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在平成大队忙了几天，就和初晨还有老支书一家告别。
收拾行李的时候，虎子和志远哭的稀里哗啦的，虎子哭是因为沈从容曾经很多次把自己的午饭让给他，志远哭是因为他舍不得这个每天晚上陪他练字的叔叔。
“沈大哥，你的伤还没好，还是休息两天再走吧！”
这两天忙着秋收，沈大哥就没有好好休息，初晨担心他的伤还没有养好。
“这点小伤不碍事，我从单位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该回去了。”
这几天他在平成大队过的很好，但是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太安逸了，安逸的让人留恋，沈从容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沈大哥，我做了一点吃食，你带着路上吃。”初晨空间里的小鱼数量已经很可观了，她把小鱼清洗干净，抹上调料，放在空间里晾干，蒸熟后配上玉米饼很好吃。而且这个在路上还不会坏。
沈从容接过包裹，“那我就不客气了。”对初晨的手艺，沈从容还是很信服的。
沈从容走的时候是个大清早，志远非得起来送，他怕早上起不来，想熬夜来着，
初晨向他再**证早上一定会把他叫起来，志远才安心的睡觉。她姐说话向来算数。
“沈叔叔，记得你常回来看我。”志远拽着沈从容的衣角不撒手，沈从容在平成大队的这些日子和志远培养了很深厚的革命感情。
“志远，别闹，沈大哥回去是有正事的，不可能会经常回来。”
“那？”志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志远听话，到时候沈叔叔给你写信。”沈从容安抚志远。
“小沈，要是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把这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看到沈从容，老支书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知道了，保国叔。”
“这里有几个鸡蛋，你路上带着。”老支书婆姨上前把鸡蛋放到他手里。
“留着路上吃。”
沈从容推辞不过，只能接着。
初晨和老支书一家把沈从容送到村口，原本老支书想用驴车送他一段路，被沈从容拒绝了。
初晨牵着志远往回走，“姐，沈叔叔给我一个小手绢，他让我等咱们回去了再看。”
初晨拿手接过，干净的手绢里面包着两块钱，初晨摸了摸志远的脑袋，“志远，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就不愿意占便宜呢？”
沈从容回去了，可是平成大队的人们生活还要继续。
秋收农忙，劳动强度大，它关系到明年全村的人能否填饱肚子，为了不挨饿，村里的人都卯足了劲干活，这样辛苦劳作，身体不好的人很快就累垮了。
“爹，你喝口稀饭吧。”有弟的姐姐，盼弟把煮好的稀饭端给他爹，刘有春咳嗽了几声，接过二闺女递过来的稀饭。
“爹，咱托人到公社去买点药吧！”盼弟劝道，全家就她爹一个男人，要是出了岔子……
“我没啥大事儿，不用吃药。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他这是老毛病了，老根叔已经过来看过了，这就是富贵病，需要成天养着，可家里这老老小小都张口等着饭吃，他怎么呆的住。
“他爹去买点药吧！老这么咳下去也不是个事。”有春媳妇挺着肚子站在旁边。现在月份大了，她坐不住，只能站着。
刘有春想了想，“孩子他娘，家里的钱够吗？”
有春媳妇儿冲自己闺女使了个眼色，等盼弟出去后，从炕桌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手绢。
“他爹家里就剩三块五毛钱了。”
这两年家里收成不好，用钱的地方多，再加上老太太偏心，交公粮的时候可劲儿压榨他们这一方，几年下来，手里肯定没有几个钱……
“要不这个药就不吃了吧？我挺挺也能扛过去。”说完刘有春又咳嗽了两声。
“不行，这药必须得吃，”有春媳妇难得硬气一回，他爹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万一有个好歹她们娘几个也活不下去。更何况家里的公婆兄弟妯娌也不是好的，
“他爹哪怕是借钱打饥荒，咱也得治病。”
知道是为了自己身体好，刘有春也没有硬撑，他不说话，表示默认了自家婆姨的主张。
既然有了主意，就马上行动，有春媳妇儿让有地道村东头张狗子叫来。
张狗子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这两年也不知做了什么营生，手里的钱也富裕起来，20多了，还没结婚，整天吊儿郎当，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走街串巷，像是村里的混混。
倒不是刘有春两口子，不是不想找个踏实的人借，这年头，谁家的钱都紧张，借用一时来应急还罢了，刘有春这是富贵病，没有治好的时候，只能在最厉害的时候用药养着。
况且他的家庭条件也在那里摆着，借出去的钱还不知道哪年能还，这谁敢把钱借给他？
听说刘有春要借钱，张狗子叼着根野草吊儿郎当的到了刘有春家，丝毫没有顾忌盼弟焦急的表情。
“刘大哥借钱啊。”
张狗子穿了一件灰布短打，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带着一股酸味，看样子应该是好久没有洗了。
“是啊，张兄弟，我家里头钱不富裕，想跟你借点，去公社买点药。过些日子一定还你。”
要不是家里没有钱，刘有春真心不想和他借钱，只盼着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张狗子能通情达理，一些救济一下他们。
“好说好说，刘老哥借多少呀？”
刘有春夫妻对视了一眼，“五块钱就行。”
张狗子有些犹豫，笑着说“五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农村生产力低，一年到头拿到手里的钱也不多，到了过年的时候，大队长计算各家的公分，发到手里的也不过30几块钱。
“谁说不是，张兄弟啊，我家孩子他爹可就靠着这钱买药了，你可得帮帮忙。”
张狗子似乎很为难，他想了想，然后笑着说：“这都是一个村里的，我手里有钱，肯定借，不过刘大哥，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这借钱也得给我打个欠条吧？”
一看这事有门，夫妻俩连忙答应写欠条无所谓，能借到钱就行。
“那我去隔壁拉个见证人过来？”说着有春媳妇就要起身。
张狗子连忙拉住他，“俺嫂子不用麻烦别人，不过就是签个字，按个手印的事儿，不妨碍的。”
要写欠条，还不找见证人有春总觉得这事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大哥，等会儿啊，我回家拿钱，顺便把纸笔拿过来。”说完张狗子就回去了。
聊天的时候，有弟和盼弟在灶台边上忙活，等张狗子走了，两个人才进里屋。
“爹，咱家真要借钱呀。”有弟垫脚去拉他爹的手。
“是爹没本事，咱家又要背上饥荒了……”都说人重男轻女，刘有春，虽然想要个儿子，可对待自己家的三个闺女，他都是非常疼爱的，尤其是小闺女，虽然人小，但是也知道心疼爹，秋收的时候，大家一起工作的时候还没等人家吩咐他就拎着水罐到田头上看他。
“爹，没事，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挣钱，咱先看病。”
“真是爹的好孩子”。
有春媳妇在旁边笑着也不说话，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娃娃，也好在这个家里能松口气。
“刘老哥，我回来了。”张狗子带着钱和自己回来了，人还没有进屋，在院子里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是钱，这是字据，大哥，嫂子，你们查看查看。”说着话，张狗子就把一叠钞票和一张纸放在了炕上。旁边还有个红印泥。
“真是谢谢张兄弟了。”给有春接过钱，自己数了一遍，然后又给自己婆姨，让她再数一遍。
“整整好是五块钱。”有钱就能给孩子他爹买药了。
“大哥，嫂子不看一下立字据？”
刘有春摆摆手，“我们两口子信得过你。”钱都借过来了，还怕签个字据吗？
有地趴在炕边上，一直没有出屋，她年纪小，在屋里听热闹，几个大人也没有在意。
“狗子叔，这纸条上写的啥？”虎子和小岗每次从初晨姐姐那里认识到新的字，就在空地里教给她们，过一把当小老师的瘾，她现在也认识好多字呢。
“这上面写着刘有春欠张二狗五元整。”张狗子拿起纸条只给有弟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狗子叔上面怎么有好多个字？这写的不是五块是50块啊！”
“你瞎说什么呢？”张狗子从有地手里夺过纸条，“大哥，嫂子按手印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刘有春夫妻觉得张狗子的神情不对，有弟觉得自己受到了冤枉，虎子哥很早就教她了，肯定没错。
“狗子叔叔，我没瞎说，这纸上写的就是50，上面还有我二姐的名字呢。”
盼弟一直在灶台边上听动静，一听说纸条上有自己的名字，连忙上里屋查看情况。
“小丫头片子能认识几个字？”张狗子恼羞成怒。
“你们要是不是真心的想借钱，那我还是走吧。”说完，张狗子拿着字据一把夺过有春媳妇手里的钱，就要往门外走。
盼弟觉得这事不对，趁张狗子在门口的功夫，一把夺过字条就往门外跑。
一出门，正好碰到了赵柯和大队长刘有田。
此时盼弟也顾不上羞涩，跑到两人跟前拦住赵柯，“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张纸上写的啥？”
后面的张狗子还想上前抢夺盼弟手上的字据，却被刘有田一个眼神拦住。
“哦，这上面写着张二狗借给刘有田50元整。”
一听这话，盼弟有些不敢相信，“知青同志，上面真写着50元整，”
“是的，怎么了？”赵柯有些疑惑。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遭天杀的张狗子，要不是妹妹认识几个字，怕是他们这一家子都要被张狗子蒙骗了去。
张狗子见自己的诡计被拆穿，想转身溜走，盼弟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他身上扔。
“杀千刀的张狗子，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乡里乡亲的，我爹为了看病吃药才跟你借五块钱，你硬是在字据上写50元。”
还有这事！
在旁边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的赵柯和刘有田明白情况后，互相看了一眼。
赵科是外村人这样的事情不好插手，刘有田上前一步拦住张狗子，“狗子，这事儿你可得说清楚。”
当张狗子慌慌张张的往外走的时候，刘有春夫妻就知道这事儿不对，连忙跟了出去。等盼弟开始扔石子的时候，这才知道了，张狗子是多么黑的心肝。
“你这丧尽天良的玩意儿，你这是想要我们家家破人亡啊！”有春媳妇不顾自己挺着大肚子抡起扫把就往张狗子身上打，刘有田在一边堵着张狗子，张狗子不敢还手，只得不吭声的受着。
“老嫂子，歇歇，你还大着肚子呢。”见有春媳妇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刘有田连忙上前劝阻。
村里的窑洞虽然挨着不近，可是这么大的阵势，邻居的几家都听到动静，出门来看。
“这张狗子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旁边的邻居窃窃私语。
“谁知道呢？”
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刘有田发挥自己大队长的威严，“都散了吧，都散了吧，秋收还没完呢，赶紧歇着，明天还得上工。”
说着又转头看了看这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进屋，赵知青也一起。”
进屋以后，刘有春媳妇坐在炕上，呜呜的哭，刘有春也不搭话，有弟和盼弟两个人气势汹汹的瞪着张狗子。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盼弟年纪小，说话速度也快，于是抢在爹娘前面，把事情的经过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听完事情经过，气的刘有田一拍桌子，“你说说你怎么连自己村的人都骗？”
张狗子弯着腰，笑得谄媚，“有田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老实交代，你还有没有骗别的人？”刘有田总感觉他这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没了，真没了。”张狗子连忙摆手。
张狗子又转头对刘有春两口子说，“有田大哥，饶了我这次吧，弟弟知道错了。”
刘有春有些唏嘘，这次要不是多亏了小闺女，恐怕自己家就要被上天大的债了。
“你快滚回去吧，要是有人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到我这来，我是不会帮你的。”刘有田一挥手，让这个人曾狗也嫌的玩意儿，赶紧滚回家。
“是是。”张狗子连连点头，然后就回家了。
“你呀，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张狗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想起来和他借钱？”转过头来，刘有田对有春气也不是骂也不是。
“有田哥，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家里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我要是因为这病不能干活，家里可怎么办啊？”
“当我们姓刘的都是死的吗？你缺钱怎么不跟我们兄弟几个说？”刘永春和刘有田的爷爷是亲兄弟，其实在平成大队，一个姓的多少都有点沾亲带故。
“我这不想着秋收还没有完，家里都没有多少钱吗？”
“别的钱没有，治病的钱还没有吗？你在家等着，我去和兄弟们合计合计给你凑点。”
留有田和刘有春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赵柯和刘有田两个人慢慢的往村委会走，“赵知青，今天的事让你看笑话了。”
“有田大哥，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知青来了，不也是村里的一份子吗？”
刘有田叹了一口气，“今天要不是有弟机灵，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是非来。”
“有田大哥，我有一个主意，你看不知道行不行？。”
“没事，你说。”
“你看我们知青来平成大队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一直受到村里人照顾，也没有为村里做点什么，要不我们组织个识字班，让村里的人也学着实一下字，你看行不。”
听了赵柯的建议，刘有田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儿啊！咱们回去叫上老支书，大家合计合计。”
刘有田是个行动派，连自己家都没进，拉着赵柯径直去了老支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