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太冲急着再和叶玲珑细聊,于是就从七个大箱中随意选了两个,破坏法阵打开了盖子。
“哟,这些彩云石的品质相当不错嘛!”于太冲赞叹道。
“大哥果然见多识广。一般人有许多不识货呢!”叶玲珑偷偷冲萧天河眨了眨眼睛。萧天河莞尔一笑。
于太冲笑得浑身的肉都在一颠一颠地颤抖:“哈哈,行走江湖久了,眼界自然开阔。不过彩云石本就是稀罕之物,我上一回见还是好几十年之前的事了。是吧,丁老弟?”
丁姓壮汉点头道:“是的。正因为那一次我也在场,所以知道了这东西的珍贵。船上许多兄弟都没见过此物呢!”
叶玲珑问:“大哥,我只知道此物珍贵,却不知为何珍贵,可否告知小妹?”
于太冲拿起一块彩云石,用力一攥,石头竟碎成了粉末,他解释说:“这种石头质地十分松软,往往与属性宝石伴生,但因为实在太软,不仅很难结成大块,即便结成了也很容易就会碎成齑粉,混入到泥土之中,不堪一用。或许是因为与属性宝石伴生之故,据说彩云石可以和属性宝石之间产生某种感应,从而其用途变得非常广泛,既可以当作炼丹的材料,也可以当作铸造的材料,不过以它珍稀的程度来衡量,这些做法都是暴殄天物。它真正的最佳用途,是掺进符纸的原浆之中,从而大幅提高制作符咒的成功率。以符纸中最为贵重的‘天意箔’为例,依据咒法的难易不同,制成常见符咒的几率约在五成到七成之间,若是搀上了一定比例的彩云石粉,几率将提高到九成九以上。呵,其实‘九成九’这个几率也只是因为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依我看,只要在制符时没有睡着,那就一定能制成符咒!”
“那就可以算作十成了!”叶玲珑无比惊讶,对萧天河道,“萧公子,你还记得当初我协助苏姑娘制作符咒的事吗?”
那是在宗飘界耀明森林之中时,“三花聚顶”小队经历了凿山黑飞鼠群之险以后发生的事。萧天河回答:“记得。苏姑娘是个制符者,而你是个制阵者。制符与制阵同属‘制’技,有相通之处,所以你帮助她制作了二十张符咒。”
叶玲珑点头道:“没错。当时苏姑娘使用的符纸是低档次的‘白萤箔’,刻画的咒法也并非多么高级咒法,你可知制成的几率是多少?连三成都不到啊!为了制作那二十张符咒,足足耗费了七十多张符纸,浪费材料不说,对我们功力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的确,我记得制完之后,你们服了丹药,还休息了很长时间。”
“‘天意箔’是所有符纸之中最为珍贵的,就因为以它制符的成功几率最高,对制符老手来说,刻画简单的咒法,成功率甚至可以达到八成以上,比较复杂、困难的咒法成功率也稳定在五成左右。可是这样依旧没多少制符者愿意使用它,你可知为何?只有一个原因——它实在是太贵了!五成左右的概率虽然不低,可一旦毁了一张就是倾家荡产!掺了彩云石粉之后就不一样了,‘百发百中’还怕什么?以天意箔和彩云粉的搭配去制最高级的符咒,像是‘替命符’那种,哪怕原材料再贵,成功率也不足八成,但考虑到符咒种类的珍稀,只要做出一张,卖掉也是大发横财!我以前只曾耳闻彩云石之名,但不知详细,今日方知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彩云石那般珍贵!”叶玲珑越说越兴奋,双眼似乎都在冒红蒙石一样的红光。
“呵,没想到玲珑妹妹竟然对制符之技也有这么深的了解,还是个制阵者。正巧,我对阵法也有浓厚的兴趣,今夜我们好好畅谈一番,如何?”于太冲不失时机地问道,还未等叶玲珑回答,他又吩咐壮汉,“丁老弟,你领着……领着这位兄弟去船上休息吧。明日再把箱子运往内岛。”于太冲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叶玲珑身上,此时才发觉甚至连萧天河的姓名都不知道。
“是。”壮汉应道。箱子刚刚才搬来竹屋前,马上又得搬回去。对于这样的“折腾”,壮汉显然已经习惯了。其实这是海蛟帮的规矩,外来的货物要先送到这座“鼓浪岛”,由十二当家“鼓浪蛟”检验之后,再往主岛上送。海盗之所以能霸海横行多年,与规矩的严苛和谨慎也是分不开的。
尽管萧天河有些担心叶玲珑,但他还是不得不跟着壮汉离开竹屋。临走之前,叶玲珑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以她的机灵,只要于太冲不对她动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于太冲也给丁姓壮汉递了个眼神。
……
回到了船上,壮汉又命手下把刚卸下船的货物再装上来。他知道,于太冲今晚肯定不会再来检查这些货物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珍稀的东西,索性跳过检查这一步,明日跟着七大箱彩云石一起运走。这一回,壮汉没让萧天河再帮忙,可是,也没有像萧天河预想的那样给他安排一个舱室休息,而是依旧把他粗暴地关进了来时那间暗室之中。
“喂,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啊?”萧天河捶着顶门大喊。
无人理睬。
萧天河气鼓鼓地从竖梯上跳了下来。
“都死到临头了,哪会有人管你?”暗室里再一次响起了那个沙哑的嗓音。
萧天河差点儿忘记了暗室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死到临头’?你在说我吗?”
男子的口气充满了戏谑:“外面那群杂碎根
本不知道我在这里,不是你还能是我?”
“我是卖家啊,他们为何要杀我?”萧天河恍然,“难道他们是不打算付钱,直接杀人越货?”
“哎,别说,那群家伙就这一点还算说得过去,掠夺和生意分得一清二楚,该抢该杀时决不心慈手软,做买卖时却非常守信重诺。”男子道。
“那你为何说我‘死到临头’?”
“愚蠢!非要我说出来才明白吗?和你同行的女子不在,想必是被那个‘鼓浪蛟’给留下了。她那么有姿色,呵,用膝盖都能想明白‘鼓浪蛟’打算干什么。如此你就成为了一个‘碍事’的家伙,应当除去,以免后患。”
“可是……我们已经跟他说了,我们两个是朋友,并不是双修道侣啊!再说除掉我,他如何还能俘获芳心?”
“你以为他们会和那姑娘实话实说吗?‘热海十二蛟’的仇家比比皆是,随便胡诌到一个仇人身上就能嫁祸,到时再把嫁祸的对象杀了,佯装已替你报得大仇,借此讨好那位姑娘。”男子想得很远,“再说了,你说不是道侣他们就相信了吗?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是。瞧瞧你们小两口对视时的眼神就知道了,啧啧,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啊……这……”萧天河无语以对。
“等着瞧吧,等一会儿他们忙活完了,就要下来取你的小命了。”男子俨然是幸灾乐祸的态度。
萧天河有妖族相助,根本不怕。他现在担心的是叶玲珑:“兄台,你似乎对‘热海十二蛟’十分了解,据你估计,于太冲他今夜会对那位姑娘不利吗?”
“那谁知道呢?不过‘鼓浪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男子特意卖了个关子。
萧天河不明所以:“怎么,他为人磊落吗?”
男子哈哈大笑:“磊落就不是海盗了!‘鼓’,说的是他的身材,嗯,我觉得应该是指他的肚子。至于‘浪’嘛,呵呵,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得到吧?”原来他料到萧天河会理解错“鼓浪”的意思,才故意卖关子的,为的只是好好笑一笑。
“原来是这么个‘鼓浪’啊!”萧天河立马如坐针毡。
“那家伙可是玷污了不少良家女子,从少女到妇人,只要长相合他的意,或掳、或骗、或迫、或诱,总之他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男子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夜那姑娘最多是失身,在被玩腻之前不会有性命之虞,而你可是要失命的啊!”
萧天河听得一身冷汗,看来事情拖不得了,必须立即动手!
顶板恰在这时发出了声响。
男子道:“你自求多福吧,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萧天河还没回过神来,在顶板刚掀开一条缝时,只感觉一股微风拂面而过,他竟瞬间被一股力量带到了半空。他本能地抓住了一旁的阶梯,与此同时顶门被猛然撞开,开门的丁姓壮汉冷不防被顶得翻了个跟头。
“他奶奶的,找死!”壮汉向暗室内一看,只见到萧天河攀附在竖梯上,还以为是他干的,遂破口大骂,探腿当胸一脚把萧天河从梯子上踹了下去。
萧天河见他手里提着魔刀,也懒得和他多言了,那个神秘男子说的没错,壮汉果然来取他性命了。他揉了揉胸口,缩在角落的黑暗之中。
“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看来太便宜你了!臭小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壮汉一边下竖梯一边骂骂咧咧的。他脚还没着地,黑暗中骤然扎出一杆金枪,随即又收回了黑暗里,来去如电,只在壮汉心窝留下一个穿膛洞。壮汉眼珠凸出,嘴半张着,抬手似乎想去捂住伤口,却已经抬不起来了。可悲的家伙,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轰然倒地。
暗影里传来了萧天河冰冷的声音:“把船上和海滩上这伙海盗统统杀光!”
三道身影从暗室中冲天而起,雷啸炎疾速坠落甲板,竟踩出两个大坑,随即补上雷霆般的一记霸王锤,整个甲板顿时四分五裂。敖睚眦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连劈三道追日斩,妖力波冲着被震飞到半空的海盗们而去,数名海盗被斩为两段。接着他又在半空施展了更强力的绝招——狂旋斩,截住了躲过追日斩而落下的海盗们。雷啸炎在船舱内横冲直撞,见着人就用双锤一夹,也不管死是没死,直接向上送到敖睚眦的狂旋斩范围中。大部分海盗都在九条青蛟漫天飞旋的光影下被绞成了碎片。而石灏明已经冲到了沙滩上,看呆了的海盗们吓得腿软,正好被他一枪一个,干净利落地杀了个痛快。
解决了一拨弱匪,还活着的就是一些头脑比较机敏、本事相对高强的海盗了。有的上前迎战,有的四散而逃。三位“凶神”被小股海盗截住,逃跑的似乎看到了生还希望。不过,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往海滩西边碎石堆逃去的海盗突然像中了邪似的,停下了脚步,调转身躯往回走,黎翠嫣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站在石头上,一股股白色的烟雾正随着扇子的晃动喷涌而出。往南部树林逃去的海盗感觉猛然撞在了一堵厚墙上,鼻骨断裂,鲜血迸流,纷纷痛得“哇哇”直叫,接着又被一个个击飞,落回了沙滩上。杨月玫揉了揉鼻子,扛着华岩盾笑嘻嘻地从林中走了出来。沿着海滩往东面狂奔的海盗们则突然发现前方袭来一大团遮天蔽月的“黑云”,那震人心魄的“嗡嗡”振翅之声就像是给他们“送终”的丧曲,毒虫大军席卷而过,将海滩上猝
不及防的强盗们一顿乱蜇,“黑云”的后面,正立着一身白衣的白樱雪。
在三位妖女出击后,石灏明和敖睚眦杀开了一条路,直冲岛中央的竹屋而去。到了竹屋前时正好撞上于太冲从楼上跃下,三人立即搅成一团。竹屋附近和岛南也有不少海盗,听到动静全都赶了过来。
叶玲珑见开始动手了,也操起魔刀加入了战斗。于太冲以一敌二本就力怯,见方才还听话乖巧的叶玲珑竟也是敌人一伙儿的,不禁勃然大怒,边打边骂,言语污秽至极,狠毒非常,不堪入耳。叶玲珑自然也火了,将忍了许久的窝囊气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伶牙俐齿、滔滔不绝,更厉害的是连一个脏字都不吐,却能达到气得于太冲运不上气、接不上话的程度。敖睚眦哈哈大笑,撇了于太冲让他跟石灏明单打独斗,自己则全力护着叶玲珑。
沙滩上的海盗们已经十去七八,有几个凫水逃走,雷啸炎他们也懒得追了,连同萧天河五人一起赶到了竹屋周围,加入了战斗。
于太冲敌不过石灏明,之前在一打二的时候已经受了伤,越打伤就越多、越重,加上叶玲珑一直在连珠炮似地骂他,搅得他心烦意乱。如今见又来了一帮妖族高手,心中仅存的那点儿战意也消失不见,他打算逃了。
当了多年海盗,护命的东西肯定是有的。他耗费了一个护体法宝硬接下石灏明的星芒枪,施展身法钻入树林,企图借树木和夜色的掩护下海,从而前往其他岛屿求救。
孟章界的妖族们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雷啸炎大吼一声,两臂燃火,双锤并举,三个硕大的火焰虎头贴着地面“啃”向了树林。草叶横飞,来不及落下就烧成了灰;树木尽断,像是在林中炸了个烟火,无数带着火光的残枝断木照亮了半座小岛。
于太冲回头一看,惊得魂也飞了,这要是被火焰虎头“啃”上一口,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他抽刀向后伸臂,连连挥舞,几道蓝光刀波迎着火焰虎头而去。虽不至于将其化解,但至少能稍稍阻止其飞近的势头。此时正好也逃到了矮崖边上,借着刀波与妖力波互拼而震的气浪,他骨碌一跃飞下了矮崖,崖下就是大海。
“嘁,竟然是水属性功力,算他走运!”雷啸炎小声嘟囔。
被海盗们纠缠住的妖族们暂且抽不出身去追于太冲,只得先任他逃了,待解决掉这些海盗之后,再下水去追不迟。即便于太冲水性再好,还能好得过覆海蛟和金鳞龙?萧天河可以确定,在他游至最近的岛屿之前,一定会被敖睚眦和石灏明给抓回来。
结果却是这一步都省了。于太冲刚跳下矮崖没多久,就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循向望去,楚芳华拎着于太冲的首级跳了上来。
“楚姐!”萧天河和叶玲珑齐声欣喜地呼喊。
“一个都不要留!”楚芳华冷声道。曾经的白招大帝出手了,八卦级的实力,刀刀生风,敏捷的身形如同一只鬼魅,凌厉地收割着敌人的首级,看得萧、叶二人直咋舌,实在太厉害了!
海盗们见头领被杀,军心涣散,败得落花流水,被诸多高手一股脑灭了个干干净净。鼓浪岛整个中央区域尸首遍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血腥之气,连天上的月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一场深夜的奇袭,突如其来,悄然而去,以萧天河一方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战果十分辉煌:“热海十二蛟”中的老末“鼓浪蛟”身死,连同岛上约百十个海盗同归黄泉,中部的竹屋以及岛南的寨子都被拆掉,连岛上唯一的一片树林都被毁去了一小半。
“你还是没能沉住气。”楚芳华收了魔刀,对萧天河说,“验货的难关已过,此时并不是最佳的时机,若是等到了元明岛再出击的话,死的就不会是‘鼓浪蛟’这种货色了,而是‘吞日’和‘吐月’两位蛟首!”
萧天河抱歉地笑了笑:“我是担心玲珑的安危,正好他们也要取我的性命,我就……啊,对了,船的暗室之中……”他把那个神秘的男子的事说了一遍。
“哦?”楚芳华眉头紧蹙,“船上还有这等高手?”
“‘海蛟帮’得罪的仇家很多,有人躲在船上伺机报仇不足为奇。”石灏明道。
楚芳华说:“但愿如此。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指望那人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只求他不要妨碍我们即可。”
叶玲珑环视四周,死去的这些海盗虽然无法与孟章界的妖族匹敌,但也绝非低手,她不禁担忧起来:“这次我们占了出其不意之利。等到了元明岛,敌方高手众多,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我刚才说,若等登上元明岛再出击就好了。‘热海十二蛟’并不都在一起,元明主岛连同外围的十九秀岛被海蛟帮刻意设成易守难攻的螺旋布局,从这座‘鼓浪岛’开始,往元明岛去只有一条水路,其他水域都布下了各种机关、法阵,可谓是天罗地网,莽闯必然被困,还会被各个头领从四面八方围攻,总之只有死路一条。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借‘鼓浪蛟’的‘保荐’直接登上主岛,再迅速击杀掉‘吞日蛟’和‘吐月蛟’夫妇,那剿灭海蛟帮就轻松多了。”楚芳华道。
“这……你也没早点儿告诉我们呐!”萧天河为丢失了最佳战机而遗憾。
楚芳华苦笑了一声:“我也才刚想起来。这些年的记忆力真是……唉,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