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烟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计算着上一个月咖啡馆的收入。
从试营业算起,开业已经两个月了。
生意时好时坏,跟想象中相差很多。
世道不好,扮小资,装小开的人,越来越少。
要不是督察处和宪兵队的人时常过来捧场,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生意要完啊!
俞秋烟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之后用力地合上账本,百般无聊地看向窗外,把过往的行人,当西洋画看。
服务员吴梅,早就习惯自己老板每天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也有点搞不明白,她身后有那么大一座靠山,干点啥买卖不挣钱,非得开个咖啡馆。
就算弄个饭庄子,也得天天爆满。
咖啡这玩意儿,苦不拉几的,喝的时候还得加糖,能有人上座,就算是老天保佑,还有啥不知足的。
不过,对于衣食父母的老板,吴梅感觉不能强势点醒,还得智取。
“老板,王太太来了,说想找您说会话!”
吴梅将手里的铁托盘放在柜台上,掏出一把瓜子,躲在柜台前的角落里,边嗑边说道。
俞秋烟看向身前的小松鼠,感觉自己生意离破产就差几步,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一下这个小妮子的额头,便走向窗边的王太太。
王太太的老公,是哈尔滨交通厅副秘书长王桐。
副秘书长这个官,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王桐的靠山是丁鉴修,是现任交通部部长,交通厅的对外工作活动,都交给他去处理。
就算是驹井德三也会给点面子,让他成为哈尔滨交通公司的监理董事。
因为老公有权,这个王太太也是整日出入马迭尔酒店,维持着老公影响力,整天的开派对。
她跟俞秋烟的初次相见,也是源于这些派对。
俞秋烟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她跟王太太的相交过程,那些激情颓废的生活。
“王太太,我记得今天百货公司有新礼服的发布会,您怎么没去看看?”
俞秋烟在这两个月中,也并不是无所收获,至少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王太太自然知道百货公司的发布会,可她现在有很着急的事儿,顾不上衣服了。
“秋烟,我现在那还有这个闲心啊!”
“家里出事儿了!”
王太太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小声焦急地说道。
出事儿了?
他家能出什么事儿?
一个管交通运输的官,涉及不到机密,老实挣钱就完了!
俞秋烟一时间搞不清状况,但还是落座,等待着她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又出事儿了!”
图穷匕见,王太太也不在遮掩,立刻竹筒倒豆子,全都倒出来了。
提起王太太那个神仙弟弟,俞秋烟都跟着头疼。
他可算是北满最出名的混人,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不知道又闯什么祸事儿了!
“您可别着急,这嚷嚷的我脑袋疼。”
“这屋里都是熟客,没有多事儿的人,您就赶紧说出什么事儿吧!”俞秋烟拉了拉自己的披风,让王太太赶紧说。
王太太也察觉到自己的表演有点过,立刻不好意思地说道:“秋烟,我这还不是着急的嘛!”
“这个混小子,因为赌钱,被军法科的人抓了。”
“现在就在宪兵队的大牢里关着那!”
“我知道秋烟您在宪兵队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先把这个混小子捞出来?”
王太太开门见山,楚楚可怜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听到是赌钱被军法科抓了,俞秋烟也是嫌弃地撇撇嘴。
临近年关,不少当兵的休假进城,闹出了不少的热闹。
军法科把这些人通通抓了,准备年后一一判处。
王太太的弟弟本就是个赌鬼,不知道王太太是托了谁的关系,竟然将他送到了军中。
当了三年兵,混了个准尉,当了个小排长。
可王桐在军中熟人也不少,怎么就求到自己头上了?
家丑不可外扬,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般地步!
俞秋烟在心里寻思了一下,并没有直接答应,感觉这个王太太有点不对劲,于是试探的说道:“王太太,这可不对啊!”
“您表叔不是在JMS当团长嘛?”
“托他的关系,这件事儿还不水到渠成?”。
王太太一听到俞秋烟提到自己的表叔,就赶忙摆摆手,让她别提了:“我那个表叔,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可关键时刻,一定用都没有。”
“宪兵队他根本没有熟悉人,说不上话。”
“你姐夫还去新京祝寿,根本指望不上。”
“我听说军法科的人,手不是一般的黑,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自小娇生惯养,这顿皮鞭子沾凉水下去,不得把小命丢了?”
“我爹他老人家,就留下这一个不争气的玩意。”
“好妹妹,您得帮我想想办法啊!”
王太太焦急地说道,边说,边用手绢,擦拭着眼角因为着急掉下的眼泪。
见王太太没有其他深意,俞秋烟也就放心,正好最近生意不太好,正好借这个机会,小赚一笔。
山上最近又缺粮了,冯仲云找了自己好几趟,想要募集点经费。
“没事儿,我的好姐姐,怎么还哭了?”
“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现在空口白牙的不好使,需要硬家伙活动。”
“这是规矩,你好我好之后,交情才能长久。”
“要是纯靠人往下压,下面也会有怨言啊!”
俞秋烟也不再兜圈子,示意着王太太该大出血了。
王太太早就有准备,她从座位上拎起自己的手拎包,从里面掏出两厚沓钱,推到了俞秋烟的面前。
这两捆钱,少说得有两万。
俞秋烟满意地点点头,让王太太先回家,给自己弟弟准备洗澡水。
王太太听到这话,立刻千恩万谢,又闲聊了两句,就离开了咖啡馆。
粮食的钱,有着落了!
俞秋烟掂量了一下这两捆钱的重量,心里暗自欢喜。
“您好,请问这里有叫俞秋烟的嘛?”
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大背包的邮差,走进了咖啡馆,大声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