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朦胧地睁开眼皮,医院巨大的玻璃窗透着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
是了,她都快忘了,今天是除夕夜。
医院的隔音并不好,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吵闹声。
“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们高家花了这么多钱给你妈治病,不是让你们这么来虐待她的!”
她听得出来,这是自己父亲的声音。
“亲家,你别着急,这次这个事情也是个意外,玥玥自从到了我们家,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呀。”这是苏宏的声音。
“什么意外?你当我看不出来?自从订婚以来玥玥从来都没有真的开心过,苏晚辰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高玥有些鼻酸,自己这么作践自己,到头来,最痛苦的还是自己父母。
她想安慰他们,叫他们别为她难过,她并不值得,但是张了张口,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片刻,病房的门开了,苏晚辰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走到她的病床前,关切地问道。
“玥玥……”高玥刚刚想回答什么,病房外的高父高母都拥了进来。
“玥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高父的眼中都是着急。
高母却抹着泪将女儿抱在怀中:“玥玥,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你快把妈吓死了。”
高玥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变得平坦了:“爸,妈,我的孩子他……”
她的话刚刚问出了口,面前几个人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玥玥,你别难过,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
到底是高母先开的口,但是话说到一半儿又哽咽住了,医生说,高玥以后再难有孩子了……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高玥的脸偏向一旁,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玥玥。”苏晚辰站了过来,他低着头,细碎的头发遮挡住了眼睛,让她看不出情绪。
“对不起,他道。”
高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的痛也似抽丝剥茧一般,细而钻心。
“今天是大年初一。”她声音弱弱的,带着鼻腔:“别人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是我们这一家人,永远也团不了圆了。”
这一句话让守在床边的人越发红了眼,高父转过头去,不想让女儿看见。
“我曾经想过,如果它是个男孩儿就叫锦书,是女孩儿就叫念念,我教它弹钢琴、带它放风筝,我会告诉它,爸爸妈妈不是感情不好,妈妈只是在等爸爸回头……”
“玥玥……”高玥没有说完,苏晚辰便将她打断了,他蹲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别说了好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们还可以努力,医生说了,也不是百分之百没有机会。”
“你不用跟我道歉。”高玥将手抽了回来,她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缓缓道:“你说得对,你没有错,现在的生活都是我自己选的,现在我想通了,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什么?”苏晚辰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走了,将来怎么办?”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都是我咎由自取。”高玥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
“其实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吧,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们才能断得干净,或许它也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并不快乐,所以它选择回去了吧。”
“不,玥玥,现在不是你跟我赌气的时候,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对你负责才对。”
“仅仅是责任吗?”高玥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我……”苏晚辰顿住了。
“你可真可笑,当我缠着你你的时候,你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摆脱我,现在我放过你了,你又不愿意走了,怎么?同情我么?觉得我离开你后就没有人要了?
苏晚辰,你又不是圣母,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被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对,玥玥,离开他,以后妈养你一辈子。”这个时候高母站出来说道。
“妈……”高玥抬眼看向高母,登时润了眼眶,她好像许久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母亲了,如今却好似忽然就老了很多岁。
“这段时间是玥儿太任性了,对不起。”
“傻孩子。”高母爱怜地摸着高玥的头发:“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你打小就喜欢这个小子,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看了有多心疼,你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啊,怎么能叫人这么糟践了?”
“如果我说,不仅仅是因为责任呢?”正在这个时候,苏晚辰忽然说道。
“你什么意思?”高玥不解。
“我承认我现在对你算不上爱,但是也不是没有感情,至少有不舍、有牵挂,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一辈子放不下。
昨天晚上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在病房外想了很多,想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掉,我们以后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想我以后应该怎么弥补你,怎么对你好,我发现,我对这些都是有期待的。
我知道,这些感情或许并不纯粹,但是有几个人的婚姻一开始就是纯粹的呢?至少我现在愿意去改变,愿意去尝试。
你可不可以试着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觉得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高玥听完他的一番话忽然又些想笑,为什么这些话偏偏要到这个时候才能听到?
“死小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个时候高父忽然转过头来,勃然大怒道。“你已经把玥玥害成了这样还不够吗?你给我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伯父,我知道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现在给你保证什么都是空白的,但是你为玥玥想一想,她现在只是一时气话……”
“谁告诉你我是气话了?”苏晚辰的话没说完就被高玥激动地截了过去。
“你就这么自以为是吗?是,我以前是缠着你,你就笃定我现在非你不可了吗?
你不过就是在沈暮云那里彻底绝了念头,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我罢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负责任?现在又装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到头来,连气也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