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归无耻,王轶说的情真意切,手下人听了也都称赞不已,花花轿子人人抬,谁还能在这会儿说些煞风景的话语不成,却听他继续喊道:
“也正是因着诸位弟兄,我等才能在这灵山岛安身立命,并大兴土木,建起了这座称雄海上的坚城,按理说,有很多弟兄打仗已经打到厌烦,又有了安乐窝,咱们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
“说打仗,你们烦,我也烦,自打投军那天算起,兄弟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打到尸山血海的仗也见过几场,完全可称作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也担心,生怕哪天给人一刀砍了脑袋,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也不愿再上战场,可你们告诉我,这坚城,能让咱们安枕无忧么?”
“不能!”没有事先排练,可人们还是撕扯着喉咙整齐划一的大吼道。
“对,不能!”极有气势的挥了下手,王轶停顿下,嗓子有些不适了,旁边有亲兵赶忙递过水来,咕咚咕咚几下喝光,经过稍微润滑的嗓子再次响起慷锵有力的声音:
“这不过就是一座孤立无援的要塞,只要给人围上个一年半载,不用打,咱们自个就能饿死,所以,我才带着你们东征西讨,把周边海域清了个遍,所为是给黑旗军争取更大的腾挪空间,而你们,没让我失望。”
“有人不理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打个劳什子的仗,告诉各位,这便是答案,有人可能会问,此仗过后,我等是否便可以马放南山了?别说门,窗户也没有。”
“至于为何,黑旗军今日实力,在周边看起来似是够用,能打的卫所兵避战不出,可相较整个朝廷呢?差得远了去,他们的疆域,辽阔无边,他们的资源,取之不竭,他们的军队,能以百万计数…以前我等拼死相争,是以挣命求活,日后,依然是如此,我们的目的,当是能有与朝廷对等讲话的资格,资格从何而来,就在你们手中的刀枪里。”
“…南面郑一官凭借着庞大船队,当上了朝廷的五虎游击将军,咱们不学他出卖弟兄投靠朝廷,可不定哪天,我们也能拥有诸如他那般的实力,更甚于,拥有跟朝廷抑或鞑子掰掰手腕的实力,到那时,天下之大,不也任凭我等弟兄来去纵横?”
“在此我与各位弟兄说一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别觉着此乃天方夜谭,鞑子老奴起兵之初,手中也不过十三福铁甲,咱比他强多了,又有何理由不能成功?”
他的神情有些癫狂,底下众人也随之狂躁,不过片刻后他回过味来,大爷的,与传销团伙接触次数太过频繁,闹腾的自个都在不自觉中受到其影响。
此风不能涨,看来在俘虏兵中加入这东西的后遗症太过明显,容易造成不切实际的幻想,得赶紧刹刹车,剔除其在军中影响,好在他当下不用东颠西跑,黑旗军也要息兵一段时间,足够他慢腾腾的转化了。
“当然,征战中死伤不可避免,在场诸位,可能会有许多人要死去,便如你们怀中抱着的同袍们,也不光你们,我也免不了,说不定哪天便要战死疆场,但其他不敢说,可战死者进公墓,一年两供奉,父母妻儿由黑旗军养着我还是能做到的;至于孤家寡人一个的弟兄,没有子裔黑旗军也会帮着找义子,给你们传宗接代。”
此话一出,下方再次大哗,这位王旗主果然不走寻常路,对士卒好到这程度的,全天下真找不出几个,虽然说本军是为贼寇,若中途不幸败亡,这些全都得变成镜花水月,可至少也能让人有个念想不是?
比朝廷强太多。
王轶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黑旗军已经数次购买流民青壮,内里半大孩子有不少,而鲁崇义更是承他意思派专人外出购买十来岁左右的孩子,这些人多是孤儿,正好给人当义子。
“旗主仁至义尽,俺也不能不识好歹,日后但凭差遣,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点推辞之言。”嘈杂声再次响起。
“标统仁义,俺牛二佩服,俺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杂七杂八的声音不太统一,可王轶心底还是乐开了花,这年代的人到底好忽悠,把本属于他们的权利发还回去便能让人感恩戴德,他还能说啥:“当然,我知道部分弟兄对安土重迁看得比较重,想要入土为安,可咱们条件有限,海战死难者将实行海葬,回岛上建衣冠冢,于陆地战死者,则进行火化,骨灰送返岛上公墓安置。”
这一条没有引起太大波澜,人们依旧沉浸在他先前所讲话语中不能自拔。
“说这么多,大家伙心中有数便成,现在,先请战死弟兄的遗孀上到台前。”他的话过于天马行空,以致人们俱都齐齐打了个愣,半响后方才有人找寻着混在人群中的女人们,有已经得知自家男人战死的哭哭啼啼着在旁人搀扶下来到近前,更有这会儿才得到确切消息者,而那心志较为薄弱之人,当即便晕倒在地,随即给人掺了回去。
“嫂子,我对不住您!”稀稀落落的几十号人来到台前,王轶当先走到一年龄较大的女人身前,径直鞠了一躬,女人虽然还处于悲痛欲绝中,可还是被唬得赶忙避开,唯唯诺诺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俺受不起。”
“您受得起。”王轶表情肃穆的说道,这女人丈夫是他老部下,已经做到了哨官位置,二人是军中少有的原配夫妻,而这位哨官也是这次征战中阵亡级别最高之人,“我给了你们生活下去的希望,却又亲手把它掐死,所以我对不住您。”
女人彻底吃不住劲,终于放声嚎啕大哭起来,直把众人看得一脸戚戚然,王轶转头看向众人,高声叫道:“她男人张彦军,火铳营队正,天启年间从军,后与我等一同流落灵山岛,战死于大小管岛之战…汪正,崇祯三年从军,战死于鳌山卫卫城左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