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态度?!”冯朗大怒,原本和善的笑容消失不见:“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一个生态局分部的小队长交代?!”
“你请便,我话放在这里了。”
罗柏对他的怒火不以为意,话已经说到了,他就不再多言,而是取出胸前口袋里的羽毛笔,向着人群挥了挥。
如果秦非在这里,他就能看到有无数丝线从他的笔尖延伸出来,精准地落在下方那些暴怒的人群中。
他们的表情仍然很愤怒,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闹得最凶的被污染者就是被怒气支配的这些人,他们的动作停下来之后,整个场地就显得有些安静,只有旁边捧腹的人群大笑的声音。
那些呆板机械的笑声回荡在城墙下,有些诡异和森冷。
冯朗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他只看到眼前的人用那支笔一挥,城下的声音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有些发白,问道:“你是……你是那个罗柏?!”
“嗯。”
罗柏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他的能力虽然强,但是却从没有同时控制上千人。这些人现在的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控制他们所需要耗费的精神力比正常情况下低了很多。
但,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罗柏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去应付冯唐,而是对后面的人道:“去找找看。”
肖远和另外两个男人点点头,同样没有理会冯朗,而是灵活地顺着城墙来到下面。
既然人已经被控制住,那么最先查看的肯定是那些不能动的人。
肖远的脸色有些发苦,他的感知能力主要是进化了视力,目光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将人或者其他的东西定住,但这能力对探查几乎没什么作用。
他只能一个一个地拉住那些人,细细感受着他们的情绪。
那些愤怒的情绪如海浪板冲击着肖远的大脑,让他有些恍惚,几乎无法分辨那些情绪中的内容。
脑海里只剩下一首曲调激昂的乐曲,节奏铿锵有力,歌词带着压抑和愤怒,然后随着乐曲的进行,到最后猛然爆发!
那种将心中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的快感让肖远脑海中那一丝丝清明慢慢被逼退。
但他仍然在咬牙坚持着。
罗柏说的对,虽然他们是来找秦非的,但是保护这些人,一直是生态局的使命。
另外两个人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满头大汗,却仍然在默不吭声,一个个检查过去。
……
冯朗在城墙上来回踱步,看着下面的几人,眼神中充满了希冀,他不敢再靠近罗柏,反而离得远远的。
他上任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罗柏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当年他觉醒的时候,仅仅是精神力的余波,就将他家里上上下下二十余口全部震死,只有当时在外面玩耍的堂哥罗凯侥幸活了下来。
拥有那样强大的异能,他却甘愿接受研究所的试验,这么多年一直带着抑制器……
如果真的是那个罗柏,那今天这里的事情,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冯朗在传令员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对方离开。
罗柏和秦非的资料保密等级都很高,他之前一直不知道东宁城来的Q竟然就是罗柏小队的成员。
这样一来之前的计划就行不通了,需要重新布置一下。
冯朗想着,抬起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方向,是落海城。
……
……
秦非带着那本书,重新走在了那条乡间小路上。
已经经过了农庄,路两旁温暖的景色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迷蒙的黑雾。
很快,他再次来到一个地方。
这是一家繁忙的工厂,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机器叮当乱响,厂区后面的大烟囱冒着滚滚黑烟,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
秦非已经看到了这次的目标,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他正拿着招聘广告,满怀希望地敲响了保安室的大门。
他如愿以偿进入了这家工厂,成为几百名流水线工人中的一员,每天的生活单调乏味,薪水也很微薄,但他却很满足。
每个月的休息日,他都会将钱打给医院,给重病的老母亲续上一笔医药费。
可是好景不长,几个月之后,因为污染排放严重超标,这家工厂关停,他也被辞退,不得不重新奔波寻找工作。
医院的账户每个月都要缴纳高昂的费用,他苦苦哀求负责人,求他再宽限一段时间。
为了省钱,他退掉了落脚的出租屋,每天只吃一块霉面包,喝脏兮兮的雨水,合衣睡在阴暗的小巷里。
然而还是没用,没有技能傍身,无论他多么努力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大批工厂被关停,几万个和他一样的人在寻找机会,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幸运女神没有光顾他。
在他断了来源的两个月之后,医院方面停止了治疗,他的母亲离世。
而他甚至没有钱去安葬,只能像当初秦非一样,找了一个火葬场将尸体火化,骨灰盒带在身边。
讽刺的是,在火化遗体的第二天,他找到了一份工作,每天在车间工作十四个小时,月休一天,一个月可以拿到接近两千元的工资……
他继续努力工作,可是脸上多了几分麻木,和车间里其他人一样,眼神呆滞,头发凌乱,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每一个都很相似。
秦非默默看着,他的生活已经足够拮据,但是因为和爷爷学了一些维修机械的技术,再加上后来老杨的帮助,让他刚毕业就有了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没有和这个男人一样凄惨。
看着那张麻木的脸,秦非问道:“你想要什么?”
男人的头抬起来,操作机器的手甚至都没有停止。
“我不想要什么。”他声音平静地道。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他的手指指向了厂长办公室的方向,那里的墙壁变得单薄,厂长正在办公室招待客户,名贵的红酒倒在剔透的玻璃杯中,鲜红的颜色像是血液。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可是他们一口未动,一旁服侍的小秘书在会晤结束后,端着点心,将他们喂给了守在楼房外的看门狗。
那是条长相很威风的狗,毛发油光水滑,身强力壮。
“为什么?”
男人再次问了一遍,眼神空洞,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