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是深秋夜半,一轮皓月俏皮地来回穿行于一抹纱般朦胧的云层之间。
明月一路向西,但夺命三夫人阮梓青脚程极快,身形展开,飞奔疾掠,便觉皓月倒驰而行,月入云端,周境突现暗淡,她便只得放慢脚步,再行举目,便又瞧见月出云尾,依旧西行。
又行得数里,前方忽地响起了隐约的水声。久行奔掠,她早已唇干舌燥,这时听得水响,那还不心喜若狂,当下狂迈飞步,疾掠近前。
前方水声更响,竟是湍水急坠撞击岩石爆发的吟唱,阮梓青心中一动,暗忖:莫非前面竟是一挂飞瀑?
月光银白如玉,洒在前方一片丛林深处。阮梓青已知目标渐近,索性放慢了脚步,边缓行荡足,边游目四顾,暗叹景色旖旎、引人入胜、动人心魄。
出得林来,在月光的普照下,一挂悬瀑果真吊在眼前。
瀑声玄急,高足数十丈,巨湍坠下,激起浪花飞溅数丈有余。阮梓青快步奔前,掬起了一大捧清泉“咕咕”地喝个精光。
凉水润喉,直有身坠云端的奇妙感觉,阮梓青只觉酥爽无比,又看了眼水中的倒影,忽地心生一念,举目四顾,发觉周遭除了一片斑驳树影外,别无他物;凝神细听,只觉四围除了一阵疾湍急坠的瀑声外,别无它音,当即缓解罗裳,赤身跳入水中。
冰水触肌,一阵阵酥润凉爽的感觉纷至沓来,她直觉身平所有爽快全不及此中之万一。
久行奔掠,香汗早沁,湿透肌肤,身也疲乏,膝亦酸麻,她轻轻地用纤手拂着流水,尽情让水流一分分带走自己的疲倦。
“噗”地一声破空异响,惊得她慌忙将身子藏于一块巨石后,等了半响,不觉有何异样,这才舒了口气,心道想必是一只鸟兽穿跃发出的声响,正欲起身转出,蓦地听得林间有语声阵阵传来。
她心中悚然惊骇万分,仿若受惊的雏鸟般慌忙又将头藏于石后,透过石块只隐约听见林中有人笑骂道:“好小子,精明如猴似的,你怎就知晓那马车后有高人跟着呢?”
这语声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正自转念间,忽又听得另一男声“嘿嘿”笑道:“姬兄想必不知,那桑士儒与罗衫女狼曾与叶某有过一面之缘,叶某已悉他二人能耐,晓知凭他二人的智计武功定然不敢轻易押解叶某直下。”
“姬兄”,“叶某”,原来是他们,阮梓青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此刻一丝不挂,若被他二人瞅见,哪还讨了好去;喜得却是叶孤鸿既已来此,想必尊主必在左近,那时若高声呼救,却也来得及。
二人的语声渐自近了,此刻可清晰地听见姬远昌诧异的语声道:“怎么?你竟与他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只听叶孤鸿沉声道:“往事不堪回首,人世变化万千。叶某与那模样怪异的桑姓中年有过几面之缘,回想起来,唉,生与死别,在乎一线。”
“那日正是令师与白掌门的松涛之役,也正是自那一战后,我成了杀害白掌门的凶手,也正是那一战让我从此经受了险象环生、亲人遭创的悲怆情境,也正是那一战让我学会了如何在江湖这个浪潮般的世间生存。便也正是那一战波及到了歆儿的身上,让她遭人掳掠、受尽折磨。”
“叶某便是在追击掳走歆儿的屠桂的途中遇上了桑士儒二人设计引我离开,欲给屠桂营造逃窜的机会。只是那一次的追击中……剑圣……不慎中了屠老怪的机关,不幸身亡。”
“这一次叶某便又与他二人照面,生怕……唉,姬兄,你我今晚过后便自分道而行,你自去蜡梅城找寻虹姑娘,好生看顾;叶某也要回寺探询歆儿的伤势,如果可以,叶某便带她回阁,那时再作计较。”
“回寺?”阮梓青心中一动:原来苏歆竟身藏在一个寺庙中,难怪这些天只是他叶孤鸿一人出没江湖、乱搅武林,“嘿嘿,你们这般肆无忌惮的说谈,却不知被我这个旁听者尽数偷听了去吧!”
轻风苏晓,拂荡林梢,姬远昌的话语此刻变得萧索无奈,“大丈夫志在四方,别离胜于初见,此中尽在无言下,临别之时,便让我们再痛饮此杯吧。”
“若非心系他人安危,真想与姬兄把酒对月话盏,大醉长忘江湖。”只听得叶孤鸿慵懒地道:“好了,姬兄先走片刻,小弟数日奔波,全身汗臭,遇上这等碧幽清泉,那还不好好享受一番。嘿嘿,说不得了,小弟这便要脱衣服了。”
“真受不了你,”却听姬远昌无奈地笑骂道:“那你就溺死在水中好了,姬某去了。”说完,便只听一阵衣袂破空声,想必是他已踏空去得远了。
这时,阮梓青才清晰地听见叶孤鸿的嬉笑声毫无保留地传了过来,“人道月下赏酒,人不醉心自醉;如今叶某月下赏美人却是未见其人,先嗅其味,心早已醉。姑娘好一个月下美人出浴,却何必吝啬而不给叶某一览的机会呢?”
阮梓青心中一震:原来他早已发现老本宫了,却待故意遣走了姬远昌后才说了出来,难道竟又有什么阴谋?说不得,本宫暂且不动,看你臭小子到底要耍何花招。
过了片刻,突听“噗”地一声,却是何物落水发出的爆响,叶孤鸿的语声此时更近了,却依旧嬉笑着道:“姑娘真会选地方,这里水清润爽、入肤清凉,又有皓月朦胧、平添丽色,唉,说不得了,叶某情不自禁、裹衣跳下,打搅了姑娘雅兴,还望恕罪则个……”
“不好!”阮梓青暗叫一声。
裹衣跳下?他竟连衣服都未脱便跳下水来!
那么他身上的散发的常人难嗅的异香岂非便要被水流一冲干净?
那么尊主的追踪蜂便就再难循着他一路飞行而去了?
那么尊主便就再难跟踪着他寻到苏歆的下落了?
“不行,绝对不行,本宫定要想方设法让你身上再沾上那种异香,绝不能脱了尊主的手掌心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