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天劫’……”萧天河小声重复了一遍,“好一个霸气的名字啊!”
“意思就是渡不过去就完蛋了。”廖齐峰笑道。
“呵呵,‘修真四劫’之中有哪一个不是‘渡不过去就完蛋’的?”萧天河亦笑道,“太久远的事也不必此时就开始纠结。你们还是跟我说说‘一元刀魔’的事吧,不知何谓‘一元’?”萧天河打算趁此机会将修炼之事问个明白。
“‘元’,乃万事之‘始’,又有‘基本’之意,和修仙者所谓的什么‘元力’不同。‘一元’是指的修真的‘本源’,所以是一股‘本源之力’。要说这个‘本源之力’嘛,说白了就是……就是……”廖齐峰说到一般,忽然卡壳了。
孙海良哈哈笑了一声:“本源之力又岂能说得清楚……这么说吧,按修魔之道,人有精、气、神三宝,在首劫之后、次劫之前的一元、两仪、三才这三个级别,应当视作修精阶段。而所谓‘精’,乃先天之精,谓之‘元精’,可以说是人体内力量的源泉,发于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但主要藏于丹田,纳于经脉。故修魔当以躯体为本,以‘本源之力’为源。而修精阶段的三个级别,都与藏纳本源之力的丹田、经脉有关。
处于次劫与中劫之间的四象、五行、六合三个级别,是修气阶段。所谓气,乃炁也,即常说的真气。常言道‘气由心生’,而‘心’乃五脏之首,可见气与脏腑关系之密切。
夹在中劫与末劫之间的七星、八卦、九宫三个级别,则是修神阶段。关于神,有句古语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寂然不动为心,感而遂通为神’。‘神’可谓是既脱离实物躯体,又必须依附于躯体之上。在三宝之中最为玄妙。”
“‘既脱离,又依附’?此言何意?”萧天河不解。
孙海良正欲继续解释,却被廖齐峰打断了:“好了好了,越说越玄乎……再说下去恐怕他自己都闹不明白了。萧兄弟,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经脉,虽在躯体之内,可你能找到其本体么?”
萧天河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经脉在体内根本寻不见,乃所谓的‘脱离实物躯体’。但每个人都必然有经脉,这就是‘必须依附躯体之上’。明白了吧?”廖齐峰解释道。
“懂是懂了……不过像修炼经脉这样的事为何算在修神阶段?依方才孙兄所言,不应该是修精阶段么?”萧天河又有疑问。
“非也。借着廖哥的比方,修精阶段修的是经脉中藏纳的本源之力,而修神阶段则是修炼经脉本身。”孙海良道,“当然,三宝之修绝非简单到仅凭区区几言就能描述清楚的程度,修魔之道是何等的玄妙?修仙之道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炼命’的过程。以我等的境界,又如何能窥得其真?先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你说是不?”
萧天河如同醍醐灌顶,豁然顿开。“感谢二位大半夜来为我传道解惑,正如孙兄所言,如今境界低微,只需知其然即可。欲知其所以然,看来不修炼到修神阶段是不行了。”
“正是如此。”廖齐峰道,“决战在即,静心准备吧。相信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能安然地渡过首劫了。”
“廖哥,已经四更天了,我看我们也别休息了,干脆去小岩那转转吧?有些时日没去了。”孙海良提议道。
“也好。萧兄弟,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萧天河却冲着飞云城的方向指了指:“我看你们也不必去了,小岩这不是来了?”
可不是么,路小岩从远处的黑暗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小岩,你怎么没在度海楼?你去飞云城做什么?”孙海良责问道。
“嗨,这还用问?”廖齐峰道,“肯定是嘴馋去万仙楼大饱口福了呗!你看他那张嘴,油光锃亮的,嘴角还沾着肉末呢!”
“你不好好守着度海楼,居然偷偷摸摸进城去吃肉喝酒?”孙海良板起脸来训斥,“没想到吧?本想趁着四更天溜回度海楼,结果半路上恰巧被我们撞见!我可得好好罚你一通!”
路小岩焦急地说:“行行行,以后你怎么罚我都成!我是特地来寻你们报信的!仙族那边要提前对决!”听他的口气,事情似乎非常糟糕。
廖齐峰连忙道:“什么意思?别着急,慢慢说!”
“你们好些天没来看我,也没带好吃的给我,我昨晚馋虫发作,就忍不住偷溜进飞云城去了。”路小岩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在万仙楼碰到了大裴。”
孙海良道:“就是仙族怀冀谷的那个守卫?他不是应该守在星云阁里么?”
星云阁,与度海楼的作用一样,是飞云区仙族怀冀谷那边接引飞升者的小楼。那个“大裴”和路小岩是同样的职务。
“我好吃,大裴好酒,正巧他昨晚也偷溜到万仙楼去了,于是我俩就拼坐一桌,一边吃喝一边聊起天来。”
“一对儿活宝!”廖齐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大裴几坛子好酒下肚,说话就开始没忌讳了。从他口中,我探听到了一个机密,仙族那边打算将飞升者对决提前一天举行,也就是天亮之后就开战!”
孙海良感到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提前?再
说也得我们魔族这边答应才行啊!”
路小岩道:“仙族既然打算提前,就一定准备好了让魔族无法推却的借口!反正两族的飞升者都已经回到了飞云城,也休息了些时日,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多少区别。”
“既然没区别,提前就提前呗,早打完早了事。”萧天河满不在乎。
“没区别是建立在公平的前提下!仙族不会平白无故要提前比赛的,肯定有什么目的。”廖齐峰推测。
“是啊,我多了个心眼儿,又多灌了大裴几碗酒,最后终于被我套出来了!就在昨天,仙族那边给飞升者配备了一个相当厉害的法宝,是梁元帅亲自吩咐杨队长去办的。以防我们获得消息后效仿,所以梁元帅昨晚特意去找辛元帅商量,将比赛日期提前一天,如此即便天亮之后我们获悉了消息,也来不及了,从而输掉比赛!”路小岩道。
“仙族的那些家伙们可真是赖皮啊!辛元帅肯定也觉得早一天晚一天没多大区别,十有八九是同意了!梁元帅故意挑了个晚上去商量,如此辛元帅势必会等天亮之后再派人来通知我们,到时一切都晚了!”孙海良恼怒道。
“还好小岩激灵!这事儿干得好,算你功过相抵了!”廖齐峰道。
孙海良皱眉叹息:“现在比天亮也不过早了几个时辰而已,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廖齐峰道:“早一点知道就能想对策破坏他们的计划,总比开始决战了才发现要好得多。这几个时辰,我们去找仇城主,让他帮忙联系上雍将军或者辛元帅,告知他们实情,把比赛日期拖下去。”
“如果仇城主也找不到雍将军和辛元帅呢?或者他不肯帮忙呢?别忘了,他也是仙族的人。搞不好这个计划他也掺和进去了呢!”孙海良十分担忧。
“找不到的话就等辛元帅派人来通知我们比赛提前时,让那人速速回去通报就成了。反正一定不能把比赛日期提前。趁这期间,我们魔族也给萧兄配一个同等,哦不,配一个更厉害的法宝!”廖齐峰挥了挥拳头。
路小岩更急了:“不行啊!不能等!大裴后来又说了些稀里糊涂的话,细节听不清楚,但大致意思是梁元帅已与辛元帅以文书约定,不出赛则算弃权,判输!”
“就这点事儿还值得两位元帅下书为定?”孙海良诧异道。
“这明摆着是另有目的,下书约定不是为了提前决赛,而是怕到时我们魔族这边获悉了消息之后想要延期!”廖齐峰忿恨道,“好一个梁元帅,心思缜密,处处算计,逼得我们天亮之后出战也是输,不战也是输!”
“嗨,还没比赛呢,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是还有辛元帅所赠的‘金凤朝阳匕’嘛?再说对手也是个飞升者,给他厉害的法宝他也不一定用得熟练,所以我未必会输啊!”说来也好笑,如今反倒是萧天河这个参赛者为他们鼓劲。
“‘金凤朝阳匕’……本以为赫赫有名的‘五大灵鸟’之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极品法宝,结果……估计多半是比不过仙族那边配备的法宝了。小岩,大裴有没有说那个法宝是什么?或者提及它的功效?”廖齐峰问道。
“没有,大裴喝到最后舌头都僵了,头脑又不清楚,说话语无伦次的。我着急回来报信,所以要了坛烈一点儿的酒直接把他喝趴了。这会儿他还在万仙楼里睡着呢,要不我再回去探问一下?”
“不必了,大裴那家伙这一醉恐怕没个两天两夜是醒不过来的。还是找仇城主帮忙要紧。老孙,你去万仙楼去找王老六,问问他知道不知道辛元帅或者雍将军在哪儿,再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来点儿有用的讯息;萧兄弟,你再去之前辛元帅召见你的地方看一看;我直接奔仇城主那儿;小岩你就守在这里,等辛元帅派的人一来,你就马上随他一起速速回去通报。不论结果如何,在卯时二刻之前必须回新望营集合,听清楚了吧,出发!”廖齐峰雷厉风行地分配好了任务。
……
进了飞云城没有多久,三人就分道扬镳往三个方向去了。比起心急火燎的另外两人,萧天河可以算是“笃悠悠”了。
“大半夜,冒着雪,去找行踪不定的辛元帅,这叫什么事儿啊……”萧天河心中抱怨着。在他想来,付广贤有好法宝也无所谓,毕竟法宝只是辅助,还是得凭真本事一决高下。
“再说仙族会给一个下级修仙者配一个多厉害的法宝?我估计最多也就和我这个赝品‘金凤朝阳匕’差不多。为这点儿事去麻烦辛元帅,估计他会不高兴吧?”萧天河想着,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他有些不太想去了。
“要不就这样回去算了?”萧天河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来路,小街依然沉睡在昏暗之中。
“唉,都到这儿了,还是去看看吧,反正辛元帅十有八九不在那里。”犹豫过后,他还是选择继续前行。
“细细想来,梁元帅为了让仙族获胜,先偷偷配法宝瞒天过海,再提前决战暗渡陈仓,最后下书约定声东击西,啧啧,兵法学得不错嘛!堂堂元帅,居然耍这些投机取巧的手段,看来他非常在乎飞升者对决的输赢啊!”萧天河心忖,“不过是一场下级修真者的比试,何须如此看中?莫非他也去万仙楼赌钱了?”想到这里,萧
天河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能为了获胜而不顾脸面和道义,那么仙族直接给付广贤配一个足以影响战局的厉害法宝也并非不可能,大不了决战完了收回去便是。”萧天河转念想道,“如此说来,我还真得跟辛元帅汇报汇报。倘若到时不慎输了,也算是有个交代,免得他们以为我萧天河无能呢!”
“被强迫参赛,还要被强迫获胜,唉,看来这场对决可不轻松啊!”萧天河心中慨叹一声,抬头一看,已经到了。
拉起黑漆大门上的狮口吞环敲了敲,“砰砰砰”的声音在雪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等了片刻,无人应门。“果然不在。”萧天河咕哝了一句,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那正是辛元帅的声音。
萧天河拍落了肩膀的雪花,稍微整理了下衣襟,推门而入。
外院中没有灯笼,昏黑一片。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人颔首而立的背影。萧天河走近,定睛一瞧,顿觉惊奇。辛元帅居然在作画!
他背对着萧天河,面前摆着一张长几,几上摊开一幅画卷。他左右两手各握一支笔,在画卷上来回游走。
“雪夜作画,元帅真是好兴致!”萧天河赞叹道。
“呵呵,口中虽然称赞,但恐怕你心里想的却是‘古怪’二字吧?”辛元帅头也不回地说。
萧天河微微笑到:“暗夜作画,又不掌灯。如果我没猜错,元帅此时应是闭着眼睛在作画。天降飞雪,无篷无伞,但丝毫不惧纸湿,起初我还以为是油纸之故,但又观元帅‘左右开弓’,方才醒悟,原来是以笔挡雪,边画边挡,丈许长卷竟不湿分毫,这等境界,让我叹为观止。若再以‘古怪’二字形容,岂不失敬?”
“不错,不错。你竟能猜到我在闭眼作画。周遭如此昏暗,即便睁眼视物也看不清楚,反而会成为干扰。倒不如闭眼锁目,凭感觉挡雪而画,更易入定。那你再来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这么黑暗的情况下,恐怕连凑近了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萧天河站立的位置离长几还有好几步了。辛元帅这是在出难题考验他呢。
对此心知肚明的萧天河自然不会上前细看,他锁眉凝视着辛元帅的背影。辛元帅持笔的双手依然在龙飞凤舞,不仅是将要落在画卷的雪花,就连那些即将落在手上、臂上、肩上的雪也都随着他行云流水般地动作向一旁滑落。除了一动不动的头上积了不少雪之外,周身半尺范围内的地面竟然不见半点雪花!
“咦?”萧天河轻呼一声,他发现,辛元帅脚边的地面呈现出灰白色,这说明,那片地面是干的!
萧天河心头一震,这一场雪已经下了近乎一整夜了,虽然不算很大,但依然能堆积起几寸厚的雪层。而辛元帅脚边的地面是干燥的,说明他在这场雪开始飘落之前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忽而,萧天河自信地笑了笑,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哦?沉默了这么久,想必是有所得咯?”辛元帅问道。
萧天河回答:“元帅不仅雪夜露天作画,而且是从落雪之前就立于此处。昏暗无光,非但不点灯,反而闭目凭感觉而画。结合这两点,我斗胆猜测,元帅所画之物,正是这暗夜的飞雪!”
“好!”辛元帅双手分别在画卷上用力一顿,然后撇掉画笔,双掌猛拍几面,画轴被震得弹起至半空,他用右手轻轻一扫,画轴已经卷做一根。
“果然睿智。”辛元帅转过身来,对萧天河笑道,“你可知我这幅画画了多久?”
“如果从落雪时算起,至少已有六个时辰了。”
“错了。”辛元帅略显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画卷,“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一直不曾落笔,所以真正的作画时间应该是从你进入院中开始,至方才顿笔结束,不过片刻而已。”
萧天河微笑道:“难道之前的寻位立定、铺桌摊卷、待雪天降、挥笔挡雪、闭目感知、平心静气都不算作画的一部分么?如果仅是片刻,又何必大费周章?唯有以万全之态,来迎接最后的挥毫落笔,方可成就佳作。就如同末日天劫一样,渡劫过程恐怕只是弹指一挥间,但若撇开之前的种种刻苦努力,那就不是‘渡劫’了,应该叫‘自杀’。”萧天河借用了先前孙海良所说的话。
辛元帅哈哈大笑:“说得妙啊!好一个‘万全之态’!”
“不过元帅,我应提醒你一件事。作画时间虽长,着笔时间却短,方才你合轴有些操之过急了。我估计卷轴上未干的墨迹应该已经四处沾染。可惜,这幅画怕是已经毁了。”
辛元帅又是开怀一笑:“你猜到了我所画之物,却未猜透我是如何作画的。墨本黑色,雪为白色,但我却以墨画雪,你不觉得奇怪吗?”
萧天河略略一惊,心中暗道:“莫非……”“元帅,可否借画一观?”他连忙拱手问道。
“冲你方才所言的‘万全之态’,这幅画就赠予你吧!”辛元帅将画轴抛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徐徐拉开画卷,随着画卷越展越宽,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当画卷完全呈现之时,他忍不住连赞了三声:“妙!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