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静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修行人。,
他明白,自己无论机遇还是资质,在观中历代只能算作寻常,因此他并没有如前代观主那样执著于冲境,反而有意的积攒功德,在阳寿将近之时,凭祖师遗留的妙法来强行续命。
这也是为何他身为修行中人,却常年缠绵病榻的原因。
靠功德维持的阳寿是不稳定的,说不定哪天就突发了个什么意外。
守静道人深知这一点,所以临终前并不怨恨那只夺了性命的老僧。
就算没有那个家伙,今天也会又别的什么东西跳出来作妖。
自己的命数已经注定了,也走到尽头了。
守静看的开,身为弟子的刘羽却无法原谅那只混账的虫妖。
他要亲手打的那王八蛋形神俱灭,才不枉他刘某人在这世上来了一趟。
白日一场醉酒,刘羽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一手揉着僵硬的脖子,从地上又站了起来,细细处理着脑海中的思路。
守静的魂魄早已在地府之中准备转生,所为头七回魂,其实只是泛指那些身无法力的普通人,在身死之后会得到地府的一种恩典。
守静这样修行有成,并且用阴德强行续命的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你都用功德强行续命好几年了,还有个屁的后事交代啊!
所以刘羽说要留下守灵,其实是有目的的。
一来,是方便教导记名弟子,张老四的炼丹业务水平,好叫自己日后行走江湖能有一条稳定的后方财源,二来....他需要好好的查查,那头虫妖出现在余杭乱葬岗的目的。
否则江湖茫茫,世界之大,想要找到这么一头道行高深的妖魔,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记得它在与守静道人的交谈中,曾有一句“本座欲成大事”。刘羽认为这就是他要找的线索,只要能想办法将它的目的弄清楚,那以后再想找到它的真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乱葬岗中,它曾亲手杀掉了看守大门的老兵,这件事必定会惊动衙门,在他们的档案文书里一定会又相关的卷宗记载。
相比较那些年常年处身刑门,处理各种案件的刑事高手,刘羽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的。
与其自己这个半吊子过去现场找线索,还不如等人家专业的做好了,自己直接去看文书。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刘羽转身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夜晚的余杭衙门灯火稀稀,透着股冷清。
也难怪,因四皇子一案天子震怒,以护卫不周的罪名,杀得余杭官场血流成河,其中有冤的,也有不冤的,而一切哭嚎与鲜血的源头,正是来自锤杀了四皇子的刘羽。
对此,他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原因无他,大家都是求活命罢了,那天的情形别说一个区区的四皇子,天王老子刘羽也照捶不误!
夜色渐深,衙门当中的灯火依旧在亮着。
好几个吏员仍在案前埋头苦干,丝毫没有下班回家的意思。
一片社畜加班,欣欣向荣的景象。
刘羽凭着战国第一刺客加持的过人身手,十分顺利的潜行了进来。
不过他并不着急动手,反而隐身在暗处,很有耐心的等待时机。
眼下出手还是有点过于张扬,等等看有没有落单的,抓住威胁一通,有关乱葬岗的卷宗看了不说,还不会暴露出去,两全其美。
余杭官场的大清洗,短短几天时间官员还没有到位,许多事情都需要细细整理好卷宗,每个吏员都希望在新长官到来之时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处理的也格外的认真细致。
毕竟事关前程。
看着这群奋笔疾书的吏员门,刘羽一时间不禁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这不就是社畜吗?
文书房中书写的沙沙声不断,仿佛在座的几名吏员都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较量。
其实,就如同每个学校班级,必有一个学霸,每个单位也必有一个领导最器重的下属异样。
学霸要么是刷最多的题,要么是送最贵的礼,而最器重的下属要么是很能干,要么是能干。
大约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文书房中最能干的那位吏员诞生了。
他很年轻,就是看起来有点过于瘦弱,在熬走了所有同事之后,年轻人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就是熬夜冠军吗?
刘羽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给他一点鼓励。
看着案前厚厚一摞全部由自己整理编写的卷宗,年轻人志得意满,不禁开始幻想,仿佛看到了新任主管到位时,对自己欣赏和倚重的目光。
“小伙子业务水平不错嘛,将来大有可为啊!”
“都是领导教的好,以后还要靠领导多多提点教诲!”
就在年轻人暗暗为自己的光明前途而感到激动雀跃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此人身材一般,却隐隐透出一股无形气势。
脸上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泛有身材的大眼与自己对视。
强盗?小偷?
无论是哪一种,年轻人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
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脑门,然而不等他叫喊出声,刘羽的手已经闪电般弹出,直接捏住了年轻人的脖子,将所有的声音都扼杀于掌心。
“你帮我,我帮你,咱们两两相安,如何?”
刘羽故意压着嗓子低沉的说,看到年轻人忙不迭的点头后才松开钳制。
“我要有关乱葬岗的卷宗文档。”
恰好,负责这个文档卷宗的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读书人,听到刘羽的话后,立刻低头在身前一大摞文书里翻找,很快双手奉上。
简直识趣到了极点。
卷宗文档书面整洁有序,将案发详情描写的明明白白,刘羽一目十行的看了两眼,随口夸道:
“小伙子业务水平不错嘛,将来大有可为啊!”
年轻人想也不想的回道:“都是领导教得好,以后还要.....”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忽然沉默了下来。
都是老社畜了。
刘羽看着看着,总觉得文档上的字迹好像从哪里见过。
看了下卷宗下面编撰人的署名,却没有半点的印象。
“不知这位公子入职吏员文房之前,在何处高就啊?”
年轻人谨小慎微,一直盯着身前的桌面,不去和刘羽对视:“学生入公门之前,一直随老师治学。”
学生?既然是学生,自己为什么又会觉得他的字迹熟悉?
一个修道之人,一个苦读寒窗学子,两者不该有交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