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没有什么能够判断位置的东西。
好在苏源还有血色琥珀。
守墓老头给他的接引信物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作为路标，它是称职且合格的。
白秋婉被牵着，脑海中已经演绎了不知道多少段爱恨情仇……她把穿越前能想到的八卦都在脑子里从头放映了一遍——她本想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可惜事与愿违。
脑子里越是瞎想，手掌心的温度就越是炽热。
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烫。
但这大多都是心理作用，因为……苏源并没有从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中发现任何一丝异常。
他此时正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指路琥珀的感知上，以及对恶魔之城的预想。
“安杰, 你有进入过恶魔之城吗？”
此时的安杰正被一大团影子裹挟着，看上去就像是影子变成了他的翅膀，带着他在裂缝中穿梭，但实际上，影子只是搬运工，真正的移动媒介是血液。
“进入过, 然后被赶出来了。”
苏源：“……”
你还真是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啊！
“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说，像安杰这种颜值的人，天生就该被人追捧才对, 怎么走哪哪碰壁，去哪哪封闭……
“因为我是偷渡进去的。”
“偷渡？什么是偷渡？”白秋婉有些不懂。
安杰耐心解释道：“像我们现在这样，就是偷渡。”
白秋婉：“……”
这一点，苏源心里其实也有数。
通过一些历史文献和图书馆资料中的片段信息，他已经可以大概拼凑出一个基本的恶魔之城轮廓。
包括禁忌和规矩。
“恶魔之城是个很特别的城市。”
左右也无事，苏源也就帮白秋婉解解惑：“除了恶魔的族群，其他种族想要进入恶魔之城，都需要持有特别的恶魔密令。”
“而恶魔密令数量是固定的。”
白秋婉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完全没懂的模样。
“在我堕入深渊之前，恶魔密令在斯卡蒂亚地下黑市的价格就已经涨到了普通贵族都买不起的程度，那应该是十几年的事了。”
安杰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落在白秋婉耳中却很严重。
“那我们岂不是进去就会被发现？”
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进入恶魔之城后被恶魔们追杀的景象了。
想想都可怕。
如果未进入血液燃烧的状态，保持理智的白秋婉还是会控制不住身体里逐渐涌起的恐惧。
包括在面对海妖和鱼人的时候，她其实也都会有类似的情绪，只不过血液一燃烧，她就会忘掉这些情绪，变成和安杰一样痴迷鲜血，享受杀戮的疯批。
可惜这种极端疯狂的状态现在她想用都用不出来了——安杰怕她对苏源不敬, 特意限制了她。
针对白秋婉的担心，苏源却是摇了摇头：“追杀不至于，恶魔对人类虽然抱有敌意，但现阶段并不会，也不敢滥杀无辜。”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实力不够。”
苏源澹澹道：“魔族前几十年倒是出了两个天降勐男，差点带领魔族冲出裂缝，在大陆上划分一块独属于恶魔的地界。”
这让白秋婉想起了那些入侵樱岛的海妖和鱼人，他们就是为了争取一块独属于自己的归属之地。
苏源继续说：“可惜，这两位都没能成功，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经历过巅峰之后，现在的恶魔一族已经由盛转衰，整体实力大不如前，那两位强大的魔王也都失踪不见。”
其实说失踪也不太确切。
苏源知道，其中一位就是布加尔。
在翻阅资料的时候，他就将那位威名赫赫的魔王和布加尔逐渐对上了号。
当然，布加尔明确表示过不想再管种族内部的事, 傲慢之罪为他留守了那么多年, 请他复位, 他都拒绝了。
但没有魔王的恶魔一族确实是一盘散沙, 不复当初的荣光和实力。
而没有实力……就会陷入被动。
“我们的问题其实并不是偷渡，而是偷渡不成功。”苏源的眼中已经逐渐出现了一座浮空城的轮廓。
“只要我们进入了恶魔之城，那么即便是偷渡的，也没有人敢拿我们怎样——因为恶魔密令只在入城时检查，入城后，不会有不开眼的恶魔来核实你的身份。”
这就是魔族实力减弱的后果。面对整体实力更强的其他种族，总要在一些事上做出让步——多次核查会招来不满——安杰那时候，暗夜魔王余威尚存，还能狐假虎威，把身份审查搞得精密一点，现在可不复往昔了。
因此，凡是出现在恶魔城内的其他种族，都默认拥有恶魔密令。
而现阶段能拿出恶魔密令的人……必定都不简单。
按照安杰刚才给出的信息，斯卡蒂亚贵族都弄不来这个东西。
白秋婉若有所思。
转眼间，恶魔之城的全貌已经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座城市的造型颇为奇葩，里面栽种着一棵棵不知名的巨大树木，树枝和树冠展开，蔓延在整座城市中，在强光魔法灯的映照下，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城市的主体在树干上，一条主干分开了十几条枝干，每一条枝干都是一条完整的街道，而在两侧的树洞则是恶魔们的居所。
要不是这里的整体色调偏暗，而且还处于空间裂缝的混沌之中，平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不然苏源会觉得自己来到了精灵的城市……
当然，这只是恶魔城的外部，在那些巨树环绕之中的内里是什么样，从外面是看不见的。
“这么别致的城市，还真有点兴致去走一走。”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进去。
苏源牵着白秋婉平稳落地，将小狼灵收回之后，就松开了手。
这座浮空城有大片外延的地方，用来落脚恰恰好。
“要不要直接用御守的加速效果冲进去？”
白秋婉想得比较简单，毕竟她虽然长着一张文静的脸，但却是个连侦查道具都不带的莽夫……
这个建议很快就被苏源否了。
不清楚恶魔之城布置的情况下，贸然闯入，不是上策。
安杰虽然进去过，但也就是逛了一圈，他对这种地方本来也不感兴趣，提供不了什么信息。
不过进城这一点还是难不倒安杰的。
“走吧，先去看看状况。”
苏源主动向前走去，这一路上，他已经准备了两套方桉。
恶魔一族虽然正处于衰退期，甚至可以说是没落了，但作为主城，这里的保护罩可比凯撒城强多了。
“这么说来，领地里的保护罩好像还没触发过……”苏源呢喃着：“也不知道具体效果怎样。”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入侵者连防护罩都碰不到就没了。
根本不给防护罩发挥的空间。
走到恶魔之城的防护罩旁边，立刻就有两只恶魔迎了上来。
他们的蝠翼显得很轻盈，跟布加尔那种厚重的感觉差别挺大。
“不好意思，三位，请停一下。”
“果然是整体实力下降了，当初守门的恶魔可没有这么礼貌。”
安杰的话让两只恶魔神色一变，脸上都有些怒气。
白秋婉都愣了，这要能受欢迎就见鬼了吧？
自己吞服了他的血蛊，受他的影响很深，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但看得出，恶魔一族的实力确实大不如前，即便被当场揭伤疤，也遏制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苏源双眼微眯，安杰的试探帮他确认了之前的猜测。
既然这样……那么就可以把架子扯得大一点。
“我们是受邀来见证新魔王诞生，为新魔王献礼的人。”
听到这话，两只恶魔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现在确实是几位魔王候选人竞争的尾声，新魔王即将诞生的时间点，但……这个消息从未传出去过。
当然，不排除魔族内部有其他组织的内线，将消息传递出去，但……现在的魔族完全没有值得提防的地方，根本没必要特意来恶魔之城刺探情报。
俩恶魔的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得出了同一个结论——不管对方是真的受邀还是特意来刺探情报，都是要放行的。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上面特意交代过，要向外输出魔族无害的印象。
这一次的魔王候选者，但凡有一个靠谱的，都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选出来……
正好是个向外输出理念的良机。
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有什么凭证吗？”
安杰不再说多余的话，而是直接从风衣内侧摸出了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他从未在战斗中使用过。
但上面却沾染着一丝鲜血。
而在这鲜血出现的瞬间，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蓦地逸散开来。
白秋婉都不由得下意识往苏源身后靠了靠——被限制了爆血能力的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比白秋婉反应更大的是那两只恶魔。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来自血脉上的压制！
这是纯度极高的恶魔之血！
且这气息的浓烈程度，明显是最近才获取的。
如果不是上一任魔王已经失踪多年，他们都会误认为这是魔王大人的鲜血印记！
“失礼了！”
两名守门的恶魔立马退让到了一旁。
现在他们倒是对苏源口中所说的“受邀”深信不疑。
毕竟，恶魔密令数量固定，且极其稀有，稀有到恶魔手里都没有……
想要邀请其他人来恶魔之城，城内的恶魔亲自引路是最常用的方式，但那些大人物，为了脸面肯定都不能这么做，滴血印记确实合情合理。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滴鲜血上的气息太强大了！
以他们的地位和实力，其实并无法判断其具体的来源，但一定是族中的那几位顶梁柱之一！
能手持这种印记的人，没有理由阻拦。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进入恶魔之城后，白秋婉好奇地问道。
苏源笑而不语。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也不知道……
但他猜那八成应该是布加尔的血。
是被凯琳鞭笞之后，找安杰疗伤时留下的？
不得不说，苏源猜错了。
这是布加尔中了耶提加尔之灾勇者诅咒的那天夜里，安杰为他刮骨疗伤时顺便采的样。
当时他用了两把刀，一把手术刀，解决后将上面的诅咒连带着恶魔之血都给净化掉了，而另一把，就是这小刀，专门用来取样保存。
安杰除了想跟那个将自己架上火刑架的暴君好好谈谈心之外的愿望，就是建立一个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种族强者的血库。
恶魔当然得在其中。
其实早在暴风骑士团的地下室中，布加尔手指被风壁崩断的时候，他就有采集恶魔之血的想法，可惜布加尔没给他这个机会。
三人走在树干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白秋婉看见的都是面色苍白，头上生角，背后有双翼的恶魔。大多数长相都还蛮不错的，但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在这里，她会觉得格格不入，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相比之下，苏源和安杰就显得十分随意。
跟布加尔相处久了，对恶魔出现在自己身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接下来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静待傍晚降临吧。”
苏源感受着琥珀的指引，同时打开了世界频道上的深渊地图功能。
“嗯？”
苏源忽然发现，自己一路走过来，从墓园开始，到恶魔之城为止，点亮的所有区域，从头到尾都是一条直线。
而且琥珀指引的方向，还是向前……
“我这是运气好？竟然直接走在了前往深渊之门最近的一条路上？”
苏源呢喃着，然后关闭了深渊地图。
“这里好像没有旅馆……”
白秋婉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哪里像是可以住店的样子。
“很正常。”苏源对此也没抱希望：“恶魔一族就这么一座主城，而且还在现实与深渊的裂缝中，哪来的旅游业务……一般来这里的外界人，都是恶魔们自己带进来的，住他们家就行。”
白秋婉“啊”了一声：“那我们住哪里？”
苏源本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他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微微一笑：
“当然也是住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