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认真地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却发现,身居高位,有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不自由。
他为了自己,为了琳琅,先是解除了叶将军的兵权,让他被养在宫外,当一个闲人;后来又不允许叶将军参与政论,只能安分守己,做一个好贤臣。
现如今,他又要在大臣的死荐,百姓的非议中,写下休书,休了叶琳琅吗?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这是他最初想要的吗?
当初他当上皇帝,说的是什么来着?是要对叶琳琅好,是不要让她再受委屈了。
可是……可是后来呢?后来,让叶琳琅受了最多委屈的人……还是他啊。
陆云浣心里羞愧,只觉得不忍心见叶琳琅,却见祠堂的门打开了,叶琳琅走出来,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呢?如今百姓非议,臣子不满,这天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要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琳琅……我……”
“陆云浣,或许从一开始,我们都错了吧,”叶琳琅叹了一口气,说道,“美好的日子总是异常短暂的,我们的渴望,就是想泡沫,可惜泡沫终究是泡沫,无论如何,都不能长久,你说对不对,皇上?”
陆云浣说不出话来,这跟他所思所想,全然不一样,这几年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梦碎了,他们不得不醒过来了,他们要如何自处?
“我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是有办法的,琳琅我……我不能没有你。”陆云浣此时此刻惊慌的如同稚童。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这场危机。这天下,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太平。这盛世,并不如他所愿。
“有什么办法呢?”叶琳琅听他说话,忍不住笑了,“倘若是蛮夷入侵,我们可以派人镇压;倘若是臣子生了二心,我们可以诛杀九族;可是,倘若是百姓不满,你又如何堵的住这悠悠之口呢?”
皇后,子嗣,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问题罢了,在这小小的问题后面,究竟有多少麻烦呢?
这谁又说得清楚。
这件事不过是一个一个引子,如果陆云浣选择了冷处理,结果只有糟糕和更加糟糕的分别罢了。
叶琳琅兀自看着祠堂里面供奉的佛像愣神,她太得意忘形了,竟然遗忘了,哪怕她藏起来,隐姓埋名,换了身份,也是没有任何用的。
她骗得过自己,骗得过悠悠苍天,骗不过因果。
天道不容她,天道不容她啊!
陆云浣支支吾吾半天,想要宽慰叶琳琅两句,却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解决这样的大麻烦。
他犹豫了半天,才说道:“琳琅,你且信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与你。”
叶琳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仍旧站在那里。
她瘦的可怕,陆云浣站在后面,能够看清她的肩胛骨的轮廓,陆云浣心头微微发酸,更是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僵持半天,陆云浣便被匆匆赶来的大公公请走了。
叶琳琅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风吹过的时候,刺得她落下了两地清泪。
……
绕是陆云浣满心不情愿,第二天早上,早朝仍旧是休掉皇后的纷纷争论。陆云浣被他们吵的头疼,气的拍了桌子。
“休掉皇后?这么大不敬的话,亏你们也说得出口!”
大臣们呼啦啦跪了一片,也不反驳,只是硬气的要求陆云浣停妻另娶。
陆云浣叹了口气,说道:“朕如今要被你们威胁了吗?那我大可以告诉你们,朕永不休妻。”
“还请皇上不要任性而为,如此一来,国本如何?大乾如何?”
“那你们倒是说一说,你们想怎么样?”
“臣以为,皇上与皇后情深意笃,自然不愿就此分隔,然而,国家为重,至少皇上应该充盈后宫,广纳贤德女子,如此一来,国本将存,岂不两全之美?”
陆云浣没想到,他们闹得轰轰烈烈,竟然是为了这样的目的,此时此刻,他却无从反驳,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觉得有什么适合的人选?”
他这一问,底下鸦雀无声。众位大臣,当然是满心希望自己的女儿、妹妹能够进后宫,成为自己争权夺利的保障。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如何说得出口?
陆云浣也能明白他们发的什么算盘,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以偿,便轻飘飘的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什么好的人选,那便不如把左丞相的女儿招进宫来,这女儿可是未曾婚配?”
左丞相次女贞茹,年方二八,正是好时候。
陆云浣这一提议,让下面的大臣更是有口难言。
他这提议,从各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来,但是偏偏,就是让人满心不舒服。
他们轰轰烈烈闹了这么久,绝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的,可是,现如今,他们的皇上就这样轻飘飘的把他们给打发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陆云浣见他们一个两个,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是无比畅快,他难得的笑了笑,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异议,那么我们便这样安排下去吧。”
陆云浣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陆云浣自己解决了这场大麻烦,本觉得心情大好,但是,等回了寝宫,才觉察到,自己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他这样做了,是把叶琳琅置于何地呢?
月老虎仔仔细细想了想,顿时觉得冷汗直冒,叶琳琅倘若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心情呢?从前他对着叶琳琅承诺,今后一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他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自己原本的承诺,还自己觉得洋洋得意。
叶琳琅会不会对他失望?会不会觉得伤心?会不会离他而去呢?
她究竟会怎么想这件事情呢?陆云浣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