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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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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彭信威疑惑地盯着花清雨,不知她的话是何意。

他正要逼问个所以然时,胸口却莫名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骨头都如同折断一般,脸上的点点凹坑纷纷迸出血来。彭信威软软地倒下了,仙毒剑也“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虽然浑身剧痛不止,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彭信威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当你将胜负押在淬了毒的仙剑上时,你就已经输了。”花清雨蹲下身子,淡淡地回答,“毒之道,并非只是依靠它物下毒那样简单的。必要时,周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施毒的工具,包括自己。”

彭信威顿时了然,绝望地指着花清雨:“你、你的血……”

他猜得没错。当花清雨斩断左手、血滴溅在彭信威的脸上时,他就已经中毒了。也就是说,花清雨一开始就将毒藏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我之所以乔装成唐师姐,就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想百密一疏,被钱丘遂识破。所幸苍天有眼,你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的欲望与罪恶之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悟吧!”花清雨冷声道。

彭信威浑身抽搐,艰难地说:“毒入血中……你也活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从脚边随便摸起两个黄色之物,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那是之前彭信威用茶水泼飞霜黄粉末后凝结而成的晶块。

“我既然有办法让毒在体内不立即发作,就有办法清除血中之毒。你太小看我花珺一脉了,我脉的用毒方式与毒炼宗完全不同:你们是以毒害人,为免毒伤自身,所以避而不触。我脉却是以毒修炼,毒对我来说和药一样,是最熟悉的朋友。近乎每种毒,我都切身试过,所以才了解其种种特性,从而通晓各种毒与药之间的相生相克。单此一点,我花珺脉就是你毒炼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花清雨站起身来,神色傲然。

彭信威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识毒、育毒、淬毒、炼毒、化毒五步。其中化毒是最玄奥、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自创宗以来仅有三人修炼至此层次。

为何这一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一层次的心得流传下来?为何自己穷尽百年也无法触摸到这一层次的真谛?此时此刻,彭信威心中慨叹:“原来如此!”

毒,是致人死地的危险之物。近乎所有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包括毒炼宗的修仙者。

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乃用毒之外行。

毒炼宗以毒为武装自己的工具,乃用毒之内行。

唯独花珺一脉将毒视为朋友,与之切身相交,方成用毒之神通。

一个“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之人,试问他又怎会为毒所伤?“百毒不侵”自是理所当然。难怪化毒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不切身试毒之人又怎能理解毒之真谛?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相信这也是毒炼宗达到化毒境界的高人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

彭信威心中满是懊悔,满是遗憾。懊悔过去种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研制更厉害的新毒之上,却未曾发觉此道仅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意孤行,遗憾事到如今,怅然醒悟时却已穷途末路。

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几颗黄色结晶,也送入口中仰头吞下,企图像花清雨一样解除体内之毒,但他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哀号凄厉,七窍飙血,一命呜呼。

花清雨鄙夷地摇了摇头:“不解毒之特性,却照猫画虎。真是死有余辜。”

三个敌人,一死两昏,而且何天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花清雨走到他身边,扶起上身,轻轻拍了拍后背,他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他扫视了一眼身旁,惊讶地问花清雨:“清雨姐,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天遥一塌糊涂的脸仅是乔装而成的,但他的确是中了毒,不过不是彭信威的毒,而是花清雨涂在巨阙剑柄上的毒。而那种毒的解药正是另外两种毒——碎声丸与飞霜黄。当钱丘遂用何天遥的躯体挡住碎声丸炸裂后的粉末时,碎声丸碎屑触到了何天遥的皮肤,化成了毒水,飞霜黄的粉末溶于该毒水后,已然成为了化解剑柄之毒的解药,然后被皮肤吸收,何天遥的毒自然就解了。

那么,钱丘遂又是如何中毒的呢?一切奥秘都在花清雨的鞋底。她搀扶何天遥时,在地上已经留下了一种药物的粉末,当钱丘遂为了躲避飞霜黄毒粉而就地翻滚至何天遥身旁时,药粉已经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正使钱丘遂中毒的,却是彭信威踢过来的茶水。那种药物粉末一触水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剧毒,钱丘遂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也怪钱丘遂倒霉,偏偏和另外两人在囚室中喝茶。否则花清雨还要稍微花些功夫才能使药粉变为毒。

最后就是花清雨自己

解毒的奥秘了。可以缓解她血中之毒的东西,正是抹在鞋底的那种药粉。血中之毒被鞋底的药粉缓解,再服食飞霜黄遇水凝结而成的结晶后自然会解毒。彭信威没有经过药粉缓解,而是直接吞食飞霜黄结晶,导致毒发加剧,瞬间丧命。

药化毒,毒化无,各种药与毒之间的生克玄机,若非毒、药双修的花珺门人,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

“略施小计,说来话长,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彭信威死了,另外两人正昏迷着。”花清雨道。

“这……你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啊……清雨姐,我太佩服你了!”何天遥欣喜地扯去了脸上的皮面具。三人都被摆平,救走人质就简单了。

可花清雨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之色,虽然她不太相信彭信威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毒,但依然焦急地催促:“快去看看傲雪和凌霜!”说完,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何天遥连忙过来搀扶。

“不用管我!”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拿去撒在巨阙剑柄之上即可解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合上,手也垂了下去,纸包掉落在地。

“清雨姐!”何天遥将其揽入怀中,“清雨姐!你醒醒!”任凭他使劲摇晃,花清雨却不曾醒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何天遥慌了,伸出颤抖的二指探向花清雨的鼻尖——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

“清雨姐!”何天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在地牢中来回激荡。

这时,从隔壁癸字号囚室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舅伯,是你吗?”

何天遥擦去眼泪,大声应道:“傲雪,凌霜,是我,舅伯来救你们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花清雨放在地上,用纸包中的药粉解了巨阙剑柄上的毒,提剑来到了癸字号囚室中。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沾了黑灰的泪痕,看她们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太好了,舅伯,你真的没有死!”

“舅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傲雪与凌霜破涕为笑,一起抱住何天遥的脖子,使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何天遥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都是舅伯不好,舅伯让你们受苦了!先让舅伯看看,你们受伤没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两人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她们毕竟是朱鸿烈的后代,卓清风他们也不敢将两人如何。按卓清风原来的计划,得到巨阙剑之后就会送两人去冷月脉修仙。至于彭信威所说的已在两人身上下毒什么,果然都是为了扰乱花清雨的思绪而临时编造的鬼话。按实力,卓清风还在彭信威之上,论地位,赤日脉大长老肯定比毒炼宗的宗主要高,只不过卓清风需要利用彭信威卓越的炼毒之技而已。在卓、钱、彭三人之中,一向是以卓清风为首,彭信威为次的,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挥剑斩断天外陨铁锁链之后,何天遥对两个孩童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我,舅伯去去就来。别担心,那几个坏蛋都死了!”在花清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对另外昏迷的两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两个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何天遥退出了癸字号囚室。他必须去看一看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到底是谁。

囚室门上挂着锁,何天遥也懒得去翻找钥匙,直接一剑砍断了插销。这插销,居然也是由天外陨铁制成的。

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令那可怜的人动一下,房中仅有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何天遥一步步靠近,眉头越皱越紧。

那场景实在是太凄惨了!被砍去四肢的躯干被铁锁一圈圈当胸箍紧,甚至勒入了皮肉之中。铁锁的两头是两个拇指粗的铁环,分别从肩胛处穿过。木架下满是黑褐色接近干涸的血污,四肢断口处还在时不时滴下几滴毫无生气的血。可以说,生命正在逐渐远离那可怜的人,剩下的仅有这残破的躯干而已。

撩起下垂的灰白色长发,露出了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面容。斑驳的疤痕、血坑无一不记录着此人所遭受的巨大痛苦。更让人心颤的是,他的耳朵已被削去,鼻子也被割掉,双眼亦被挖出!人有七窍,而他的脸上却只剩下了六个大小不一的黑洞。

仅剩的嘴也好不到哪儿去。皲裂的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黑紫色,凹陷的脸颊证明其牙齿皆被拔出,可以想到,他的舌头也一定不复存在了!

活脱脱的一幅人间炼狱图。

“陆……陆师兄,是你么?”何天遥此时甚至希望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从干瘪的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脖子,也许是他全身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虽在摇头,两滴清泪却从空洞的眼角溢出。

“陆师兄,真的是你!我马上救你下来!”何天遥顿时泪如雨下,伸手想救,却不知从何下手,铁锁经过漫长的捆绑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他最后只得连木架带人一并卸下,放在了地上。

“嘶…

…我不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重重敲打在何天遥的心头。

“不,不会的!陆师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何天遥放声大哭。

“唉,保重……”又是一声长叹,他的头歪到了一边。

何天遥沉默了片刻,骤然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这帮狗杂种!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失去了理智的何天遥抄起巨阙剑,几步蹿到庚字号囚室中,对着钱丘遂就是一阵乱砍乱剁,被毒昏的钱丘遂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迅速化作了一摊肉泥。

何天遥紧闭双眼,边吼边砍,任凭迸飞的热血碎肉溅射在自己脸上,可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觉得胸口就快要炸开了,满腔的怒意似乎将他变成了一个凶残杀戮的魔尊,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唯有复仇!复仇!复仇!

可怕的切肉断骨声与野兽般的怒吼声争相交错,吓得癸字号囚室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抱成一团。她们知道那是一直对两人和蔼可亲、疼爱有加的“舅伯”的声音,可她们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这对她们来说或许更好。

可悲的钱丘遂很快连骨头都被剁成了一堆残渣,何天遥近乎变成了一个血人。待到剁无可剁之时,他又来到了卓清风身旁,抓起脖颈揿在了墙上。

“卓老狗!你胆敢害我陆师兄,害我清雨姐,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我定要千百倍地还给你!”何天遥手起剑落,切掉了卓清风左手小指的第一关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我要一根根切断你的骨头,一片片挖下你的血肉,让天下所有毒虫都来啃噬你这肮脏的皮囊!”何天遥已近乎疯狂。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昏迷中的卓清风清醒了过来,可中了毒的他根本不可能与何天遥相斗。

“哟,你醒了!那更好,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这美妙的滋味吧,哈哈哈!”何天遥狂笑不止,又切断了卓清风小指的第二节。

“哼,杀了……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被掐住了脖子的卓清风从牙齿缝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的,只要敢来挡我,我一并送下地狱!” 何天遥又从卓清风胸口剜下一片肉来。

“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何天遥回头一看,数人手持仙剑站在囚室门外。

“何人胆敢在我赤日脉地盘撒野?”为首一人喝斥道。

“你们就是赤日脉的长老?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败类!挡我者死!”何天遥大吼。既然来不及细细处置卓清风,他索性一连三剑将其捅死,一剑入腹指丹田,二剑当胸扎心间,三剑插额正中间,而后将已死的卓清风当空掼起,横挥一剑斩断了头颅。接着,他立即挥舞着巨阙剑冲向了众人。

赤日脉的诸位长老中除了卓清风之外,最厉害的也只是寂灭后期,哪里会是大乘期何天遥的对手?何况何天遥此时已发狂,只顾攻击杀人,丝毫不顾防守抵御。刹那间,地牢中血流成河。那些长老们被这尊煞神吓丢了魂,跑的跑,逃的逃,屁滚尿流。何天遥一路追去,又在密道中杀死几个逃得慢的,直到在密道入口处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人不仅抵挡住了何天遥所有的攻击,并且还让他着了两处伤。

疼痛也使得何天遥清醒了几分——对方很强!

难道在赤日脉中还有足以匹敌大乘境界修仙者的高手?何天遥抖擞精神,佯攻数招,趁对手躲避之际闪身跳出了密道。

那人追出地道,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房间中隔桌对峙着。

“你是何人?”何天遥问道。

“赤日宗匡狄风。”灰衣老者冷冷地回答。

“匡狄风?为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何天遥心中疑惑。

如果花清雨在场,一定能认得这个以卑鄙手段逼迫自己嫁给他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间接害死了同胞弟弟段清阳的前赤日宗大长老!

但何天遥却从未听花清雨说过当年那段伤怀的往事,所以对“匡狄风”这个名字不是那么敏感。但从他说“赤日宗”这个旧名推测,此人应该是在青龙宗成立之前就已经拜入赤日宗修仙的人。“啊,你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何天遥终于想起来了。

“哼,知道就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匡狄风威胁道。

何天遥破口大骂:“‘束手就擒’个屁!赤日脉的长老与毒炼宗暗中勾结,觊觎仙剑,残害同道,无法无天!你身为前任大长老,难道不觉得汗颜吗?你可以去地牢中看看……”骂到一半,何天遥忽而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问,“莫非你就是卓清风所说的那个‘大哥’?”

“是又如何?胆敢大闹赤日峰,有你好看!别以为你有巨阙仙剑我就会怕你!”匡狄风猛地一抖手腕,他的仙剑剑身竟然四分五裂炸散开来,原来剑身外面还套了层假壳!

赤红色的剑光大盛,剑锋轻颤,剑身微鸣,这股威压,这般气势,正是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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