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位高手辨认不出哪些是同伴,哪些是镜像,但是镜像之间却能分得清楚,导致一行人陷入了被动。这些镜像的实力丝毫不比真身差,不论是力量、招法还是速度,全都与真人无二,而且数量还很多。
镜子“囚牢”空间狭小,又因为打斗之中看不清楚哪是镜子,场面尤为混乱。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挂了彩。大家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靠身上的血迹来分辨真假,没想到镜子映照出的镜像是根据真身的变化而变化的,人人身上都有血,还是分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怕是全部要死在这孽镜台上。
“大家换左手!”唐云希“急中生智”,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依然没用。真人换左手持武器,镜像也随即换成了左手。
“再坚持一下!”魏伶卿鼓励众人,似乎她已经找到了分辨真假的办法。
“你有主意了就快一点儿!”嵇钦岑催促道。
魏伶卿上下翻飞、左右腾挪了一阵,然后退到一面镜子前,双掌合十,口念法诀,大喝一声:“起!”
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金光。毫无疑问,这是符咒之效。可是,诸多镜像依旧发生同样的变化,身上也笼罩了一层金光,在四面八方镜子的映照下,更显耀眼夺目。
“你这方法也不行啊!”嵇钦岑埋怨道。
“爆!”这回大喝的是夏侯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尽的烈火伴随着汹涌澎湃的气浪在“囚牢”中爆发,所有窜来窜去的镜像全都被炸飞,无一例外。而此时还站着的人,就肯定是真身了。原来在闪避期间,夏侯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一个攻阵。
再仔细一想,妙哉!这是“大小姐”与“二小姐”联手设下的一个既能伤敌、又能护己的好方法!镜子能映照出高手身上的血迹,能映照出他们姿态的变换,还能映照出身上笼罩的金光,可是,符咒的护体效果却是映照不出来的。魏伶卿在之前打斗的同时,一边辨认同伴的真身。一个一个找也不难,被众多“人”围攻的那个,一定就是真身。于是她每确定一个同伴的真身位置,就靠近贴一张符咒。符咒被激发之后,夏侯晴立即发动攻阵,有护体之效的同伴自然无事,而那些空有金光之色并无金光之效的镜像则被攻阵所破。
被镜像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张崇武冲大小姐和二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好办……”可是,“法”字还在口中,他突然感觉胸部和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喉咙一咸,口淌鲜血,眼前发黑,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而且不只是他一个,高手们接连到底,咳血连连,包括夏侯晴和魏伶卿在内。
怎么回事?是魏伶卿的符咒失效了,还是夏侯晴的攻阵过强,破了符咒的护体之效?可每个人身上的金光仍在闪耀。
“你们居然使诈……”嵇钦岑痛苦地指着“大小姐”和“二小姐”。要说此人可真是爱埋怨人的家伙,挨过一次雷击的他是伤得最重的一个,这会儿竟然怀疑起同伴来,似是没看到二位“小姐”也受伤了。
夏侯晴和魏伶卿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因为刚才爆裂攻阵并没有击破所有的镜像,已经有镜像陆陆续续站起来了!
“不对啊,怎么只有他们几个的镜像……”吴瑾兰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站起来的镜像大约有十来个,分别是张崇武、伍宗言、嵇钦岑和马凤烟的镜像,而其他人的镜像则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趁着符咒的护体效果未消,魏伶卿又接连甩出几道爆炎符,刚刚起身的镜像又被炸倒了。
四位掌门竟也再度喷血。“你……”嵇钦岑艰难地抬手指着魏伶卿,但他却没说下去。因为事情太奇怪了,比起夏侯晴的阵法,魏伶卿的符咒具有明显的攻击指向,分明是攻击的镜像啊!而且这回其他六人安然无恙,四位掌门也不是离符咒爆裂最近的人,为何他们四个会加重伤势呢?
“我知道了!攻击反馈!”吴瑾兰恍然大悟,“镜像受到的伤害会反馈给真身!”
原来如此。其他六个人的镜像全都被击破,所以这一次除了四位掌门之外大家都没有受更重的伤。
四位掌门憋屈得很,为何第一轮阵法攻击之后,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镜像?好像有些不太公平。不过,似乎又隐隐有章可循:刚才的十来个镜像以马凤烟的镜像最多,足有六个;嵇钦岑的镜像是四个;张崇武和伍宗言的镜像都是三个。目前的状况是马凤烟和嵇钦岑伤得最重,张崇武和伍宗言其次。考虑到嵇钦岑之前挨过一次雷击,所以伤重的程度大体是依照镜像的数量而体现的。
又有几个镜像站起来了。这一回,马凤烟的镜像有两个,嵇钦岑的镜像有一个,而张崇武和伍宗言的镜像已经全都击破了。
“居然还没杀完!”嵇钦岑感觉若是再来一次反馈,恐怕要撑不住了。
秋老突然发出一道剑气,却不是冲着刚刚起身的镜像,而是冲着某一面镜子中的蒋
泰素。只听“嘭”的一下,接着就是“嘎啦啦”的碎裂声,那面镜子居然碎了!秋老发出这一道剑气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因为他发现击破两轮镜像之后,有些镜子表面出现了裂纹,所以他猜想,也许镜子的坚硬程度也和镜像的数量有关。而且蒋泰素自镜像出现之后就一直藏身在一面镜子里面,该逼他出来了。事实证明秋老的猜测并没有错,之前坚硬无比的镜子仅在一道剑气之下就彻底碎裂。
蒋泰素的身影挪到了另外一面镜子里,“宝珠”双锤并举,对着那面镜子一记重锤,这下不仅那面镜子裂成碎片,附近的数面镜子也应声碎了一地。
蒋泰素这一回终于冲出了镜子,口中再次念那四句:“孽镜之台,映照人心。善恶有报,雷震无形。”话音刚落,剩下的镜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共鸣。接着,蒋泰素横剑一挥,竟辟出一道夺目的闪电!闪电直冲秋老而去,即便秋老反应迅速,那闪电还是惊险地擦过他的耳鬓,烧焦了他一缕鬓发。
还没完,闪电击中了秋老背后的一面镜子,镜子并没有碎,反倒是闪电变成了两道,两下弹开。接着,两道闪电分别击中了一面镜子,两道又变成四道,四道变成八道,弹指一挥间,镜子“囚室”中闪电密布。这闪电不论是攻击威力还是速度都远比之前的镜像要迅疾得多,而且四面八方袭来根本辨不清方向,连精于身法的秋老、唐云希都难以躲避,更不用说伤重的几位掌门了。
必须迅速击破所有的镜子才行,只有镜子破了,才不会反弹闪电。秋老频频发出剑气,镜子碎裂声不绝于耳。唐云希施展身法贴着“囚室墙面”掠过,所经之处镜子碎片乱飞。魏伶卿扬手甩了几张符咒,贴在了“天花板”上,符咒爆裂之后,顶面大镜子也碎成了千万片,“哗啦啦”下了一场碎片雨。镜子“囚室”终于破了!
镜子一碎,那频繁反弹的闪电就四射消散了。之前剩下的几个镜像也不知何时已被击破,孽镜台上一片狼藉。
蒋泰素还是保持着持剑杵地的姿势立在孽镜台中央,口曰:
“震本亨通,
势来惊恐。
君子谈笑,
泰然从容。
雷震百里,
安器庙宗。
失魂落魄,
不在贤中。”
八句短言,乍一听难解其意。因镜像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四位掌门可没工夫考虑这番话是何意,彼此对了下眼神,一齐向他攻去。
蒋泰素不躲不避,提起大剑奋力戳向台面,发出铿然巨响,刹那间,整座孽镜台竟全部碎裂,台面上的镜子碎片悉数被震飞,然后围绕着蒋泰素急速飞旋。四位掌门前冲之势立即停止了,那些碎片就仿佛片片利刃暗器,擦过体表就会留下一道血口,若是继续靠近蒋泰素,怕是要被切得体无完肤。这时,数道闪电从蒋泰素脚下的裂纹中射出,又经过镜子碎片的反弹、激荡,也不知变成了多少道向外散射开来。
关键时刻,魏伶卿的符咒再次发挥功效,每个人身上都亮起金色的光芒,即便被闪电击中,也安然无恙。
再看台中的蒋泰素,他自己的身上却是一片焦黑,衣服破开无数个口子,露出体表的一个个血洞。奇怪的是,蒋泰素的肤色竟然是瘆人的灰紫色,血则是黑红之色,有点像干涸了很久的血迹。更奇怪的是,蒋泰素这绝招没有伤到任何人,却重伤了自己。
“愚蠢的家伙!”张崇武抓住攻击良机,借着有符咒保护硬冲进“碎片飞旋阵”,一剑削掉了蒋泰素的头颅。
在碎片接连掉落的脆响声中,满是裂纹的孽镜台终于坍塌了,蒋泰素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断颈处并没有喷血,血迹依然是黑红色的。
弥漫在玄冥殿内的紫色浓云逐渐收敛、消散,最终在蒋泰素的尸体旁边聚成了一团。这团浓云和訾玉华将众人引来的那团浓云一样,有漩涡在云团中流转。看来,这就是通往第二殿的入口。
众高手纷纷松了一口气,这第一殿虽是有些惊险,但好在大家性命无虞。伤得最重的四位掌门在强力恢复丹药以及夏侯晴所布恢复法阵的功效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元。
“多亏了‘二小姐’的金身符。”张崇武夸赞道,“贴第一道金身符时,我感觉到了;刚才第二道金身符是何时贴上的?我竟毫无察觉。‘二小姐’不仅制符之技高超,贴符之技也是出神入化呀!”
魏伶卿淡淡地笑了笑:“刚才闪电攻击来得突然,我哪里有机会贴符?那都是一张符咒之效。”
夏侯晴由衷地赞叹:“想不到你的制符之技已经如此登峰造极,一张符咒竟然可以起效两次!”
魏伶卿回答:“我这也是从《阵法》中得到的启发。”
其他人并不知道《阵法》一书,还以为她说的是阵法之道。夏侯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
“师父,有何不妥?”吴瑾兰注意到秋老的面色十分凝重。
“
蒋泰素分明手持大剑,却没有用剑攻击过。我不信那把大剑只有召雷之用。”秋老走到蒋泰素尸体旁边,蹲下仔细查看,“而且此人的肤色和血迹……”
“应该是异族人搞的鬼。”唐云希猜测道,“就算这蒋泰素不是异族人,也是和异族人一伙的。异族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把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缘何起初那般厉害,最后却死得如此突然……”“宝珠”也感觉很奇怪,蒋泰素是镇守阎罗第一殿的大敌,未免有些“虎头蛇尾”了。虽然决战迅速终结对这十位闯宫高手来说是好事,但也产生了不太踏实的忐忑之感。
伍宗言吹嘘好友:“那是因为张掌门出剑如流星照夜、飞雪寒霜,让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才将其一击毙命!”
这种恭维对张崇武来说自然十分受用,他得以地捋了捋胡须,俨然是一副“要不是我你们都得完蛋”的派头。
“宝珠”瞅了他一眼:“那蒋泰素被雷电自伤也是张掌门之功?”
若换成别人,以张崇武的脾气,不管有理没理,非得争辩几句不可,可是“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他高,他只能闭口不言,把胡须捻得“吱吱”作响。
马凤烟赶紧打起了圆场:“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了张掌门一剑了结了敌人。这玄冥殿算是闯过了。”
带着一些疑惑,十位高手休息了好一阵。大部分人只受了一些皮肉浅伤,并不打紧。还是由秋老和“宝珠”领头,一行人鱼贯而入那团浓云漩涡。
……
出了浓云漩涡,眼前的场景近乎与第一殿无二,一样的浓云,一样的门楼和围墙。众人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还以为自己仍然处在玄冥殿中。
“这里是第二殿!”“宝珠”指着门楼上的字迹,分明写着“普明殿”三个大字。三字上方也有一行奇怪的符号。
一行人刚接近门口,就能感觉到门楼内汹涌而出的滚滚热浪。和玄冥殿时的情况一样,最后一个人进“城”之后,灰云霎时变了色,变成了一种让人非常不安的暗红色。
云中的红光照亮了前路,原来这一殿中也有一座平台,但不像孽镜台那样从地下升起,而是原本就在“城”中央。从门楼到平台,有一道索桥连接。索桥之下是红云密布的深渊,看不见底。有这种地形的地方,一般都有禁制。秋老试了一下,果然,无法御器飞行。
索桥桥面是一块块长条形的铁板,被殿内炽热的环境烤得滚烫。起初众人只是感觉脚下传来阵阵热浪,没想到走了还不到十丈,最前面的秋老和“宝珠”二人忽觉脚底灼痛难耐,低头一看,鞋底竟不知何时没有了一大块,窟窿边缘焦黑,显然是被炙热的铁板给烧没了!当即,十位高手不约而同地施展身法向前疾冲,尽量减少鞋面与桥面的接触。
也许是因为多人一起重踏的缘故,索桥剧烈地上下震颤。令人担忧的是,桥索是由细细的绞绳制成的。且不说这绞绳会不会和鞋底一样着火,猛烈震荡之下断裂的可能性非常高。
眼见着距离前方平台的边缘已经不远了,桥索果然断了,前面的几人顺利地踏上了平台的阶梯,但后面的几位掌门却是来不及了。幸亏夏侯晴的武器是长绫,她及时甩出一根白绫缠住了平台边的柱子,又用另外一手的白绫卷住了四位掌门,收紧捆在一起,硬是给拉上了台阶。
断裂的索桥垂入了红云深渊,刹那间,桥端处也断了,如此,索桥便完全坠入了深渊之中。
秋老皱起了眉头,刚才他看得十分真切,索桥断裂之后,索绳是在一瞬间变成了粉末飘散,这才导致了桥端处的断裂。
“大哥,刚才有人故意破坏索桥。”唐云希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的红云,他也觉察到了索绳的异样,“应该是这一殿的恶人,他故意将绳索化成齑粉,试图害死几位掌门!”
夏侯晴松开了白绫,四位掌门刚才被紧紧地捆在一起,此时都有些尴尬。张崇武本就看不惯夏侯晴,也不道谢,借着唐云希的话,对着前方大喝:“何人暗中使坏?有胆的便出来!”
“宝珠”却说:“唐公子之言有误。索绳所化并非齑粉,而是灰烬。也就是说,绳索在一刹那烧成了灰。再说这是索桥断裂且四位掌门得救之后的事了,索绳烧尽也无法产生什么危害,仅是导致整座索桥坠入深渊罢了。”
张崇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还没什么危害?若非此人暗中使坏,索桥又怎会突然断裂?”
“宝珠”不想跟张崇武争辩,继续分析道:“不过还是有两点奇怪,索绳分明没有着火,为何会被烧成灰?还有,即便索绳再不经烧,应该也不会燃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
“比起考虑索绳是如何烧成灰的,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的脚底板吧!”张崇武挖苦道。
经他这么一说,秋老又看了看前方的地面,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诸位,这一殿怕是难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