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命运（上）
第一个音节如银瓶乍泻，从钢琴之中迸发出来。曲调并不急躁，有些舒缓，回旋的大调音阶中有平稳流淌的惬意。
餐厅中的血族贵族们都凝神聆听，开篇虽然算好，但也说不上什么惊艳嘛。而且于成弹奏的钢琴曲根本不是肖邦先生的海上小夜曲，是另外一首曲目。
看来这个贱族的贱民只是说说而已，说的煞有其事，骗人罢了。
格伦格里莫却怔在原地，只有她听懂了于成弹奏的乐曲之中蕴含的力量。
听上去舒缓，平稳，像是小溪流水一般流淌着一种惬意的感觉，回旋的大调音阶纯熟无比，不说意境，光是这份纯熟的手法，就不是自己能够达到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双手看不出来有任何演奏钢琴的天赋迹象，但大调音阶回旋时候要更换十几个琴键，相距很远。所以格伦格里莫被人成为天才，是因为她的手指能用最短的时间完成琴键的变幻。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格伦格里莫心里出现这样一个念头，但随即被格伦格里否定。
绝对不可能！这种回旋的大调音阶自己也弹奏不出来，那个贱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十二名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同一时间出现在并不算逼仄的船舱中，手里的达林机枪嗡鸣声连声一片，仿佛在和于成弹奏的钢琴曲相互呼应，即将演奏出一曲激昂澎湃的曲目。
平稳的回旋大调音阶马上转化为高昂的三度上升，带着些许平步青云的快感，旋律转化的很急，但却并没有让人觉得突兀，听到这里，原本心中带着鄙夷的血族贵族们都已经呆住了。
光是这份弹奏钢琴的手法就已经惊世骇俗了。
节奏转换之间，需要有过度，要不然会直接破坏了整首乐曲的完整与协调。
可是于成演奏的乐曲竟然违背了这一基本原则，从回旋大调音阶直接三度上升，高亢而响亮。在场的人们都感受到似乎有一座无尽深渊中传说的火山即将迸发一般，那股灼热的热度让人心血沸腾。
格伦格里莫怔怔的看着于成，双手微微颤抖。
即便天才如她，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当于成弹奏的音节直接三度上升的瞬间，十二名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手里的达林机枪同时开火。
高密度的魔法像是无数流星一般从达林机枪中发射出去，那些魔法元素是如此密集，从能量槽里退出来的被吸收了所有魔法能量的晶石落到地上，四处迸溅。
船舱的材质用的是极其好的精钢，魔法攻击四处乱飞，光华充斥全部空间。
吸血鬼们在短时间的惊讶后，还没开始反击，就已经被无数的瞬发魔法覆盖。
就算是在哑月之变前，魔法文明昌盛的时期，也没有这种先例。成千上万的瞬发魔法充斥满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完全不怕浪费，没有死角。甚至四处迸溅的魔法能量开始对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造成一些伤害。
可是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并没有去理会，双手双持达林机枪，二十四挺达林机枪狂躁的喷射着火焰，就像是于成心中的怒火一样，要把这个丑陋、血腥的世界全部湮灭。
邮轮的船体随着达林机枪发射出来的瞬发魔法的打击开始微微颤抖，万吨邮轮也经受不住这种可以说是暴虐的攻击，它颤栗着，它发出微微的哀嚎。
与此同时，于成演奏的乐曲忽然出现音域的跳跃！
跳跃，竟然是音域的跳跃！
这时候，就连少数几个听不懂于成演奏高明之处的人都已经被震惊了。
只有最高明的演奏大师才能演化出来音域的跳跃，更不要说于成的演奏中，音域跳跃的是那样突然，跳跃的幅度是那么大，大到了所有人的心脏都似乎随着音域的跳跃而跳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喉咙一样。
这怎么可能？！
这么大幅度的音域跳跃，只能是不懂演奏的人随手乱弹而已，绝对不能说是一种美妙的乐曲。
可是于成演绎出来的乐曲似乎完全容纳了这样一次音域的跳跃，并不出人意料，好像一切都应该是这样。
格伦格里莫眼中充满了泪水，她能够感受到乐曲声中，每一个音符都在述说着一股莫名的悲愤。那种气氛让人压抑，偏偏于成用的手法是音域跳跃，更加增强了这种愤懑的感觉。就像是整个胸腔里有一大块石头，压的整个人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这就是肖邦先生当时的愤怒吗？格伦格里莫恍惚的想到。
虽然于成演奏的并不是有名的肖邦的海上小夜曲，但格伦格里莫还是莫名想到了那首自己那首的乐曲。
如果要是这种愤怒的话……的确，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升调，都似乎在宣泄着内心深处隐藏的愤怒，似乎在控诉着这个世界，飞升的音符和音域像是一蓬火焰，要把整个世界点燃！
没有人注意到船体出现的微微颤抖，这时候，所有人都沉浸在于成演奏的钢琴曲中。
命运，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本来并不是一架钢琴能够完美演绎的。可是于成的手法高明，更是因为心中的愤怒，在没有大小提琴的伴奏下，硬生生把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随着广音域的快速滚动，人们似乎感觉到大起大伏的惊险。仿佛这艘邮轮并不是行驶在平静的血族海峡中，而是行驶在海洋的深处，正在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船体开始更加剧烈的颠簸，而整个餐厅里的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颠簸？大起大伏？那不是应该的嘛？那正是于成演奏的命运交响曲的含义。
格伦格里莫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
最开始被于成嘲笑，她认为这是贱族的贱民对自己的侮辱。可是随着广音域的快速滚动，那种纯熟到了极点的手法，就算这是一首垃圾的演奏，光是这种手法就已经会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惊。
但手法是单调的，是没有生命力的。
于成演奏的钢琴曲像是有个人站在格伦格里莫的心头，和她述说着一段悲伤的往事，备受屈辱，心中无数块垒。那种不平，那种愤怒，需要压抑，但却无法压抑。随着广音域的快速滚动展现在格伦格里莫的面前。
格伦格里莫已经被那种感觉压抑的要疯了，这一定是在无尽深渊的地狱里吧，格伦格里莫恍惚想到。
是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地狱中的感受一样。
是的，这就是于成想要演绎的，这就是于成正在演绎的，这就是战争古树树人用达林机枪施放出来的无尽愤怒！
在邮轮最底层中，无数的瞬发魔法虽然覆盖了整个船舱，甚至钢铁铸就的几近一米的船体都被打穿，但看守血宴“食材”的吸血鬼只是受到了伤害，并没有任何一名吸血鬼被击毙。
这里的吸血鬼都是女王麾下的精锐，至少都是公爵级别的，这股强悍的力量要是拿到血族和狼族的战场上，必然会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决定战役的胜负。
可是，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和吸血鬼小队身处于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谁都无法后退一步。当几近三分钟的爆裂射击后，达林机枪同时哑火。
即便是钢铁，也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能量宣泄。
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冷漠的扔掉达林机枪，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杆长枪，枪头安装着于成特制的带着三个血槽的棱形刺刀。
狭窄而逼仄的空间里面，受伤的吸血鬼小队，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谁都无法后退一步。
碰撞！毫无意外的碰撞！
身穿黑铁铠甲的战争古树幻化的树人战士和全身黑暗气息笼罩的吸血鬼碰撞到一处。血光四溅！
于成手中旋律一变，广音域的快速滚动变成起伏不定的半音阶。
命运交响曲原本不是如此演绎的，可是于成的水准已经到了随心所意不逾矩的程度，随着船舱中战况的变化，于成演绎的音节变成半音阶，起伏不定，瞬间出现无数次的改变。
那些变化的半音阶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杀机。每一缕杀机都莫名诡异，任谁都不知道下一步的走向，任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谁将是胜利者。
用双手扼住命运的咽喉吗？
强悍如命运，真的能够被打败吗？
这样的念头瞬间出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脑海里面。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琴技的展示了，而是一种宣泄，对命运的抗争！
格伦格里莫闭上双眼，这时候的天才血族少女已经不再去想自己和于成的琴技到底谁高谁低，这点在格伦格里莫的心里已经毫无疑问，确定无疑。
她沉浸在起伏不定的半音阶的变化之中，那种莫名的带着犀利杀气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想要惊声尖叫，但是她却叫不出来。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存在周围，格伦格里莫感觉自己要是稍有异动，就会被彻底毁灭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