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大会每十五年举办一次,几乎所有的修仙宗派都会参加,除此之外,无宗派的散修者们也都不愿错过这种交易盛会,因为散修者们背后没有宗派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各种修仙的物品获取颇为不易,所以散修者一般会在云游修仙之时遍寻各种珍贵的药材与矿物,以在修仙大会上换取所需之物。
承影飞剑上,李原啸负手而立,望着脚下飞掠而去的河山,若有所思。身后,并排飞有三柄飞剑,飞剑上所立之人分别是大长老姚化空、四长老洪阕雷和七长老余瑞江。后面这三人每人都扛着一个木箱,里面所装正是准备在此次万仙大会上交易的物品。
飞过亢龙郡的肃州地界,就是腾龙郡地域了。四人继续向西北飞行,不消一日,就到了火叶山。
万仙大会召开在即,各路修仙者正从四面八方向着火叶山御剑飞来。李原啸脚下的承影剑,揭示着几人的身份。未曾入山,就不断有其他宗派的故人上前行礼。到了融阳宗所在的神目峰,太清宗四人御剑缓缓下落。再往前就进入融阳宗的护宗阵法了,自山脚下开始步行,这是修仙者的礼数。
神目峰下,修仙者已经聚集了不少,正三五成群缓步而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或扛着大大小小的木箱。除却李原啸是空手,太清宗另外三名长老所扛的木箱都硕大无比,其他修仙者即便不认识四人,光看箱子的大小就能知道此宗派必定实力雄厚,否则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修仙物品。
“李宗主,许久不见。”一个声音从旁响起。说话之人一袭白袍,看上去很年轻,眉清目秀,脸色白皙,头发很长,披肩而下,一直垂到腰间,甚是飘逸,但是发色却很奇怪。他的头发以头顶当中为界,左半边是幽幽的蓝色,而右半边却是莹莹的绿色,这样鲜明的两色长发,甚是惹眼。
“原来是易先生,真是久违了。自从上次一别,许多年都不曾见得先生,不知先生的修为是否又有所突破?”李原啸竟然对一个年轻男子那么恭敬有加。
“突破可谈不上,只是从大乘中期升入了大乘后期而已。”年轻男子淡淡地笑道。
年轻男子声音虽然不大,可语出惊人,连旁边许多其他宗派的修仙者闻言后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大乘后期,这是什么概念,有人穷其一生的精力也达不到这等高度。
其实此人可不似看上去那样年轻,他已经修仙近百年了,就连李原啸也要尊他为前辈。只不过他一向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所以方才李原啸才称呼他为易先生。这位易先生在修仙界中可谓赫赫有名水木散人”易柳尘,是少有的大乘境界高手,更难能可贵的是,易柳尘乃是一位散修的高手,背后并无宗派支持。
易柳尘出名的地方还不只这一处。说起水木散人易柳尘,一般就会想起那把威震天下的绝世仙剑定光。定光剑,在仙剑谱中排名第九,介于赤日宗的纯钧剑与太清宗的承影剑之间,而赤日宗与太清宗可谓是七大宗派中的翘楚,由此可见定光剑之地位。
如此威猛的绝世仙剑,竟然落在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者手中,难免有人觊觎。不过,贪图此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易柳尘当初从师父手中接到定光剑时,已经是大乘前期境界。曾抢夺定光仙剑的人中,凡是比易柳尘功力弱的,统统被他斩杀。偶有一位已达大乘中期的蒙面高手给易柳尘制造了一些麻烦,不过易柳尘凭借着定光剑之威,硬是斩断了那位高手的极品仙剑,重伤了他,使得蒙面人落荒而逃,易柳尘因灵力耗尽才未曾远追。从那之后,易柳尘大败大乘中期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水木散人”名扬天下,觊觎定光仙剑的人也都望而却步,打消了贪心的念头。
易柳尘相貌清雅,之所以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那是因为他觉得一声“前辈”把自己叫老了。刚才听到李原啸称呼自己为“易先生”,易柳尘的心情很不错:“这些年间,李宗主的修为也大有提升啊,现在已是寂灭后期了吧。”
“是的,不过跟先生比起来,这点提升根本不足挂齿。”李原啸其实就在两年前才刚刚进入寂灭后期而已。
易柳尘点点头:“李宗主也不必谦虚。想当今七大宗主之中,也只有赤日宗主朱鸿烈是寂灭后期,况且他修炼的时间要比你长许多。好了,我先走了,大会届时再会。”说完,易柳尘潇洒地转身,往山上疾步而去,步频很快,步伐又大,片刻就走远了,只见得蓝、绿两色的长发随风而飘,发丝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一把银白色的剑柄。
“想那银色剑套之中必是定光仙剑……‘水木散人’易柳尘,当真是修仙界中一位惊才绝艳之人。”李原啸暗暗赞叹。
“宗主,看易先生好像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物品,
不知道他这次大会拿什么来交换,又想换到什么。”余瑞江打断了李原啸心中所想。
李原啸慨叹:“易先生行事作风我行我素,一向难以揣摩,我们不必在意。好了,我们也赶紧上山吧。”
融阳宗位于神目峰的山腰上,占地不小。神目峰本就不陡,山腰处有广阔的一大片平地,与远处的山峰相连,融阳宗的宗门就在这片平地之上。为了接待这次万仙大会的来客,融阳宗暂时举宗搬迁到北部群山中搭起帐篷,腾出房屋以供各地的修仙者休憩之用。在融阳宗山门前五里处开始,每隔半里就一左一右立着两位迎客弟子,另外还有一些弟子专门负责帮助客人将物品搬运至住处。来参加万仙大会的人有许多都是旧相识,见了面都会互相行礼寒暄,因此宗门之前如今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姚化空、洪阕雷与余瑞江三人所扛的三个大木箱甚是引人注目,许多人都暗自赞叹太清宗不愧是修仙大宗,相比许多只背着简单包袱的人,单单气势就不可同日而语。
“李宗主,余长老,姚长老,洪长老,在下有礼了。”在融阳宗门口,又有一位身材矮胖的故人上前作揖行礼,此人正是与太清宗同属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
李原啸等人都纷纷颔首还礼,以他们的身份,还不必对吕润全这等小宗之主弯腰作揖,况且,除了余瑞江之外,他们三个与吕润全也不是很熟。
余瑞江淡淡地说道:“吕宗主,自上次颍州一别,别来无恙吧?”一想起五年前自己的几个宝贝徒儿险些命丧华启威之手,他心中就窝一团火。只是吕润全毕恭毕敬地过来行礼,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吕润全听了余瑞江的口气,情知他仍然因为当年之事心有不满,只得赔笑:“余长老,多谢您当初赠我上品仙剑,在下的修为在这几年间也略有提升。不知余长老的几位高徒是否日益精进、大有突破?”
“我那几位徒儿尽皆根骨优异,已过五年之久,自然大有所成。尤其是我那三徒弟、四徒弟,虽然贵为宗主的外孙,却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收得这等优秀弟子,实乃我宗之福。”余瑞江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天逍和天遥的身份。
吕润全听了,知道这是余瑞江在暗讽自己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更因为得知了天逍与天遥的身份而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还好当年华启威与郑世琦并未将他们杀死,否则太清宗必将大举报复,搞不好全芒靖宗都得为两人陪葬。吕润全连忙又向李原啸赔罪。
“罢了,反正当年之事有惊无险,不必再提。吕宗主,我们先进去了,有机会再往贵宗拜访。”李原啸十分大度。
“哪里,哪里,应该是在下前往贵宗拜访才是。”吕润全又作了一个深揖。
李原啸点点头,与三位长老一起跨进了融阳宗的大门。
大门内的广场非常宽阔,场中立有许多身着青袍的融阳宗弟子。在最前方,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满面红光地与陆续进门的客人们打着招呼。这老者是融阳宗宗主詹正祥。见李原啸走进山门,他慢悠悠地迎了上来。
“李宗主,三位长老,好久不见了。借万仙大会之机才有幸重逢诸位故人,真乃一大快事啊,哈哈。”詹正祥皮笑肉不笑。融阳宗身后倚仗的是赤日宗,而赤日宗与太清宗一向不甚和睦,不过当初七大宗派创办万仙大会之时曾立下宗旨:大会期间无仇怨。哪怕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参加万仙大会之时也不可出手火拼,否则扰乱了大会秩序,必将遭到七大宗派联手制裁。
赤日宗与太清宗表面上是因为当年夜离宗镇宗仙剑青霜曾被赤日宗抢走一事才多有不和,其实并非如此。夜离宗的确与太清宗交好,但是青霜剑早已夺回,七大宗之间的势力重新趋于均衡,赤日宗与太清宗都没必要再为了早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说白了,赤日宗与太清宗不和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争夺在修仙宗派中的支配地位。
论镇宗仙剑,承影剑在《仙剑谱》上的排名只差纯钧剑两位;论剑籍,赤日宗与太清宗各有千秋;论实力,赤日宗连宗主一共十一名寂灭期高手,太清宗则多了两位。综合来看,赤日宗与太清宗旗鼓相当,较其余五大宗稍强。究竟谁才是修仙宗派中执牛耳者,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颇有争议。虽然赤日宗以纯钧剑排名靠前为由,以修仙第一大宗自居,但长久以来也一直对太清宗的强大有所担忧。
太清宗自从李原啸接任宗主以来,其实并无要与赤日宗争夺“天下第一大宗”名号的意思,只是低调地发展,广收优秀弟子。可赤日宗对太清宗就是放心不下,其他五宗除了冷月宗、夜离宗分别与赤日宗和太清宗结盟,剩下的三大中立宗派也乐得赤日与太清两宗宗互相抗
衡、互相制约。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安心发展,不必担心有哪个宗派有朝一日会成为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宗。
好不容易,由于朱晓敏的关系,赤日宗与太清宗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生硬,可其他宗门并不知晓此事。融阳宗倚仗着赤日宗才有今日的成果,詹正祥自然要表现出与赤日宗共同进退的决心。因此方才看见太清宗人进了山门,他才那么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
李原啸对这等趋炎附势之人也不放在心上,反正以融阳宗的实力,对太清宗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对着詹正祥微微一笑,略略拱手,算是行了礼。
“清雨,你将李宗主与三位长老带至残风园休息吧。”詹正祥吩咐身后一名弟子。
“是,宗主。”那名叫做“清雨”的弟子面目清秀,但脸色十分苍白,身板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说话声音也有气无力,“各位请随我来。”
广场上有许多融阳宗的弟子,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余瑞江他们搬运箱子,这也是詹正祥事先下达的命令。不过三位长老也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那么大老远都自己扛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
四人跟随着那名小弟子,绕过广场,顺着一条小路向山坳深处走去。
一路上,小弟子不住地咳嗽,在风中的身影越发显得佝偻。李原啸觉得很奇怪。修仙之人,最基本的就是锻炼身体素质。融阳宗实力还算不错,不知道为何宗内竟有这等病怏怏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李原啸走上前去,与小弟子并排而行。
“宗主前辈,弟子姓段,名清雨。咳咳……”依然是那孱弱的声音,说不了两句又咳嗽起来。
“段清雨……唔,是个挺好听的名字。你如今是什么境界?”李原啸又问道。
不料,段清雨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宗主前辈,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以前是元婴前期的境界,可是现在……恐怕连刚筑基的人都比不上。”
“哦?”李原啸更奇怪了,“这是为何?”
后面的余瑞江等三人也在仔细听着。
“宗主前辈,因为……因为我曾经受过重伤。”段清雨轻轻地解释。
话音刚落,李原啸就一把抓起段清雨的手腕,把他吓了一跳,发现李原啸是在号脉,这才安下心来。
李原啸先号了一会儿脉,而后小心翼翼地释放灵力查探段清雨体内的伤势。灵力沿着段清雨的身体游走了一圈,李原啸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一具多么羸弱的躯体啊!经脉受损,丹田更是几近毁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不仅如此,内脏器官还有伤,尤其是肺部,难怪段清雨一直咳个不停。
李原啸轻轻放下段清雨的胳膊,正色问道:“你这是被何人所伤?”
段清雨哀叹一声,一边摇头一边说:“宗主前辈,您就别问了,我受伤其实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李原啸冷冷一笑:“咎由自取?看你的面相与谈吐,绝非奸恶之人。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姑娘下如此重手?”
段清雨怔了怔神:“宗主前辈,您看出来啦。”
后面的三名长老也很惊讶,段清雨穿着青色长袍,头发也如男子一般扎起,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相貌清秀的男弟子呢。不过听李原啸这么一说,他们就觉得段清雨越看越像个姑娘。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笑道:“刚才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猜到你是女儿身。不过不知道你为何要扮作男弟子,所以没有说破。现在四下里没有别人,你的伤究竟是谁下的手,你又为何在融阳宗扮作男弟子,都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段清雨低下了头,喃喃而言:“宗主前辈,我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丹田与经脉都已经被毁,无法再修仙了。究竟是谁下的手您也不必问了,没人帮得了我的。再说我也怕给前辈们带来麻烦。”
李原啸暗道这段清雨心肠还真是不错。“你放心,如果真的帮不了你,我们就只是听听,不会说与他人。至于你的丹田与经脉,我想还不到死心的地步。”
听了这话,段清雨双眼猛然一亮,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地李原啸,急促地问道:“真的吗?宗主前辈,您有方法能治好我的丹田与经脉吗?”
“你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可谓十损七八,我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原啸答道。
顿时,段清雨心中一沉,眼神也黯淡下去,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过,我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办法。”李原啸安慰她,“你先把受伤的来龙去脉都说与我听。”
段清雨轻轻地抽泣了一下,然后向四人慢慢讲述了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