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邪祖,猰貐——危十巫在万鸣森林里放了一把大火,近乎将整片森林都烧成灰烬。的确,当世妖族不可能有这等可怕的妖力,所以众人看到大火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猰貐所为。可是,邪祖的妖力如今并非处于巅峰状态,萧天河他们和几位邪祖陆续有过几次接触,他们如今的实力并不是强得不可匹敌。
既然如此,猰貐能烧出这把火的原因究竟为何?在三道六术的成品之中,法宝、法阵、符咒都可以为功法增幅,丹药则可以暂时提升实力,猰貐究竟是借助了哪一种方法呢?曾在清明城外与猰貐大战一场的监兵界三悍将最有发言权。
“那家伙吞了火圣珠,妖力大涨!”竺远来道。
贺崇宝道:“我们和他交手时是在他吞下火圣珠之后啊,就这把火,他当时若是使出来,我们谁能逃得掉?”
“不,不可能!即便是吞了火圣珠,恐怕也难达这等程度。他一定是吃了什么提升妖力的丹药,又借助了法宝、法阵和符咒的增幅,再耗光了全部的妖力,才烧出这把火的!” 同是火属性的程羽飞给出的答案是,猰貐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
竺远来哭笑不得:“可你看他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像是妖力耗空的模样吗?”
金婵玉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为万鸣森林的覆灭而肝肠寸断,传承了数万年的苦心经营和培育,一瞬之间化为了烟尘,叫她如何能接受得了。有类似经历的蓝晓宁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有同病相怜的泪水在打转,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吕尚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林水寒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冒着浓烟的“黑炭森林”,思索着猰貐到底是如何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的。
若是之前混在钟无命的妖族大军中进入森林,然后蛰伏至此时的话,似乎有点说不通。先头尉迟风和叶元圣可是启动了“万鸣棋局”大阵的,有个邪祖藏在森林里,还能觉察不出来?“莫非他和四大凶妖一样,也是耍‘云来雾去’的‘把戏’?”林水寒心想。这个“把戏”实在太可怕了,任何时间,任意地点,都能出其不意,敌人若是将这个“把戏”用于刺杀,他们这几个妖王还能活多少日子?林水寒将目光投向了凶妖那边,心道:“奇怪了,那他们为何不来刺杀我们呢?”
这时,不远处地面上一颗小石头突然轻微弹跳了一下,恰好被林水寒察觉。“咦?”他皱起眉头,瞬间恍然大悟,立即回头大喊:“当心脚下!”话音刚落,几处地面骤然隆起,其中一处就在金婵玉和蓝晓宁脚下。金婵玉戴着金银绦的双掌拍下,与土中钻出的巨斧之刃相碰,火星四溅。一处在萧天河脚下,一把银色枪刃刚破土而出,就被眼疾手快的石灏明用星芒枪拨开了,有惊无险。第三处在介部四灵将脚下,幸亏贝灵将以自己贝壳铸炼出的双盾抵挡,四人虽没受伤,可是盾牌却被戟尖戳碎了一个。最后一处则在万鸣森林边缘,修蛇巴千寻的身影从土中钻出,“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团墨绿色的浓烟。大风郎腾云随着那杆金枪出现,随即高高跃起,在空中现了本体,巨大的身影掠至万鸣森林上空,对着妖族联军狂扇起了翅膀。那翼展足有四、五丈之长的翅膀所鼓起的狂风可非同一般,卷着尚未熄灭的火浪以及巴千寻吐出的毒烟吹向了众人。
火烧毒熏,妖族瞬间就倒了一大片。
“屏住呼吸,捂住七窍!”人群中,花清雨大声提醒。可是风声实在太大了,她的喊声没几个人听见。
尉迟风的三尖刀曾被飞蛇镗的毒液腐蚀过,正好给花清雨提供了研究巴千寻蛇毒的机会。她已经制好了抑制蛇毒腐蚀之效的良药,只要蛇毒失去了腐蚀之效,那侵入体内的毒素就可以慢慢用其他良药化解。可是,在狂风之中,根本就没法使用解蚀之药。
值得庆幸的是,人群之中已有人想到了对策,羽部的彤鹤尊者化出了本体,也飞上了半空和大风对扇起来。虽然彤鹤的体形和力量都比大风差了不少,但尊者可不只有彤鹤一人。其他尊者也立即效仿,羽色各异的大鸟纷纷飞上天,扇动起他们华丽的翅膀。随后,蓝羽凤凰蓝晓宁也加入其中,四大天宝二十八妖族中的四位羽族:胃土雉——田晓莹、昴日鸡——杜怀柔、毕月乌——关灵韵、危月燕——刘归琼也鼎力相助。
除了只剩一只翅膀的孔雀尊者留在地上之外,天上一共飞着十三只大鸟,大风郎腾云不愧是金之邪祖,以一己之力和十二只大鸟对扇居然不落下风,两股相向的狂风在互相搅动着,僵持着,蛇毒的扩散之势终于停止了。
花清雨大喜,连忙拿出解腐蚀之药,在掌中捻碎成粉,往空中撒去,劲风带着药粉往毒雾方向吹去,可是,对面吹来的可不只有毒物而已,还有炽热的火浪呢!毒雾不怕火烧,但花清雨的解腐蚀之药却怕,一到两股狂风较劲之处,药粉立即化成了点点火光。
“可恶!”花清雨气愤得直跺脚。
“兄弟们,冻气!”老猿沈石沉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晨钟暮鼓,敲在每一个人心
头。二十八妖族中的四水星君:箕水豹——汤元星、轸水蚓——胡蓓璇、壁水貐——孟苏和,加上参水猿——沈石沉,一起现出了本体。以这四人为首,其他水属性妖族纷纷响应,化出本体向着狂风中送去了源源不断的强力冻气。水克火,这条自古便被世人所知的公理再一次于诸人面前展现了它的不可撼动,火浪完全被压制住了。
“哟嗬!”看了半天热闹的土之邪祖,封豨——封无动,重重一拳捶在地上,那群水属性妖族身前的地面瞬间隆起了一道土墙,挡住了冻气。“哈哈,土克水!”封无动得意洋洋地大笑。
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破土墙的方法可就多了,附近的几名妖族抄起武器“乒铃乓啷”一顿乱戳,土墙顷刻就土崩瓦解了。
封无动显得有些愠怒,似乎是觉得土墙弹指之间被破让他在阵前蒙受了羞辱。正要发作,一旁的水之邪祖,凿齿——曹干戚却拦住了他,并用手中的双刃大戟指了指天上,小声道:“情况有变。”封无动循向望去,果然大风巨鸟的扇翅频率明显放缓了许多。难道是他的妖力撑不住了?当然不是,大风巨鸟似乎无意再与对面的十二只大鸟扇风较劲。巨鸟亢鸣一声,飞旋落地,化回了郎腾云,巴千寻也停止了喷吐毒雾。
妖族四部联军的阵中一片欢呼,在欢呼声中,己方大鸟陆续下落,恢复了人形。
“这一阵竟然输了!”危十巫不甘心地捶着手掌。
“非也。”曹干戚道,“是郎兄主动放弃的。”
郎腾云一向平静如水的表情罕见地激动起来,他上前数步,问一人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正是孔雀尊者——宋恩成。
蓝晓宁暗道不妙,大鹏王邬旬阳曾经说过,其实宋恩成就是郎腾云的儿子,现在郎腾云如此一问,显然他是觉察到了什么,就是不知他是如何觉察到的。
“我?”宋恩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敌人当阵居然问起名字来,闻所未闻,“吾乃羽部乾位尊者,宋恩成!尔等败类互相勾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郎腾云忽然意识到,他问的这个问题根本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又追问道:“你爹、娘是何人?”
“你这厮休要羞辱我!”宋恩成大怒,羽部乃至整个妖界人人皆知,孔雀尊者是个孤儿,郎腾云这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
郎腾云一怔,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几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孤儿吧?”
“是又如何?与你何干?”宋恩成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郎腾云。
“那就没错了!”郎腾云欣喜万分,“你实在是太像你娘了!”
“我娘?”宋恩成握紧兵器的手松了松,“你认识我娘?”
“当然认识!你娘就是我的爱妻,我如何不认识!”郎腾云将银枪都撇了,向宋恩成走了过去,“你不姓宋,而是姓郎,你就是我郎腾云的亲生儿子!”
人群“哗”的一声炸开了锅,孔雀尊者宋恩成居然是金之邪祖郎腾云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连封无动都吹了声口哨,笑道:“这下可有意思了。”
“给我站住!”宋恩成长剑直指郎腾云的鼻尖,“你耍的什么阴谋诡计?我堂堂乾位尊者怎么会是你这败类的儿子?休要再诋毁我!”
“我说的是真的!”一向沉稳的郎腾云此刻竟有些急了,“当初我被蓐收击败,后来被封印在连霞峰尘烟宫的擎宫柱之中。在被封印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你娘被逼自尽而亡,可怜她当时还身怀六甲!羽部那几个可恶的家伙都是铁石心肠,居然连一个有孕的女子都不肯放过!我一直以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也随着他娘一起去了,没想到你原来还活着!”依照邬旬阳所言,郎腾云说的“羽部那几个可恶的家伙”应该就是五圣鸟了:鸿鹄、青鸾、鹓雏、鸑鷟、凤凰。
见郎腾云越说越像是真的,宋恩成更火了:“住口!既然彼时你儿子尚未出世,安有母亡而子存的道理?再说即便你儿子命大,真的活了下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禹馀界呢?”
“这……”郎腾云哑口无言,他当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转念一想,他又换了个方向来求证自己的猜测,问道:“那你的本体可是孔雀?我妻子就是孔雀一族中最美丽、最温柔、最贤淑的女子!”
“孔雀……是又如何?”即便郎腾云猜中了他的本体,宋恩成还是不信。他穿着白底绿绦的华袍,两肩甲恰似羽翼,上面还附着数道孔雀翎,“就我这身打扮,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再说了,天底下孔雀多得去了!”
郎腾云的目光落在宋恩成肩后的孔雀翎上:“不,我妻子的娘家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孔雀家族,他们家族的特点是,孔雀尾翎羽呈青、绿两色,所以被称为青玉孔雀一族!”
“你……胡说!青绿尾翎的孔雀数不胜数!”
“上层短翎为绿色,下层长翎为青色,两种
颜色各有层次界限,其他孔雀也是如此吗?”郎腾云反问道。
宋恩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的确,大多数青绿色尾翎的孔雀都是渐变羽色,每一根尾翎的颜色从青色过渡到绿色,或者反过来。像他这样绿、青两色尾翎恰好分为上下两层的孔雀,如今全禹馀界也找不出第二只来。
郎腾云见宋恩成无言以对,自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看来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蓝晓宁长叹一声,决定说出这个凤凰一族保守了数千年的秘密。“郎腾云,你错了。当年你妻子不是被逼自尽的,而是甘愿为你殉情而死的。”
“部主……”宋恩成惊愕万分,蓝晓宁这么一说,那可见郎腾云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殉情?”郎腾云哪里肯信,“如果是殉情而死,吾儿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分明是羽部逼得若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自尽都不行!她一定是被那几个家伙制止,然后关起来受尽了折磨!”他的思绪已经混乱了,刚刚他还认为妻子是被羽部逼死的,现在却认定是妻子想要自尽却被羽部阻拦,然后关押并折磨致死。
“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可曾亲眼看到你妻子生死的瞬间?”蓝晓宁相信凤凰一族祖上的为人,“我估计,你应该只是看见了你妻子挥刀自尽的瞬间而已吧?”
郎腾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蓝晓宁继续道:“我们羽部的五位圣祖并不想要你妻子的性命,更不想折磨一个可怜的女子。只是你妻子自尽得太过突然,五位圣祖根本来不及阻拦。不过,在弥留之际,她生下了一枚蛋来,还留下了半颗妖灵宝珠,并将其托付给了凤凰先祖。在我们凤凰一族世世代代的悉心照看之下,那妖灵宝珠终于将蛋蕴养至孵化,诞出来一名男婴。那时羽部妖王正是家父。是家父替男婴找了一位本领高强的师父,悉心养育并指点他修炼,使得他最终修炼有成,坐上了乾位尊者之位。我们羽部对你的妻儿虽谈不上恩重如山,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不仅与毁我羽部的恶人勾结,还杀死了大鹏王……”
“不要再说了!若不是那几个混账苦苦相逼,若羽她又怎么会忍心抛下孩子殉情自尽?吾儿又怎会遭受孤伶之苦?归根结底,还是羽部的错!”郎腾云怒极,随即又对依旧处于懵然之中的宋恩成道,“儿啊,你不要再认贼作父,他们羽部没有一个好东西!哼,还给你起了个什么破名字‘恩成’!你的名字爹当初早就想好了!叫破天!你体内有大风神鸟和青玉孔雀的血脉!当一飞冲天、破天而立才是!你的名字,就是郎破天!”
且不说这个名字是否比得上“宋恩成”好听,和鳞部妖王同名就已然很尴尬了。
“你意欲何为?”宋恩成冷冰冰地问。
“我这次解封后,有两大心愿:一是灭了羽部为你娘报仇;二是飞升上界去找蓐收为自己报仇。既然你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我们当父子同心才是!”果然如同邬旬阳所料,郎腾云知道了宋恩成的真实身份后,必然要拉拢。现在就看宋恩成对羽部的忠诚程度如何了。
“羽部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吗?娘的仇既然报了,你就不该再为难其他四部的弟兄们才是!”宋恩成半喝半劝。不管郎腾云如何邪恶,娘亲总归是没错的。他的话已经是给郎腾云台阶下了。
可是,郎腾云却不肯就坡下驴,他恼怒道:“儿子,你清醒清醒!羽部可是咱们父子的仇敌!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爹掀翻妖族五部,就是为了一统妖界,将来好上界去找蓐收算账啊!”
“可是,妖族五部原本就是统一的,是出了姬少青那几个败类之后才有了纷争。”宋恩成指着凶妖一方,“你不帮助妖族平定叛乱,反而帮着邪恶的凶妖剿除五部,岂不是本末倒置?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实现称霸禹馀界的野心罢了。”
“是,我有野心。我当初失去的,现在当然想夺回来。我忍受了这几千年的封印之苦,难道还要以德报怨?”郎腾云道,“自古以来就没有绝对的正义和绝对的邪恶,成王败寇,这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再说,我杀了大鹏王邬旬阳,你以为他们还会放过我吗?”
“没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蓝晓宁忿恨道。
金婵玉道:“还有,你们到底把北灵鸟幽昌怎么样了?”
“你说二哥呀,”曲朔衡忽而从凶妖阵中飞了起来,“他太过倔强,用作傀儡又有些大材小用了,所以我们就想了个办法,让他彻底发挥了作用。多亏了他的妖灵宝珠,曹兄的功力可是恢复了不少呢!”他的口气十分轻松平常,可见手足之情早已消散。
金婵玉再次痛心不已地闭上了眼睛,曲星玄和凿齿曹干戚同是水属性功力,原来是被吞丹了。
这时,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他们才恍然大悟,五行邪祖之所以变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吞丹了嘛!有四大凶妖提供妖灵宝珠,恢复功力还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他们通过吞丹究竟能将功力恢复到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