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突施阴招,“玉娇龙”的脸被毁了。她的面容原本就很苍老,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摘星手”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也许是听到了“玉娇龙”的哀嚎声,屋外来了个客栈伙计,一看屋中的情形,下得拔腿就跑。
“摘星手”下令:“这里人多眼杂,动作快点儿!”
萧天河焦急万分,如果召孟章界中妖族出来,他们也只能化出本体维持片刻,先不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摘星手”师徒,这里可不是荒渺的烟萦沼泽,而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小镇!再说两次都有妖族在关键时刻相救,“月下鬼”肯定会怀疑到萧天河身上。思量再三,他还是觉得不能召唤妖族相救。
面目全非的“玉娇龙”已经昏迷了,“月下鬼”又逼近了无法反抗的“雪上飞”,萧天河把心一横,伸臂挡在了“雪上飞”身前。
“月下鬼”冷哼一声:“你想早点儿死我就成全你!”话音刚落,从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这人的速度快到看不清的程度,萧天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轰”的一声,“月下鬼”被重重地撞在墙上,墙破了个大洞,“月下鬼”从洞中飞了出去。
弹指之后,那人拖着“月下鬼”从墙洞返回了屋内。“月下鬼”的脖子歪成一个恐怖的折角,显然颈椎已断,当场暴毙。
“摘星手”都吓傻了,他抬头一看,来者竟是个看上去十分稚嫩的年轻人。不过从刚才他展示出的速度和力量判断,此人不是寻常之辈。“摘星手”拱手道:“不知……”没等他说完,年轻人坏坏地笑了笑,上前一脚踹在“摘星手”的膝上,当即“咔嚓”一声响,连筋骨带皮肉尽断,“摘星手”的左腿从此没有下半截了。
“摘星手”摔倒在地,抱着残腿痛嚎起来,年轻人又当胸一脚踩上,稍一用力,“摘星手”的肋骨“叭叭”地接连断裂,他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眶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了下手,却没能抬得起来,随即头一歪,下了黄泉。
“这种恶棍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听。”年轻人冲着萧天河扬了扬眉毛。
“白水集!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萧天河又惊又喜,白水集来的时机真是千钧一发。
“抱歉,好久没见世面,一下子起了玩性,四处逛了逛。”白水集打着哈哈。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还不好找?”白水集指了指鼻子,“顺着气味就过来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倒在地上的两人身上,“雪上飞”向他谢了救命之恩。“哟,这姑娘伤得挺重啊!”白水集在“玉娇龙”身旁蹲了下来。
萧天河连忙问:“你有办法救她吗?”
“解毒倒是小菜一碟,”白水集伸出双手捧住“玉娇龙”的头,暗运功力,只见“玉娇龙”的脸上涌出一股股黑血,接着,白水集双掌又冒出一股白雾,笼罩住“玉娇龙”的脸庞,黑血遇到白雾之后迅速凝结成块,掉落在地,红肿也很快消退了,“只是这面容嘛,我是无能为力了。”
“唉……”萧天河为“玉娇龙”叹息,如果说以前她的脸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现在就是一点都不像人了,恐怕大白天出去也能吓死十个、八个的。
白水集又替“雪上飞”解了毒。“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他略显兴奋地问道,仿佛是要去旅行一样。
“先离开这里再说。闹出人命,万一惹来琅苍军或是什么高手可就麻烦了。”“雪上飞”拿出一袋钱留在桌上作为对客栈的赔偿,然后拾起落在“摘星手”尸体旁边的椋鹿戒,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递给了萧天河。除了椋鹿戒之外,地上还有“摘星手”师徒二人的储物法宝,“雪上飞”也一并收了。
萧天河收了戒指,抱起依旧未醒的“玉娇龙”。三人离开客栈之后买了辆马车,一路向南驶出了小镇。
白水集的玩性真是不小,争着要驾车,原本驾车的萧天河只好把鞭子让给他。谁知他重重几鞭抽下去,马儿发疯似地狂奔,惹得他哈哈大笑。“玉娇龙”被剧烈的颠簸震醒,见自己正在马车里,“雪上飞”与萧天河也安然无恙,惊讶无比。“雪上飞”向她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说是被萧天河极其厉害的高手朋友所救。
“嘭”的一声巨响,马车突然弹了起来,然后翻倒了。三人爬出车厢一看,原来刚才轧到了一块大石头,轮子直接崩飞了。刚买还不到半个时辰的马车,就这么坏了。白水集悻悻地撇了鞭子:“没劲!”
“你这朋友还真是……有精神头啊!”“雪上飞”苦笑着对萧天河道。
刚才马车已经驶出了道路并冲下斜坡,此处乃一条小河的河畔,不远处是一片竹林,山明水秀,风景宜人。
“玉娇龙”忽然惊呼了一声,瘫坐在地。她本想用河水洗一洗酸痛的双眼,却被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吓着了。接着,她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雪上飞”和萧天河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嗨,姑娘,别哭了,这个送给你!”白水集远远地抛过去一
样东西,落在“玉娇龙”脚边的水中。
“那个是……”“雪上飞”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鹅卵石堆之中。
“这、这是……”“雪上飞”一把将戒指从水中抓了出来,托于掌心细观,戒指上雕着一条盘起的蛇,“玄蛇戒!是玄蛇戒啊!”
“真的?”“玉娇龙”停止了哭泣。
“雪上飞”拿出《八兽珍戒》残本,翻到图样仔细对照,确认是玄蛇戒无误。
趁着两人惊奇的空,萧天河小声问白水集:“在黄泉深渊时你不是说玄蛇戒在西北方向一千五百里之外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去取来的呗。”白水集道。
萧天河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想了片刻才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从渊底上来之后,去了一千五百里之外的地方,找到玄蛇戒之后,又返回来了?”
“就是这样。”
萧天河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渊底分别到现在,连一天工夫都不到,你竟然赶了三千里路?”
“我会飞嘛,这点路程算什么?”白水集道,“要不是一时玩性大发多绕了点远路,我回来得更早。”
即便是飞,一天三千里也已经够惊人了,更何况白水集还去逛了别处。怪不得他在渊底时声称“皎猪戒”和“玄蛇戒”在“附近”呢。
这时,“雪上飞”和“玉娇龙”一起走了过来。“玉娇龙”递过玄蛇戒:“多谢公子好意,只是这玄蛇戒太过珍贵,我不能收。”
“我留着它有何用?”白水集搭上了萧天河的肩膀,“这是萧天河拜托我取来送给同伴的,作为他占了椋鹿戒的补偿。”
“萧天河取得椋鹿戒是凭他自己的本事,无须向我们补偿……”
白水集板起脸孔:“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萧天河的同伴,那就安心收下!只要别再哭就行了。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啼哭了。”
“玉娇龙”只得冲白水集笑了笑,收下了戒指。
白水集又对“雪上飞”道:“你别着急,我迟早也弄一枚八兽珍戒给你。”
救命又送奇戒,这份恩情比天还大。“玉娇龙”与“雪上飞”正要一起跪谢,白水集却闪身将萧天河推上前来:“要谢就谢他吧!”
萧天河连忙去扶:“‘雪’兄,‘玉’姑娘,礼大了,你们快快请起……”
“萧公子,事到如今当以实名相告了。我叫黄兆离。”这才是“雪上飞”的真名。
“我叫薛瑞烟。”
萧天河将两人搀起,想起了玉龙令上所刻的那个“陶”字。“原来你不姓陶啊。”
薛瑞烟道:“玉龙令其实是我娘的遗物,‘陶’是她的姓。后来她嫁入薛家,生下了我。为寄托吉祥之意,取名‘瑞烟’。三十五年前,父亲因为江湖仇怨,被仇家找上门来,一把火烧了整个薛家庄,逃出来的人也被仇人和其党羽赶尽杀绝。我因为还算有点姿色之故,没有被杀,却眼睁睁看着爹、娘在面前惨死。幸而遇上一位义士,夜里偷偷杀死看守,把我放走。说来可笑,娘为我起名‘瑞烟’,最后她自己却是丧命在黑烟之中。”
一旁的黄兆离惊呼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位姑娘!”
“正是。我当时一心求死,你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姑娘,你不珍惜性命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我冒着丧命的风险救你,你对得起我的性命吗?’正是这句话,打消了我自尽的念头。后来再相见时,我已经面目全非,你也认不出来了。”
黄兆离踌躇片刻,叹道:“说来惭愧,我那晚是打算去庄上盗点东西卖钱的,正好发觉庄外有几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埋伏着。我本可以提醒一下庄里的人,却因为惦记着趁乱盗物,所以……唉,我也没想到那些人会如此恶毒,竟将除你之外的全庄男女老少数百人全都杀光。最后碍于良心谴责,我才救了你的性命。”
“那并不怪你。”薛瑞烟道,“后来我才了解到,其实那桩仇事的过错在于我薛家,是我爷爷早年间听信谣言,误杀了仇家的父母。仇家为父母报仇,杀了我爷爷。爹又为爷爷报仇,杀死仇家夫妻二人。最终将怨气发在整个薛家庄的人是仇家的儿子。虽然我后来报了仇,可脸也变成了那副苍老的模样。奇怪的是,明明为爹娘报了仇,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困扰两家整整三代人的仇怨,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人,这个结局何等凄凉!”
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人人皆知。可是真当自己处于仇怨之中时,又有几人能看得开呢?
黄兆离道:“恩怨情仇,只要人身在江湖,谁又能摆脱得了?你先是维护我的名誉,这回又因为我的仇怨再一次中毒,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薛瑞烟苦笑:“不必在意。反正我的脸本来也没法看了。”
她越这么说,黄兆离就越过意不去:“神医自有妙术。薛妹妹,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位神医么?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他医不好你
的话,我们就再去找其他的神医。我黄兆离向天起誓,哪怕寻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帮你恢复容貌的方法!”
“黄大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薛瑞烟其实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白水集道:“那八兽珍戒的事就先放一放。你说的神医在哪里?”
“在玉阳洲鹭还滩。从这里往南,越过银狼雪山,穿过疾风高原,进入八木森林。森林里有个鹭还湖,鹭还滩就在湖西畔。”黄兆离道。
于是,四人步行至下一个村落。当初从钱府带出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黄兆离和薛瑞烟凑了凑钱,又买了辆马车。这一回,大家说什么也不让白水集驾车了。
是夜,四人在郊外露宿。夜深时,薛瑞烟沉沉地睡去了,白水集却不知疲倦,缠着萧天河和黄兆离问东问西。正好,萧天河也想问他关于玄蛇戒的事。
白水集说玄蛇戒是在一个山中古墓之中找到的。
“所以你就掘开了坟墓?”萧天河问。
“还能怎么办?”白水集撇撇嘴,“不知是哪个家伙把珍贵的戒指当成了陪葬品。若不是我,玄蛇戒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见天日呢!”
黄兆离好奇地问:“萧兄弟,陆苏奇戒中果真什么都没有么?”
“只有一块绢布。”萧天河将绢布拿了出来,“我想玄蛇戒中应该也有这样一块绢布。待明日让薛姑娘认主后便知。”
黄兆离接过绢布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提起认主,萧天河忽然想起了白天的疑问:“为何‘月下鬼’那么轻易就消除了椋鹿戒上我的灵魂印记?”
黄兆离想了想,解释道:“认主法宝相当于给大门挂了把锁,而灵魂印记的作用则是开启法宝功效,相当于开锁的‘钥匙’。解除他人认主很简单,就像是换锁,只要稍微用些力气把锁给破坏,再挂上自己的锁,门里的东西就变成你的了。”
显然,在清微界,消除灵魂印记是件十分轻松的事。
奇怪的是,白水集闻言也相当惊讶:“法宝易主已经变得这么容易了?早知道我就把皎猪戒一起弄来了!”
“好法宝本来就不多,若是在高手手中,哪有那么容易盗来?”黄兆离还以为白水集是想去盗戒,“皎猪戒在血骨坛,血骨坛高手不少,其中‘黄狼’主事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七,还是少惹为妙。”
“血骨坛么……”白水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萧天河可以肯定一点,在白水集未被困住的年代,法宝易主是非常困难的。“好法宝变少了,易主也变得简单了,看来,还是和天地之气的变化有关。”萧天河心想。
这一日,途径一个州城,黄兆离和薛瑞烟去购买些干粮,萧天河则陪着白水集进城闲逛。说是“陪同”,其实是“看管”,毕竟州城人多,白水集又像个小孩似的贪玩,萧天河实在放心不下。白水集是真不怕被人察觉妖族的身份,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一天下来,累得萧天河筋疲力竭。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两人要出城了。当萧天河心中感叹着“这辛苦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之时,又发生了一件与两人没什么的关系的意外。在城门附近,一位肚子隆起的孕妇被侍女搀扶着,从大街的另外一边走过。
白水集笑了一声,对萧天河小声道:“街对面的那个‘孕妇’,其实是装的,她根本没有怀孕,肚子里是一包棉花。”
萧天河看了看孕妇的背影,没觉得她的仪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包棉花没有包紧,刚才有些许棉絮从她裙下掉了出来。”白水集说着就拉萧天河往回走。
“干什么去?”
“跟去看看呐。那女子没怀孕却装成孕妇,你难道不好奇么?”
“关你什么事啊?快走吧,黄兄和薛姑娘一定等了我们很久了。”
“反正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再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白水集不听劝,执意要跟去,萧天河只得同行。他叮嘱白水集:“答应我,不许惹事,那女子如果回家了,我们立刻就走!”
“行,都听你的。”白水集真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一路远远地跟着孕妇和侍女,拐弯抹角,最终来到一条昏暗的小巷。这条巷子是条死路,而且没有什么人家。左边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后院墙,右边则是一间仓库。
白水集冲萧天河使了个眼色,两人翻过围墙,爬上了仓库的房顶,远远看着小巷中的情况。
孕妇和侍女走到大户人家的后门外,向巷口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孕妇将衣服下的棉花包扯了出来,丢在脚旁,对侍女抱怨道:“带着这东西走路实在是太麻烦了!”
侍女捡起棉花包,劝道:“小姐,再忍一忍吧。”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后门开了,一位老仆将两人迎了进去。
“好了,人家回家了,咱们也该走了。”萧天河道。
“且慢!”白水集拉住了萧天河的衣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