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风大,算命先生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撑不住,连连咳嗽,被迫打断了思路。
“我实在是想也想不明白。”
杀手十七赶忙把他拉进船舱里,安慰道:“别多想了,或许只是个巧合。”
算命先生沉默着点点头,没再说话了。整件事情本身他就毫无思绪,也没有继续梳理下去的必要。
杀手十七似乎是想在说点儿什么,但因为算命先生兴致缺缺,又闭上了嘴。
一时之间,两个人沉默的对坐着,只有噼里啪啦的灯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吵人。
这实在是死一样的静寂,让杀手十七想要打破这样的沉默,却又找不到打破沉默的法子。
……
前半夜,算命先生已经睡了一觉,如今并不觉得困,半倚在床榻上,看着灯花摇曳,一直等到灯芯燃到尽头,屋里愈加昏暗,他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十七,我有时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我们都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杀手十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道:“如何这样说?”
晏算命先生长叹一口气,“倘若我不是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之物,我只怕会觉得人人得而欺骗我。”
不过晏算命先生并没有纠结太久,过了会儿又自嘲笑笑,“罢了罢了,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罢了,不作数的。”
杀手十七知道算命先生他本身并不是想找自己诉苦,只是感慨一番而已,也就没有再多言。
毕竟两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都是同等的沉重,也没有谁比谁更好一点儿一说,想当初他们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也是因为同样的苦难罢了。
一夜无眠。
因为两个人只剩了两天时间,第二天,杀手十七就催促了老艄公不少次,小船顺着水势一日千里,不过一天多就到了幽冥谷。
幽冥谷位于九州南端,不到百里便是南海之滨,因而四季如春,终年无雪。整座城池无风无雨,正是清修的好地方。
算命先生本来心事重重,见了如此的好风景,还是暂且放下了心中种种烦心事,畅快的吸了两口清甜的空气。
船夫帮着两个人卸了行李,收了银两。小船再度融入茫茫大海之中,不见踪迹。
杀手十七提起行囊,“走吧,我们去找须眉长者。”
算命先生不再多想,裹紧大氅,“嗯,我们走吧。”
正是清露初晨时分,整个幽冥谷还未来得及完全苏醒过来,美梦与噩梦交织着,笼罩住城中人,梦魇贪婪的吸食着凡人香甜的梦。
算命先生和杀手十七两个人一路经过,只觉得此处着实不同,他忍不住感慨道:“这里未免也太过于不同寻常了。”
杀手十七小得到:“幽谷之处清修之地,谁又愿意插手打破宁静的事情呢?”
算命先生略一思索,微微颔首,“也对。”
本就不干自己的事,遂不再多纠结。
两个人来的目的本就不是惩恶扬善,自己尚且救不了自己,哪里有时间插手别处的事?
况且,就算插手了,两个人也未必解决的好。
杀手十七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但是,就他自己而言,他可能真的……做不了什么。
两个人走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幽冥谷便已经醒过来了,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包子的香气引得算命先生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如今比不得从前,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便开始觉得,从前为了清心会辟谷不食五谷杂粮,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杀手十七见算命先生踟蹰着停在了一家包子摊前面,便跟着停下来,掏出银两递过去,说道:“饿了怎么不跟我说?”
算命先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让你见笑了。”
杀手十七没多客气,而是皱起了眉头,他静静的看了算命先生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你何必跟我这么客气?我又不是那位,不需要你这么小心翼翼。”
算命先生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僵,他赶忙拿着银两买了包子,啃了几口后,见杀手十七仍旧皱着眉头看着他,便急急忙忙的扯开话题道:“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包子,猪肉大葱馅儿的,很好吃。”
杀手十七罕见的没有顺着他的台阶下了,而是皱紧了眉头,攥住算命先生细弱的手腕,“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人,把自己糟蹋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你觉得值得吗?”
装傻是装不下去了,算命先生也觉得没意思了,他把包子裹好,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早就说过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一力承担。”
“你是不是傻啊,为社么非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付出,你觉得你这样做了究竟能够感动谁?”
“我已经说了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就有意思了?!”
两个人因为这一番争论险些不欢而散,算命先生气的嘴唇微微颤抖,本来觉得还算好吃的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也吃不下去了,攥在手里一点点失去了热气,猪肉本来的肉香变成了冷冰冰的腥味儿,算命先生攥的满手都是油,恨不得马上扔掉。
杀手十七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那样一番话,路上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算命先生,想要道个歉。
虽然算命先生没在表现出什么,但是,他清楚的觉察到算命先生在生气。
好像也不是在生他的气,更多的……好像是他在生自己的气。
杀手十七有点儿后悔刚才那番话实在是说的太重了。
他心知肚明算命先生和那委的事情,知道他已经付出到失去自我的底部,却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清醒过来,不要再纠结于那些事情当中。
但是那分明是不可能的,而且自己还为了这种事和算命先生吵架,太不应该了,也太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