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摇了摇头,笑道:“你看我有他那般潇洒狂妄吗?”
他又愣了片刻,问道:“那么你是谁?”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你看我向谁?”
“你,”他细细地盯着这人半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唉!”那黑衣人忽地慨然一叹道:“叶孤鸿啊叶孤鸿,你半年闯下的名声竟比姬某十余年还要多。姬某当真服你了。呵!小子,你不识得我,我却识得你。一个采花大盗,嘿,真未想到魔神竟也能调教出你这等徒弟。”
他正是魔神的徒弟姚俊,双手环抱的自然是苏歆。
姚俊已猜知黑衣人的来历,心里暗暗盘算计策,口中却冷哼一声,道:“你少跟我提起那个老头,哼,几年来,他只是教轻功路子,半点外功招式、内功心法都没传授,哼,我与他断绝关系已有十多年了。”
黑衣人冷笑道:“只怕是拜风丧德之事做多了,被令师赶出门了吧。”
姚俊面如朱赤,狠狠地盯着黑衣人,直过了半响,忽笑道:“姬远昌,你和我还不一样,令师不也是不要你了吗?哈!”
“你,”他生平最忌旁人提起此事,闻言脸“刷”地变得青白相间,双眼斜眯着姚俊,“哼,哼,哼”冷笑几声道:“你够胆,你够胆,但愿你的命也够大。”话方出口,双手忽并指如刀电般向他面门削下。
原来这黑衣人便是魏照元的徒弟。其实按说魏照元与魔神素来交好,两人的徒弟该是互相熟面才对,但只因这姚俊十余年前犯下了滔天大错,魔神大怒之下将他逐出门户,这却是在他与魏照元相交之前了。因而姚、姬二人反倒不识。
但这姚俊本质太坏,被逐出师门后仍自死性不改,专做“采花”这种丧风败俗的龌龊之事。
姬远昌心系江湖安危,盯了他好久都被对方狡诈脱走,今日总算碰上了,又怎能放过。
只因姬远昌在江湖的名气不小,姚俊虽未识面,当方才才听得他自称姬某,又那般洒然脱俗,便已猜出了。
姬远昌出名已有数十年,并有江湖“四君子”之称,他的全力一击,姚俊怎敢硬接,眼见手刀如利刃般削来,他再无多想,身子忽地一仰,向后倒掠开去。
姬远昌怎可放过他,双手攻势不改,身子跟着前倾,同时双脚前掠,又迫近了半尺,左手忽地一扫,“嗤”地一声,扫下对方前额一大绺鬓发。
姚俊骇然一惊,要不是自己躲得快,只怕脑壳已被他揭了去,哪还敢大意,脚步猛地加轻加快,身子倒仰,直如长弓,却将苏歆的身子平摊于前,用以阻挡对方凌厉的攻势。
姬远昌几次逼近,却均被对方用苏歆的身子给挡了开去。
姚俊似是看破了姬远昌不敢伤害苏歆,乍见对方迫近,立即将她高高抬起,如此倒也落得个暂时安全。
但饶是他如何利用苏歆来阻挡对方,仍旧无法摆脱对方前进的身形。他只能是一步步向后退,得以有稍喘息的机会。
又退了数十步,他忽觉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脚下差点踩空,扭头一瞧,不由得倒抽口凉气——敢情足下竟是一个浓雾袅袅的万丈深渊。
残阳血红,乱霞满天。姚俊直觉后背一阵阵风寒刺骨,仿佛有一道索命箍正悄悄地套上自己的脖颈,脖颈竟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姬远昌冷冷地看着他,宛如一条猎狗正藐视着他的猎物般,淡淡地道:“你倒真会找地方,这里正是沈思晨沈大侠当年殉情之地,你一个采花大盗寻着这样一个好的墓地,当真要感谢姬某啊!”
姚俊淡淡地看着他,忽地笑道:“不错。姚某死后尚有一代大侠、一代绝世佳丽陪伴,当真无憾了。可怜阁下数十年后,独入空坟,甘耐寂寞,孤独万世,无人堪怜啊!哈!”
姬远昌这才正眼看着他,实未想到眼前这种声名狼藉之辈竟也有对生死看的如此淡的。他再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好。姬某敬你是条汉子,只要你肯将这位姑娘放下,姬某便放你走。”
“哈,哈哈,”姚俊蓦地仰天狂笑道:“放下?这姑娘是姚某冒了性命危险才抢过来的,你说放就放?”言罢,猛地提起苏歆,身子忽地一仰,陨石般坠了下去。
姬远昌眼见苏歆的最后一抹绿影即将消失,不禁“啊!”地一声惊叫道:“苏姑娘。”正欲上前,忽觉眼前黑影一闪,一道人影电般掠过,闪电般出手抓住那抹绿影。
绿影只顿了顿,却听“嗤”地一声,衣袂破裂,又继续落下。那人忽地闪电般倒掼出另只手,逆转真气,一股吸力顿如生磁般“嗤”地吸起大团落地的柳絮。
情势更急,那人忽地屈起左手中指,闪电般连环弹三下,柳絮化作三道白芒竟不分先后以肉眼难辨速度“嗤”刺入断垣内。
白芒虽去得快,却瞬间阻住了二人坠落的身形。
那人双手再不停,左手弹指,右手上拉,竟而将两人缓缓提了上来。远远地只见似三道白线织成的丝网缓缓地将二人兜了上来。
眼见两人即将上崖,那姚俊忽地伸足猛地撞向崖壁,身子平直抛出,续又坠下,口中叫道:“姚某即是死,也不受你叶孤鸿的恩。”
来人正是叶孤鸿,那天他与天门“棋仙”“酒魔”“易绝”三人分开后,就一路觅人打探萧正明的下落,终于跟寻到了此处。
赶到之时,恰逢姬远昌惊叫,叶孤鸿当即飞掠而来,恰看到那抹坠崖的绿影。
当下他连忙伸手抓去,但未想两人坠力太大,绿衣角经不住两人拉力竟而撕裂。他不及多想,急施屈指三环。
他的指力随心所欲,刚柔自制,三道柔和的指力拖住二人,觑机用右手缓缓将二人拉了上来,但他实未料到那姚俊竟宁愿死也不愿被自己救上来。
他轻轻地扶着苏歆,双眼茫然地看向脚下云雾缭绕的深渊,喃喃地道:“英雄难耐寂寞,仍自孤独地走完一生。这是何等痛苦的感受。生与死,死与生——”
苏歆的穴道已解,臻首轻轻倚上他的肩,轻声道:“叶大哥,你不会也学那些英雄吧?”
叶孤鸿闻言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叶大哥可不愿做什么英雄。歆儿,你觉得呢?你说是让叶大哥做英雄还是做凡人好?”
苏歆想了想道:“女孩子都希望她们心目中的男子是英雄,但又怕他们做了英雄后又会抛弃自己。所以——所以歆儿希望叶大哥做了英雄后再退出来,陪着歆儿去过平淡的生活。”
“成了英雄后——”叶孤鸿忽地叹息一声道:“又那还容易退出啊!”
“这个?”苏歆美目一眨,深深地看着他道:“那么,就不做英雄了。歆儿不想让叶大哥整天过着‘亡命徒’似地生活。”
“呵,”叶孤鸿淡然一笑道:“那叶大哥就听歆儿的,等这件事办完后,我们就去归隐山林,要不就去塞上,去海外——”正说得兴起,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大笑道:“叶孤鸿,好小子,你替老夫清理了门户,老夫该当如何酬谢你呢?”
叶孤鸿听得对方言语中有喜有恨,一时不明其意,苦笑道:“前辈语意深沉,颇令在下费解啊!”
“哼!”那人冷笑一声道:“是吗?——”话未说完,突听一人朗声笑道:“老酒鬼,莫吓坏了这小子,他是我的。”伴随着一声大笑,一青袍老者如骑云驾鹤般掠空而来。
叶孤鸿眉头一皱,道:“怎地又是他?”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的那黑衣人竟浑身不住颤抖,心下不禁疑云四起。
苏歆闻言不由问道:“怎么啦?叶大哥,难道你不喜欢见魏老伯吗?”纤眉细挑,忽又舒平,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口。
来人正是魏照元和董日瑄。
叶孤鸿瞧得她这般心怀舒畅,不由奇问道:“怎么,小丫头?吃了棒棒糖了?”
“比吃棒棒糖更好笑。”她纤手掩唇,“咯咯”笑道:“想想就好笑。叶大哥那天当真将老伯气的直吹胡须。”
“哦?”叶孤鸿尚未答话,那青袍老者已然笑道:“小妮子怀春啦。嘿,叶小子,要想带上我家歆儿私奔,就必须先要过老夫这关。”
“魏老伯,”苏歆直被羞得耳根通红,嫩面似被润了桃汁般淡红淡白,嗔道:“谁——谁说要和他私奔啦?歆儿——歆儿——”其实她本欲说要和叶大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奈何小女儿家的矜持,却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魏照元凭着多年经验,还道苏歆要说得是反对的话,不由得调谑道:“那好。有一个人早等了好几年了。你既然不爱叶小子,那老夫就算作媒人,把你说给他算了。哈,大家都是江湖草莽,繁文缛节,也不强作。就已苍天大地为证人,今天就拜堂,即日做夫妻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