旁的海岛进发。
以迦楼这金翅大鹏的速度,便是掠过千里也只在瞬息之间。
照着盘古大人指点的方向,众妖不多时便已在空中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海岛。
此间果然是湿气深重。
那海风不同于正常海风的咸湿,而是透着一种‘寒湿’,那‘寒’无处不在,且有一种拼命往你身体里钻的感觉,若非女娲凝结出一些火灵以对抗,否则那些修行尚浅的山族人扛不住这寒气,怕是这横穿海域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得被冻死不少。
此外,这里的湿度也格外浓厚,已经到了仿佛有无数水珠凝聚在这空中,明明没有下雨,可飞行时却都到了如同雨点扑面的地步,难怪正常妖族不愿意穿行这片水域,但凡修为稍微低一点,在这里飞行恐怕连眼睛都睁不开,正常妖族谁会来故意受这个罪啊……
“此间的水灵汇聚非比寻常。”女娲感受着四周,开口说道:“似乎有至寒之物沉眠于此。”
林书航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感觉,只是蠕虫精在此间探查了许久,山上山内,乃至这周边海域都查遍了,却也没探查出个卵来,或许这秘密要等到大家入住此间的时间长了,才能慢慢发现了。
“抓紧了。”迦楼传音,它要加速冲出这片区域,这里对它虽然无碍,但对它背上的许多低层次妖族和山族人,即便有女娲等相帮,却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女娲、伏羲等修为稍高者在正面释放出锥形的罡风,既是为身后的众多山族和妖族抵挡寒气,也是分流迦楼冲刺时的乱流,让身后相对平稳,风不至于那么大,然后让他们死死拽住迦楼背上的翎羽。
但觉它速度勐提,前方扑面的风压陡增,只能是咬牙顶住。
好在这样的难受并未持久,以迦楼的速度,最后这点距离只花了短短几分钟时间便已穿过,而等它从那寒湿之域穿出来时,眼前则是豁然开朗。
适才雨点扑面时的噼啪作响声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与干爽,让所有山族、妖族都是瞬间精神为之一松。
此时放眼看去,只见四周空中彩云叠叠,已经半落下西山的太阳将这片海域的云层映照得一片通红,而在那海岛上,数座层峦小山林立,其上鸟语花香、走兽遍地,几条溪流横贯,瀑布自高山流落、形成碧潭。
碧绿的湖面在那夕阳的映照下犹如鱼鳞般层次分明,而那茂密的森林、飞虫走兽,在那晚霞的映照下则是金光微漾,正是夕阳熏细草、潭色映疏帘。
好一片世外桃源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