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亲戚都知道了她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消息,开始有人联系帮她介绍对象,不过她都委婉的拒绝了。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爱上了什么,她知道这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全世界参与对话实验的人有数百万,其中按女性一半计算,估计爱上杨帆这个人格的, 起码也有几十万人。
如果她爱的对象是一个真实的人,她会为自己拥有几十万情敌感到不安,因为这说明她毫无机会。
但现在她不会,相反,跟这些人之间,还互相心心相惜,甚至很多人还组建了相应的交流群——因为所有人都不存在机会。
杨帆在体会到女性实验者这种意图的第一时间,都明确的警告过她们了。
但正因为没有结果, 反而让这种情感得到了升华。
有结果的情感无法摆脱利益交换的因素, 而没有结果的,那就只有最纯粹的东西了。
年初的时候,蓝色天空进入华国,李清加入的几个残疾病友交流群里,几乎都炸了锅了。
好几个家里有几套房子的,都准备卖了房子去治,不过也有一些人觉得就花小一千万治一个残疾,有点亏了——毕竟残疾死不了人。
万一以后得了大病呢?反正一个名额是全身上下,一次都给治好的,最好还是又残疾又绝症,那样才划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好几个人去这么干了,凡是凑够钱的, 基本都被治愈了。他们的成功在交流群里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些家庭条件还算比较好的病友, 开始尝试比较激进的理财方式, 参与投资或者股票,而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则开始质疑这个价格的合理性。
绝大部分声音都在分析说以后这个名额啊,肯定要降价。
至于降价的理由,一个个都说的非常专业。
有从技术扩散角度来说的,说这种技术肯定会有后来者模彷,这就跟当初手机出来,也是几万块一台,现在呢,几百块,甚至几十块,就能买到当年几万块的东西;有从市场角度来说的,说等蓝色天空把有钱人的钱都榨干以后,就会降价开始赚平民的钱,从高端到低端;也有从国家层面说的,说这么高的价格,太影响社会稳定了,国家肯定会出手,压着蓝色天空让它降价……
仔细细想,这些声音似乎都似曾相识。
不过声音再多,也只是声音而已, 现实中,得了绝症还是要死,买房子太贵,可以住乡下,甚至露宿街头,只要还活着,也许有生之年还真有看到房价暴跌的一天;但是生病,却是世界上最不能等的事情。
所以没过多久,群里那些原来分析降价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集资,捐款,房产买卖,汽车买卖等信息。
许多人都在这些信息中迷惑了,甚至变得偏激。
李清熟悉的好几个残疾人朋友,因为名额问题,结婚的离婚了,有工作的工作辞了,有房子的房子卖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既然有机会做回正常人,那就要拼一把,最差也不过就是倾家荡产,比起瞎眼,聋哑,瘫痪,抑郁……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个普通残疾人和一个倾家荡产的残疾人,区别充其量也就是地狱8层到地狱9层的区别,但一旦成功,那就等于逃出了地狱,重回到人间。
李清是幸运的,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知足的,因为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轮太阳,即使黑夜再冷再长,她还是可以从第二天的阳光中得到温暖。
李清所在的同传团队老板卷了钱跑了,其中就包括自己小半年的收入。一个70多岁的老教授,抓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他拿一生的财富和名誉,为自己换来了20年的青春。这20年还有7年要在监狱里度过。
失去这份工作和这些收入,对现在的李清远远算不上毁灭性大家,最多只是生活的一个波折。
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她如同讲新闻一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杨帆,感慨道:“我能理解他,为了生存,不惜一切。换一个位置,也许我也会这么做。70岁的生活质量,身体又有好几样慢性病,比一个瞎子也好不了多少。
再给他20年,也许他又能把这些都挣回来了。”
杨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聊,而是说了另外一个提议:“我有一份工作推荐给你。”
“工作?”李清很诧异,因为一直以来,不管是跟杨帆的单独交流,还是从网上了解到的,其他人和杨帆之间的交流,杨帆跟实验者之间,是不会太深入私人生活领域的。虽然他平时会跟实验者开玩笑,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甚至恶作剧,但很少真正跟实验者之间产生切实的利益关系,而提供一份工作,这在李清所知的范畴里,是没有过的。
“什么样的工作?是做口译吗?”
“严格的来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翻译。但不是英语和汉语之间。”
“我只懂英语。”刘清说。
“不,”杨帆说,“每个人在学习自己的母语之前,还天然懂得一种语言。”
李清不是很明白,杨帆解释:“从世界到大脑,把客观的世界,转换成大脑能够理解的信息。”
李清更湖涂了:“我不明白。”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对于杨帆,李清是完全不设防的,虽然很多人在交流论坛上说过,说杨帆在实验中也会骗人,甚至恶意的骗人。
但那是别人。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杨帆在李清心里,就是一个值得完全信任的存在,虽然他可能连人的身份都不具备。
杨帆给的联系地址,就是最近在新闻上频繁出现的,蓝色天空在华国注资的一家公司,名字有些怪异,叫内星人。
虽然这是一家国内的公司,可是联系人跟她联系之后,却立刻安排她办了签证,她未来要工作的地方,是在米果。
公司给的待遇非常高,几乎比得上李清了解过的,国内高级的同传收入,而这份工作的工作性质,是肯定要比同传轻松的多的。
用面试官的话来说,这是一份靠本能就能完成的工作,他们即将参与的,是一项重大的实验活动。
李清不知道什么样的实验,需要募集这么多的残疾人——因为这次一起去米果的足足有好几百人,内星人专门为此包了两家专机。
内心说没有不安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兴奋。内星人是一家国内非常有名的公司,坑他们一群残疾人不太可能,而且据说他们还是通过残联联系到他们大多数人的。
正式签署合同的时候,因为团队里很多的盲人身份,还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语音合同,律师很认真的为这批盲人用汉语整个读了一遍合同,对其中有问题的环节认真回答,随时解释。
正式签署完协议,并把预支的一笔工资打入他们账户之后,大部分人这才稍稍安心了——不少人之前总觉得不真实。
在飞米果的前一夜,他们这群刚有了工作的残疾人内部组织了一次聚会。
李清看不到画面,但她能感觉到聚会上所有人心情都很激动,对这些人来说,这份工作意味的价值,可以说怎么高估都不过分,不少人甚至都是之前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又因为残疾难以实现而放弃的。
闭塞,孤独,自卑……几乎每一个残疾人都被这些阴影笼罩,而来自内星人的这份合同,更像是来自天国的一道光,一道超度之光。