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符一举破掉铁杵之攻后,电光石火间又是一阵匕影变换,好似星辰轨迹错乱光芒升起,将略显昏暗的广场照亮。
随着乱流似的银色线条浮起,先是看到纷乱迷蒙的火星溅射而出,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如狂风骤雨的尖利金铁声。
只见垂竖成长盾形的三斤铁刀身一阵颤动,好似在抵御攒射而来的利箭一般的光景。
陆昭符操纵匕首近乎疯狂的凿砸在三斤铁宽阔刀身之上,攻势如潮,落如蜻蜓点水,但其上的力道却是凶悍至极,绝不亚于重刀的劈砍之力。
关键是他以匕尖点刀,那是一种极具冲击的力道,将手臂上的所有力量尽数凝聚在尖利的匕尖上。
若非三斤铁坚硬异常,此时在匕首的点攻下,应该是那水纹状的震颤,或者直接被点断。
苏典力有不逮,刀身上急速震颤的力道将其骨骼都要震的麻木了。
而后苏典双手握刀,又一拧转刀身,强顶着刀身之上乱流力道,向前横劈而出。
陆昭符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双匕几乎合二为一,以匕身格挡三斤铁刀刃,两者之间一触即逝,在陆昭符抽离双匕时,力量再次交错,三斤铁失衡,竟然劈空了。
还不待苏典有所动作,陆昭符便又舞起双匕,两道无可阻挡的银亮之线赫然浮现。
双匕没有丝毫阻碍的插入苏典双臂之中,三斤铁跌落在地。
苏典蓦然感觉到双臂之上有一钻心的疼痛,只是根本来不及查看,早已扎稳的脚步蓦然一提,一股宛如恶蛟搅江的力道顺着其骨肢向上传递。
“僧人撞钟式。”
一簇拳影突兀浮现而起。
八拳之影!
两人间隔不过一臂之距,这是陆昭符能将骨匕攻杀之力发挥到极致的距离。
跟以往对敌一样,以骨匕来分解对方或抵御或反击的势头,破掉阻碍后,再以挥舞骨匕速度优势,来拔得头筹。
先前一阵乱舞的匕影,不过是为了迷惑苏典,让其吃不准骨匕的最终落点。
世俗中有庖丁解牛一说,浅意为刀术精湛,深意为经过反复实践,掌握事物客观规律。而陆昭符这一手乱舞之匕,便是其精湛操纵匕首的显现。
只是正如陆昭符先前担忧的那样,原本以为攥住优势便能一举拿下胜果的局势,在下一刻却是出现了变数。
两人之间,一臂间距,却是蓦然浮现出八记令人眼花缭乱的拳影。
在苏典催起僧人拳的那一刻,陆昭符刺入苏典手臂的骨匕便被强行震退,可哪怕是被僧人拳震退,这对骨匕依旧建树极大。
骨匕沿着苏典的手臂划切,生生将苏典的双臂各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隙,被骨匕切开的伤口约莫有半臂长短,一直延伸到苏典的手肘处。
裂隙一开,皮肉外翻,鲜血飙射,触目惊心。
有血迹顺着苏典双臂滴落而下,好似雷雨时节,大雨从天际泼落,而后雨水又顺着房檐急促滴落而下一样的光景。
随着手臂之上的皮肉被划开,原本凝聚在手臂之上的力量瞬间崩溃大半,但好在苏典强忍着比退潮之势还要迅猛几分的力量崩溃,将僧人拳递了出去。
八拳之影出乎意料,更让人防不胜防,哪怕是殷玄娘,在苏典递出拳影前,都未料到他会如此迅猛的将拳影打出。
在此之前,分明看不到苏典有任何拉开拳架的姿态,她仅仅只是看到其双腿之上好似有两条蛟龙盘踞,唯有暗自涌动的雄浑力量。
但在殷玄娘当时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一记让人猝不及防的鞭腿,根本无法将其与拳法联系到一起。
可苏典不但成功的打出了僧人拳,还将陆昭符给击退了。
八记拳影几乎如一泻洪流,全部落在毫无防范的陆昭符胸膛之上,其一口攒聚许久的气机,亦是被苏典给生生捶散。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双方都互有建树又各有损伤,因此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再选择祭出咄咄逼人的攻势,而是各自处理伤势。
苏典低头看了一眼双臂,饶是心中早有预料,但当他看到近乎裸露出白骨的手臂后,仍旧是心有余悸。
他真的要庆幸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僧人拳打了出去,以陆昭符对于匕首的使用程度来看,只需给他几个呼吸的时间,自己一身皮肉便能被他从骨架之上剥离。
毕竟从他刚刚挥舞骨匕的速度来看,实在是太过于精湛娴熟,两把匕首竟能打出一簇箭雨的攻势!
这已经不是什么单纯的皮肉伤势了,若不是他那身体魄经过了柳沟寺的改造,那对斩切金铁如削泥割木一样轻松的匕首会生生钉入他的骨骼,而后再将臂骨一切为二。
所谓打造体魄,其实在皮肉上能下的文章不多,皮肉的打磨几乎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唯有靠滴水穿石的细功夫,哪怕雷谟的爱徒温裕也得如此做。
但在骨骼一事上,却是可以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最显而易见的是在从金坛境跨越到玉楼境之时,短时间内骨楼能够彻底重筑。
因此柳沟寺在为苏典改造体魄一事上,主要是针对其现有的松散骨楼,以柳沟寺历届各位大佛打铸金身的心得为本,为苏典悄悄改变根骨。
都说温裕天生重骨,骨骼坚韧程度,即便是硬接许旌阳的一式剑灵子剑术都无损丝毫。
苏典的骨楼坚韧程度其实是不亚于温裕的,只是现在还无法显现,可只要其一到玉楼境,这副骨楼的诸多玄奥便会次第显现而出。
有一点不得不提,温裕的天生重骨,只要是个眼力见稍好的人都能瞧出端倪,哪怕不是称骨算命的术士,亦可查知。
而苏典这副骨楼却是质地轻盈,跟寻常骨重无异,一丝重骨的神韵都不会向外显露。
这样就能避免日后行走江湖时的诸多麻烦,毕竟炼体者太过于霸道,见到这种异禀的骨楼会垂涎不已。
掷龙堂骊龙颌嫡传高篪,哪怕不是炼体者,依旧有那窃据温裕根骨的心。
其更是胆大包天到惦记柳沟寺那座本体已经被战火摧毁的,舍利塔内的佛骨舍利,由此可见,一副极佳的骨楼是多么的炙手可热。
关于骨楼一事,其实就算不是炼体者,依旧极为看重,毕竟这对于日后跻身玉楼境有着极大的助力。
一副上佳的骨楼,在跻身玉楼之后会增益无穷。
苏典深知此次伤势非同以往,毕竟手臂对于打斗来说太过于重要,无论是动用术法,还是施展武技,都要以手臂为媒介。
旋即也不犹豫,轻轻一晃手腕,一沓符箓自掌心之上浮现,捻起几张符箓,拜符头摸符骨祭符胆一气呵成,错综复杂的符箓线条在灵力灌输之后,熠熠闪烁。
以符箓包扎手臂,用符箓线条来代替手臂上被切断的经脉回路。
出乎意料的,这些符箓线条竟是无比契合苏典手臂之上的经脉回路,就连苏典都是有些惊诧,旋即他转头问向殷玄娘,“符箓线条有取代经脉回路的作用?”
殷玄娘也是被此情此景震撼到了,嘴角微抽,而后木讷的摇头,“不可能。每种符箓的符线回路都不一样,这是区分符箓种类的关键所在。
而且人身经脉回路亦是有所不同,虽然每个人的经脉线大致相同,但在开脉之时,开脉的先后顺序,以及每次开脉数量的多寡,决定了体内灵力的运转方式,
当人体三百六十余个经脉点完全被洞开和所有气府穴窍完全形成之时,灵力回路才会被彻底定死,因此每个人的经脉回路和灵力运转方式都是不同的。”
苏典听的明白,简而言之,就是人体经脉回路只有在彻底洞开经脉点,开辟出气府穴窍时,回路才会被定格,在此之前,变数无数。
他又问道:“为何这符箓与我体内的经脉纹路如此契合,好像这符箓是从我的经脉线中拓印出来的一样?”
殷玄娘是真的不清楚,哪怕家族典籍中,也无此类记载,旋即她有些懊恼,嗓音清冷训斥道:“打你的架,废话这么多?”
苏典讪讪一笑,“得令。”
陆昭符趁着这丝间隙,更换一口气机,但仍旧出现了体力不济的情况,这苏典的拳法有些古怪,以他的体魄,就算是硬接下一拳。
其实也并无什么大碍,毕竟这一拳只是蓦然间迸发而出,而僧人拳的精髓在于连绵拳影下,一拳比一拳更重的力量相互叠加。再说了,陆昭符是凝灵一转的修为。
虽然在名义上仅仅只比苏典高出一个转境,但前人既然将融灵与凝灵两境分割开来,那其中必然是由诸多玄奥的,哪怕只是一转只差,那也是一境之隔的实在差距。
既然不是修为上的古怪,那就有可能是拳法的古怪了。
这套僧人拳天克一切邪祟。
此时陆昭符肺腑之间好似惊涛骇浪,提气始终吃力,这导致他的体力都是开始在走下坡路。
只见他收起匕首,一身灵力狂乱翻涌而出,显然他不再打算以骨匕毙敌,刚刚那一拳打的他有些投鼠忌器了。
一身灵力好似乱流滥涌,他那双瞳子随着发生了骇人的变化,眼白被猩红色彩取而代之。
除此之外,眼瞳变得愈发幽黑深邃了起来,隐隐间能够看到丝丝雾气从其眼眶中向外流溢而出。
“破!”
苏典一声爆喝,轻松破了陆昭符的防,并成功灭杀了对方。
一年后,殷国发生宫廷政变,勤王殷开泰一党要篡位,最终被皇帝血腥镇压,太子登记,开启了开元盛世。
苏典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殷国小公主殷亭亭。
多年后,当苏典回忆起这段经历,依然唏嘘不已。
十年后,东荒突然出现一对替民间斩妖除魔的侠侣,人们称之为动东荒双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