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这都不是信不信了，而是从上到下压根儿就不会考虑你抛出的问题，当你这问题不存在一样。
这巽风山看来还真是已经上下铁板一块，已经没有了见缝插针的余地。
这跟自己预设的路子可完全不同，往下接是接不下去了。
伏羲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和你一条一条的来回，而是直接在对阵之前就先把你的武器给没收掉……但毕竟是伏羲，就算没了武器，也照样还有玩儿的余地。
“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你到底是山族人还是寒武人。”伏羲澹澹的说道：“若不是因为我妹妹受你蛊惑，那我们连这次对话都不会有。”
“那些小的不懂，可我们之间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彼此实力的差距你应该很清楚，七百里外还有我从大荒带来的三百万大军，以及另外四位妖尊，要想踏平你巽风山易如反掌，但看在我妹妹的面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话归话，但内在的用意是很多的。
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将傲来地界和这盘古天神的实力远远不及大荒妖族这个事实给摆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示威。
遇到这种，无论是言语反击还是口头默认都没有用，你若言语反击，纸面实力摆在这里，你巽风山拿不出三百万大军、拿不出八个妖尊，那就是说大话、打肿脸充胖子，强撑罢了，人家伏羲都不用屌你不用反驳你，只微微一笑就能让你无地之容。
而若默认就更简单了，那就是公开示弱，如此既可打击这巽风山上下反抗的信心，也可让妹妹看清这个叫盘古的家伙是个弱者的事实。
可没想到，那个叫盘古的家伙既不紧张也不慌乱，脸上是既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强撑之色，只是澹澹一笑：“哦？那可真是多谢了。”
然后又没了下文，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等着你。
这……这算什么回答？
你要说他装，人家可什么都没说，哪来的‘装’？可你若要说他等于默认自己的弱者，可他却又用这种轻松调侃的语气，搞得巽风山上下那些小妖，甚至连他妹妹女娲都跟着掩嘴一笑。
这就很难受了。
伏羲也算是心境相当成熟的圣子了，手段更多，否则怎能代父统帅这大荒百万妖军？怎可能让那些强大的妖尊都相信并听命于他？
可面对这盘古，他却总有一种每拳打出去都是打到空气的感觉。
对方明明没招，来来去去就那一套，可偏偏就是能管用，就是能让它这个对手难受得想吐。
罢了罢了，看来斗嘴确实不是此人对手。
伏羲深吸口气，决定迅速切入正题。
“我出三道题目，你若能解答，我便认可你作为我妹妹师尊的身份，我妖族大军也会自这傲来地界绕道而过，秋毫无犯，可若是你输了……”
伏羲还未说完，林书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题？
自己可是有模拟器的人，答错了可以无限重来，谁能比？
这种事儿早就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他林书航认历史第二，恐怕整个太昊之域就没有敢认第一的。
“我若输了，任凭你处置。”林书航笑着说道：“这傲来地界也自此对你大荒妖族拱手投降，绝无反对之声。”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是让伏羲又有点不舒服了。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类型的题目？”
“我问了，你就会先告诉我吗？”林书航笑道：“免了，何况我盘古上知天、下知地，晓阴阳通寰宇，所学所会，在这三界五维之内，皆可包括万象，且自承天命，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轻易难倒的？”
黄口小儿……
巽风山上下顿时大笑声一片。
“黄口小儿居然也想考教我们盘古天神！”
“这世界还有盘古大人不知道的事？还有盘古大人解答不了的题目？”
林书航身后的迦楼和黑风老妖则是脸上阵红阵白，又喜又愁，也有点惭愧，更有些感动。
喜的是，盘古大人答应这赌注，对巽风山和傲来地界简直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盘古大人要是赢了，这伏羲直接绕路走，而有这伏羲带着他的三百万大军和八大妖尊去找不周山的麻烦，估计来自不周山的威胁也会跟着自然消除了。
而即便是盘古大人输了，似乎也没问题……毕竟，盘古大人输了，傲来地界六大妖山就集体投降，这都投降了，那不就安全了吗？
反正和不周山那妖神闹掰后，迦楼和黑风老妖等本也做好了加入大荒妖族的准备，只是担心别人记仇不收、非要灭了它们而已，可现在这问题却被直接解决……还得是盘古大人啊，不声不响间就已经给傲来地界找好了退路。
不过也有愁，愁的是这种完全没有限制的所谓出题，其实对答题人是很不公平的，它若是问你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只妖，这答桉肯定是有的，但你能如何回答？谁又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这所谓比试眼看怕是输定，盘古大人答应得如此痛快，恐怕只是想着让傲来地界能顺利‘投降’而已，如此污了盘古大人的名声，说不定还要搭上盘古大人别的代价，却是救了傲来地界数以百万计的妖族，这……迦楼和黑风老妖都心觉惭愧极了，亏它们两个此前还因为盘古大人让它们不要开口投降而怀疑，怀疑大人会置它们于不顾的境地，可没想到……盘古大人啊！
只这转念之间，迦楼和黑风老妖看向盘古的眼神顿时就又更多出了几分尊敬。
伏羲则是嘴角微微一抽：“……你就真不怕我故意刁难？”
他不是在意对方言语上的无礼，但这个盘古那种每每都出乎它意料之外的态度和平静，让伏羲总有一种被对方掌控的感觉，可明明自己才该是那个拥有绝对实力、该掌控一切的一方。
“那也要你有刁难我的本事才行。”林书航笑了起来：“现在，出题吧。”
“哼。”伏羲大手一挥，但见一个有着无数机括的复杂圆盘凭空显现了出来，伏羲说道：“我与舍妹已许久未见了，今日前来，特为舍妹带了一件礼物，装在这盒子中，便由你这师父来帮她打开，以此作为第一道题目吧。”
他随手一挥，那木盒顿时朝林书航身前扔了过来。
这东西是随手扔过来的，并不蕴含灵元，因此不受护山结界大阵的干扰。
“就这么简单吗？”林书航伸手一接，稳稳抓住。
伏羲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简单？此盒乃我亲手所造，上布六十四层机括，每层机括又有六十四种变化，若要想解开此盒，至少需要上千步骤，且任何一个步骤错漏，宝盒就会被自动锁死，你只有三次试错的机会，其间不许用暴力手段拆除，不许……”
啪嗒！
伏羲的话音未落，却已听到一个清脆的机括弹开声。
它愣了愣，随即便看到那个落在盘古手里的圆盘上，其层层机括已然打开，那些开启的机括宛若莲花瓣一般在盒子中绽放开来，露出最里面那朵光彩夺目的冰晶之花来。
那是伏羲在大荒深处的冰川中找到的玄花，他知妹妹研究五灵，而这玄花则是五灵中最极致的水灵结晶，不管是用来研究还是修行都大有益处，因此千辛万苦才将其从大荒深处取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盒子居然被他就这么打开了？
伏羲的嘴巴还处于微微张开、继续说话的状态中，此时简直是完全合不拢来。
自己的设计自己清楚，这看似简单的六十四层机括，其蕴含千变万化是丝毫不假，乃是它前不久在梦中常常见一玄龟，其背上所刻号称河洛图书的六十四卦演变而来。
此卦深奥异常，尽管伏羲觉得与自身十分合拍，许多东西都是一看就懂，但到目前为止，也才只研究了一点皮毛而已，用来做此六十四层的机关盒，且没打开一次后，其卦象即变，需要冲算开启步骤。
它本是以此帮助参悟六十四卦，便连它自己，现在也常还有三次接连试错后被锁死的尴尬。
而那玄龟乃是它梦中之物，这世上再无另一人见过，它伏羲也算是阅遍妖界典籍、甚至对天神山藏书都多有研究，也从未见过有关这六十四卦的记载，因此整个妖界乃至整个太昊之域，应该都没有任何生灵知道这六十四卦才对，可是、可是……
别说伏羲了，便连它身后的句芒和蚩尤也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少主手上那个盒子，它们两个也曾试着开启过，但别说成功了，根本就是连看都看不懂，可这个叫盘古的家伙……
莫非是运气？
但那可是上千个步骤，百万种变化，怎可能是靠运气？而且就算是运气……这也打开得太快了吧？！
只见林书航伸手轻轻一挑，将那玄花从盒子中挑了出来，交到女娲手里。
“玄冰凝结的花，也还算稀奇，在这妖界，当可算得上是比较接近绝对零度的极限了。”他冲女娲笑着说道：“收下吧，毕竟是你兄长的一番心意。”
“是，师尊。”女娲恭恭敬敬的接过，脸上无悲无喜，对师尊的各种神操作，何止是上次在紫云竹林时？到了巽风山后这些日子，她是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女娲很确定，兄长是真挑错了对象，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能难住它师尊的问题。
“好耶！”迦楼和黑风老妖等忍不住哈哈大笑：“盘古大人出手，就是非同凡响！”
“这就搞定了？我还以为那盒子有多难开……”
“这大荒的妖族就是没见过世面，居然以为这东西就能难得到盘古大人？打开个盒子什么的，我看就算我上我也行！”
巽风山的妖族们议论纷纷，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空中的伏羲脸色终于微微严肃了起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天地分阴阳，阴阳生四象，四象化八卦，八卦转六十四周天……”
坦白说，林书航是真没想到对方出的第一个题目，居然就是伏羲先天六十四卦，他本以为现在的伏羲应该还没发明这东西才对，毕竟它现在只是一个区区妖王。
不过，单看这盒子的机关布置，便能大致知道伏羲眼下对六十四卦的研究水平，是仍旧还停留在表面变化的程度，别说深入六十四卦的卦理研究了，便连内在的阴阳内核，应该都还只处于懵懵懂懂、知道一点的程度上。
这倒是自己收徒的一个切入口。
林书航微笑着将六十四卦的总纲挑几句来说了，听得伏羲一愣一愣的，随后澹澹的说道：“我有造化之道一卷，可创造新生万物，而这六十四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则可演变尽这世间一切，此二道尽皆是连寒武人都未曾掌握的无上大道，以你的层次，连这六十四卦的表面都还未曾看透，居然以此为题目来考我……此番可算是胜之不武了。”
他此前所说的阴阳、四象、八卦，伏羲还能明了，毕竟那是六十四卦就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可等再听那盘古说到什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时，则就是一脸懵和无穷的好奇了。
一、二、三的递增顺序，这明显不是六十四卦表面所体现出来的东西，但这既是六十四卦的核心运转规则，那伏羲自是一听就能感同身受，隐隐觉得这就是更深层次的含义，让它振聋发聩，不由的沉溺其中。
如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呆滞皱眉间，直到身旁有胳膊轻轻肘了它一下。
“少主……”句芒小声提醒。
伏羲这才如梦初醒般从刚才那呆滞的入定状态中回过神来。
它定了定神，此时再看向那盘古时，眼神又自是有些不同了。
此人似乎确是学究天人，难怪能忽悠到妹妹死心塌地的拜他为师，连它现在都忍不住想要追问一下那所谓的‘一生二三’是怎么回事了，可惜现在不是虚心求教的时候……
休说它就算请教了，对方也未必教，且就算对方真肯教，它也未必有空去学！
大荒妖族如今群起而出，就为了响应它伏羲的号召、为了给父圣造势，为了趁着父圣被困天神山、但同时也是反过来困住天神族，让天神族无暇顾及下界。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它要一统妖界，彻底替父圣铲平后方！
所以，它哪来的什么时间去研究‘一生二三’？
可惜，若是能早几年遇到此人……
伏羲深吸口气，定下神来：“这第一题便算你过了，第二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